星兒大驚失色,咬著唇,泫然欲泣。
“怎么了?”
星兒眼里溢滿了淚水,一旁的父親更是捶胸頓足:“他們就是一群畜生啊!”
“他們?”
“搗藥寺,是搗藥村侍奉的一個寺廟,隔三差五就來村子里拿米面錢糧,這還不夠,他們還強搶民女,專門趁著別人成親那天下山來擄人!”
“竟有此等混賬事情,你們?yōu)楹尾粓蠊伲俊?br />
“唉,官?他們就是官啊。”
葉芾皺著眉,想起來望月郡之前聽到的流言:法外之地。
這里,到底是個怎樣的地界?
門外傳來了打斗聲。
葉芾趴在窗邊看著,是洛大哥!
洛識途和幾個穿著袈裟的人打了起來,嘴角紅腫,流了血。
“欺人太甚!”
葉芾起身要出門去,被星兒父親拉住:“你怎么打得過他們喲!”
“就讓他們這樣肆意妄為?”
葉芾的質(zhì)問誰也沒能回答,唯有沉默、流淚。
葉芾看了眼絕望哭泣的星兒,又看了看外頭的人多勢眾。
伸出手揪在袖子上,葉芾搜了全身找出一塊純色玉佩來放進星兒手中,淡然笑了笑:“小小心意,當是送予洛大哥和嫂嫂的新婚賀禮。”
說著,葉芾起身,開始解開衣扣,對星兒說道:“脫了,你的衣服。”
星兒和父親愣了,有些不敢相信,驚疑的看著葉芾。
“我的意思是,我們衣服對換。”
“不行,豈能讓你去冒險?”
“我一個男人,他們把我搶去了還能怎樣?到時候你和洛大哥婚事已成,就會把我放了的。”
星兒將信將疑,在父親的催促下去里屋解下了紅綢新衣,遞到外頭。
葉芾捧著紅衣,猶豫片刻后還是套在身上,又將頭發(fā)捋了捋,披散出一半垂在身后,做出閨閣女子的模樣。
拿上床上的紅蓋頭,葉芾看了眼二人,道著:“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讓洛大哥看管好我的東西。”
說完,葉芾覆上紅蓋頭,靜靜坐在床上等候。
星兒父親看了,輕輕搖了搖頭,走出去開門。
穿著紅黃袈裟的和尚看到了,喜笑顏開,過來拍了拍星兒父親的肩膀:“老頭兒,上道啊。”
說著,笑吟吟走進去,看見靜雅端坐在床上的新娘后更加開懷。
湊近去,和尚嗅了嗅新娘身上喜服上熏的香味兒,一臉滿足。
“小美人兒,跟本大師回去吧!”
說著,就將新娘望身上一帶,抱著出了門。
“可真輕巧呀,像掌中燕兒。”
說話間,和尚還擰了把新娘屁股,感受到懷里人身體一僵,笑得越發(fā)。
路過外頭,洛識途被他們壓在地上。
“星兒!”
“星兒!”
洛識途奮力掙扎,無奈只能眼睜睜看著新娘被人抱走。
等和尚都走遠了,洛識途起身要追,被星兒父親拽住,將他往屋中拉,進去后見到一身素衣的星兒。
“星兒,你沒事!”
洛識途大喜,走過去將人抱在懷里。
“那……”洛識途愣了,眸子思索著,“小余兄弟!”
洛識途在屋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尋不到人,轉(zhuǎn)而望向星兒:“被帶走的人,是小余兄弟,對嗎?”
星兒垂了淚,拿出手中的玉佩:“他送給我們的賀禮……”
另一邊,葉芾被和尚扛著上了山,到了寺廟里。
不同于山下的冷清,寺廟上敲鑼打鼓,人影幢幢。
葉芾透過紅蓋頭能聽到周圍聲音,機警的注意四周。
待和尚將她帶進了屋內(nèi)扔到床上時,葉芾伸手摸向腰間的匕首……
“喲呵,小娘子還是帶刺兒的呢!”
葉芾的手被和尚拽住,硬生生抽出了匕首扔到了地上。
頭上的紅蓋頭被粗魯掀起,露出葉芾微紅清秀的臉來。
和尚見狀,臉上浮現(xiàn)出笑來。
“果然是個美人兒。”
葉芾手腕被擒,掙扎不開,怒目瞪著眼前的肥頭大耳和尚:“放開我,你一個出家之人,竟敢妄動色戒!”
“色戒?”和尚笑了笑,臉上的肥肉也跟著顫抖,“同樣是人,憑什么要對和尚立那么多規(guī)矩?”
門外想起了敲門聲:“師伯,外頭有人擊鼓,讓你過去呢!”
葉芾聞言掙扎起來。
和尚似乎有些惱了,欺身壓下:“乖乖的待在這里別動,等和尚我回來好好疼你。”
說完,一撩袈裟飄搖而去。
葉芾撫了撫怦怦跳的心臟,從床上下來,在屋子里觀察著。
門從外面帶上了,并沒有上鎖。
但葉芾留有戒心,走到與門相對的窗戶邊,打開后看到一個后庭。
抬了板凳墊著,跳出窗外,輕盈落地。
庭內(nèi)載重了幾株低矮樹苗,空氣里散發(fā)著濃重的香火味兒。
葉芾貓著身子在墻邊傾聽,循聲走出去。
外頭是大堂,四周布滿兇神惡煞的神像,高高聳立。
葉芾躲在一個明黃經(jīng)幢后頭,看著外面正上演的戲碼。
兩個尋常百姓打扮的人跪在佛殿上,幾個青灰袈裟的和尚持著法杖站在兩側(cè)。
“堂下何人!有個冤情?”
從葉芾的位置看不到上頭呼喝的人,但聽聲音,是擄她回來的那個和尚。
難不成,他是搗藥寺的主持?
那這縣衙公堂審案子,怎么會在佛寺里頭進行?
一樁樁的疑問縈繞在葉芾心頭,上頭的人已經(jīng)挺原告講述完了事情經(jīng)過。
原來是原告阿里家的梧桐樹被人給砍了,告到了公堂上。要求賠償一袋大米,彌補桐油損失。
“竟敢有人擅自砍樹,來啊,拖下去杖打三十!”
被告吭都沒能吭一聲,更別提替自己辯解,整個人畏畏縮縮著,被拖了下去,不一會兒傳出哀嚎聲。
原告從地上起來,被一和尚打了一棍子。
上頭的人呵斥道:“剛才你說什么?你家的樹?”
原告如臨大敵般撲通跪下地磕著頭:“大師,草民錯了草民知錯了!求大師諒解草民一時口誤!”
“拖下去,杖責一十。”
草率,粗暴,蠻不講理。
這是葉芾對這次公堂審問的評斷。
殿堂里煙熏火燎的,香火味兒侵襲過來,葉芾鼻子發(fā)癢,不可抑制地打了個噴嚏。
頓時感覺到有目光射過來,緊緊盯著自己!
“誰在里面?”
和尚走過來,揮舞著拳頭粗的棍子。
“慢——”
上頭的人緩慢的話語中帶了三分調(diào)笑,款款走到經(jīng)幢后頭,“別嚇壞了我的小貓。”
一行人低著頭出去了,殿堂里恢復了安靜。
“出來吧。”
葉芾裹在經(jīng)幢里,探出個腦袋,果然看到面前肥頭大耳的,穿著明光袈裟的和尚。
明明是個形象極差的淫僧,可他現(xiàn)在應該是披了另一件衣服,輝煌而財氣十足的模樣,隱隱有佛性縈繞,充滿光輝。
葉芾身上還穿著紅衣,走出來與和尚對立相視:“你是村長?還是縣令?”
和尚斜眼笑了笑:“怎么,想知道和尚我是誰?”
葉芾安靜站著沒說話。
“我看小美人兒心里有很多疑問啊。”
和尚伸出手,被葉芾一把打掉了。
“爪子真利呢。”
和尚笑著,似乎是好說話了。
葉芾抬起頭,低聲道:“剛才的案子……”
“怎么了?”
“山澤草木皆歸國家所有,工部設(shè)有四司,其中的虞部司,專掌苑囿、山澤草木以及百官蕃客菜蔬薪炭的供給和畋獵之事。土地有契而山澤無分。各郡縣的山水樹木百姓均有權(quán)利使用。何以在你這里,百姓砍伐樹木成了罪責?”
“你也說了,山澤草木是國家的,我是地方官,代皇帝管理搗藥村,有權(quán)利決定他們是否能砍。所以,我不允許他們動一草一木,他們就不能動。”
說著,和尚從袈裟中探出來一枚官印,是望月郡下的屬官。
葉芾抓著腿邊的紅衣,有些不知道如何反駁。
如果這是地方性政令,她并不能反駁。即使她是京城來的丞相。
“怎么樣,小美人兒肯跟我回禪房了嗎?”
“我……我是個男人,不是你們要找的星兒姑娘。”葉芾不知道她的話能被信幾成,但面對眼前的和尚,她選擇賭一賭。
伸手將外頭的紅衣褪去,露出本來的月白長衫,再將遺落的青絲盡數(shù)挽起。
“祭品就是祭品,永遠不愿意承認自己的死,反而要去違逆上天的意志。殊不知,更加嚴厲的懲罰就要降臨。”和尚靜靜的,帶笑看著葉芾完成一系列動作,隨后將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湊到鼻尖聞了聞:“早在見到你時,我就知道你不是星兒了。”
“那你為何?”
“我要的,只是這件衣服。”
“衣服?”
和尚但笑不語,抱著手中的紅衣,臉上帶著淡笑。
“衣服,有她的味道。”
葉芾看過去,新娘服只是普通的款式,上頭用紅線蠶絲繡著鴛鴦戲水。
有一股淡淡幽香混雜進了濃重的香火里。
突然,仿佛有什么扼住和尚的心臟,和尚的臉色猛地痛苦抽搐起來。
“你怎么了?”
“呵呵,是她來了……”
“她?是誰?”
和尚嘴角溢出笑意來,猝然倒地。
“啊!主持出事了!”
有路過的小沙彌驚呼著,引進來一大批人。
葉芾被擠到一旁去了。
中年和尚皺著眉頭,湊到地上毫無生氣的人唇上刺探。
“沒有呼吸了。主持,已經(jīng)升天了。”
“死了?”
葉芾看著倒在地上,面色青白的和尚,就在前一刻,他還活生生站在跟前與自己辯論,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
“是月神之印!”
翻看和尚衣服的人驚呼出聲,露出他衣領(lǐng)之后的一個紅色月牙形印記。
月形印記約莫一寸長,滲了些血,中間有黑色的點。
葉芾彎下身子,撫了撫僵硬的皮膚:“有銀針嗎?”
有人麻利去取來了銀針。
葉芾輕輕將針扎進黑點里,抽出后明顯看到銀針的前端變黑。
“有毒!”
“是你!是你害死了主持!”小沙彌情緒激動,伸手指著葉芾,“主持死時只有你在他身邊。”
葉芾淡淡起身,被眾和尚圍在里頭。
“你們還不清楚嗎?是望月教的人殺害的主持!”
中年和尚口中提醒著。
眾人微怔,繼而陷入了沉默。
“望月教……”
與望月郡之名有何關(guān)聯(lián)?
在死者面前,葉芾并沒有多問。
眾和尚將主持用明黃的布席裹著,一路念經(jīng)焚香,穿過庭院,送到了后山上。
葉芾被領(lǐng)著一路隨行。
后山上有許多墳,一層又一層的,整齊而莊嚴。
看樣子有些還是新的,剛立不久。
而死去的主持,也即將被下葬。
“每個月都會有幾人像這樣莫名死去,寺里的人越來越少了。”
中年和尚帶著葉芾到禪房休息。
葉芾好奇問道:“你怎么不懷疑是我殺了你們主持。”
“你殺不了他。”
“為什么?”
“只有他自己想死,否則誰也殺不了他。”
“望月教……是什么?”
“一個,凡人心中,永遠的圣潔之地,每一屆的望月教主都是女人,會誕下一名女嬰成為接班人。而我們主持,是上一屆望月教的護法。”
“那他怎么會建立這佛寺?”
“佛寺是本來就有的,只是因為有主持,才變得這樣顯貴,聲名大噪。”
“佛寺與望月教有恩怨嗎?”
“應該是有的吧,否則怎么會接二連三被奪了人命去。”
“和尚們的死,你們主持沒有調(diào)查嗎?”
“有,卻沒有結(jié)果。”
中年和尚將那套紅衣疊好,放進一個木盒里。
“主持一直很喜歡收集各種紅色衣裳。”
打開一個大的衣柜,里頭整齊地堆滿了許多個一模一樣的小箱子,里頭估摸著也是同樣的紅衣。
“等等。”
葉芾走過去打開木盒,拿出里頭紅衣細看,并沒有什么異樣。
而撩起衣服在鼻尖輕嗅,只剩下絲綢棉帛的陳舊氣息。
“沒有了。”
“什么沒有了?”中年和尚追問著。
“我記得他死的時候聞了下衣服,好像上頭飄出了奇異的香氣。”
葉芾將那幕與和尚細說。
“山下那戶人家我們?nèi)r打聽過,普普通通沒有什么背景,不可能與望月教有關(guān)系。主持一向深居簡出,這次卻親自下山去了,這點很值得探究。”
再翻了翻手中紅衣,衣領(lǐng)上的細節(jié)處赫然繡有一只似虎非虎的動物。
“玉兔。”
“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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