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和墨菲斯離開后,黃高在地上喘了好久的氣才緩過來,他艱難地伸出手,朝自己的口袋摸去。
在一片鮮血中,黃高將手機掏出來。
也虧得這手機是黃高之前為自己特質的,與市面上的大屏手機不同,造型倒是有點像早期復古的諾基亞手機。
剛才他被墨菲斯那么一甩,整個人撞到墻上再砸到地面,手機也被撞歪了,好在手機外殼結識,摔成這樣了還能打通電話。
黃高顫抖著手,緩緩撥打通了其中一個降頭師的電話。
“黃高?這個時間,為何來打擾我。”電話一接通,一個男聲從電話那一頭傳來,帶著幾分被打擾的不悅。
黃高“赫赫”地喘著氣:“于……于兄……”
“嗯?你的聲音怎么……”
“我被下了降頭……”黃高吃力地說著,喉嚨就像被玻璃劃過一樣,每一個字都沙啞粗糲。
“什么?”那姓于的降頭師一驚,“聽你的聲音似乎受了重傷,你有那么多保命手段,居然還能被下降頭,難道鼎陽竟然隱匿這么厲害的降頭師?”
“不是……是那個云景……”黃高一邊咳血,一邊咬牙切齒地道,“之前我曾拜托師兄們為我算的那個少年……是他干的!今日我給他下降頭,本以為定當一切順利,卻沒想到……”
說著,黃高將剛才的事情詳細地說了出來。
“……那一瞬我只覺得靈魂被抓出體內,在那紫眸男人面前,毫無反抗之力,任由宰割……之后便腦海一片餛飩,等我再醒過來時,那紫眸男人竟然拿我的降頭術,轉而來對付我,還和我說,留我十日性命,是為了……將教我降頭術之人,滿門屠盡!”
“你說什么?”姓于的降頭師一驚,聲音驟然陰沉下來,“他當真這樣說?”
“是啊師兄,他不僅要殺我,甚至還要害你們啊!”黃高憤恨地道,“此人心狠手辣,歹毒之極,同時他實力又極為可怕……我死了就罷了,可不能連累師兄們,所以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將此事詳盡告知。”
姓于的降頭師緩緩分析道:“你剛所言,很可能是對方施展了奪魂之術,將你的靈魂抽出來,以鬼魂驅動,所以你才陷入昏迷,失去意識,醒來后卻身受重傷……不過,能將你化鬼后又讓你復活,此等手段,確實罕見。
“生而紫眸,或許是練就某種功法導致,也可能天生異瞳,有了凡人所沒有的修煉天賦……”
黃高一聽,頓時慌了,他想要活下去,墨菲斯就非死不可,只有墨菲斯死后,將墨菲斯的血引入體內,黃高的降頭術才能破解,如果連師兄們都對付不了墨菲斯,那黃高可就真沒命了。
姓于的降頭師聽出了黃高情緒上的慌亂,心中也有幾分不耐。
他們一直給黃高好顏色,不過是看在黃高懂事的份上,這才同意順道指點指點黃高,勉強默認把黃高當做半個師弟,可這并不包括黃高惹麻煩了,需要他們來幫黃高擦屁股解決。
現在連對方底細都不知道,就惹上了這么個大敵,而且對方都放出話來了,他們總不能當縮頭烏龜,墮了名聲。
姓于的降頭師道:“這件事我再仔細想一想,你盡量自己活下去吧。”
黃高自然明白了對方的潛臺詞,連忙慌亂道:“師兄,師兄!你聽我說,那個紫眸男人真的不是善茬,我殺的是云景,并不是那個紫眸男人,他卻主動出手,那滔天殺意,不是開玩笑的啊師兄!面對他的時候,就像面對一頭上古猛獸一樣,我是真的毫無還手之力……
“我曾蒙師兄們照拂,學了一招半式,鼎陽有不少人都知道我與師兄們有關系,哪怕我死了,他們若是真的像找麻煩,很容易就查到師兄你們的……
“到時候,哪怕他不殺上門派,在江湖中放話,說師兄一門上下懼怕他,不敢應戰,那豈不是因為我,就壞了師門名聲,我心里過意不去……”
黃高說著,連忙絞盡腦汁想著各種能說服降頭師們出手的借口,說著說著,突然,黃高想起了一件事,眼睛一亮:“對了!十六歲未成年少年,原籍寶豐市,從原始森林附近的山村來鼎陽……師、師兄,這個人,這個人是云景啊!”
姓于的降頭師不耐煩道:“我當然知道他是云景,他的生辰還是我們為你推演出來的。”
黃高撐大眼睛,一邊咳血,一邊興奮地道:“師兄實在是聰明一世,百密一疏啊!師兄忘了最近圈內的傳言了?耶郎古墓,佐洛神穴,銅釜法器出世!!師兄還記得吧?!”
姓于的降頭師一愣:“天巒門?”
“不錯!!”黃高激動地道,臉上的表情貪婪而扭曲,“這云景,我沒猜錯的話,他一定就是那陪著天巒門一起進入耶郎古墓佐洛神穴之人!
“我就說,一個未成年的少年,怎會有如此逆天本領,原本我一直懷疑是姜皓在說謊,是天巒門為了將佐洛神穴里的東西私藏,所以故意放出這種消息,見給一切風頭都給那個少年,令他成為眾矢之的。
“可是……今日一見,很可能便是那紫眸男人陪伴在云景身側,為他出力……
“這么一看,如果云景是真實存在的,姜皓就沒有說謊。師兄,云景是唯一一個,進入佐洛神穴全身而退的人,他只帶出了銅釜法器交給考古隊……至于他在里頭,究竟看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誰也不知道……”
說完這么長的一段話,黃高整個人都虛脫了,他喘著氣,口中的鮮血大口大口吐出來,接下來一句話也說不了。
不過他這一番搶救,還是有用的,姓于的降頭師沉默了許久后,突然嘆了口氣,對黃高道:“你雖不算正式弟子,但畢竟是我們曾經教導過的人,那紫眸男人不僅傷了你,還放出話要屠我滿門,我們又怎么能任由此獠猖獗!
“黃高,這件事我知道了,一會兒我就會將別的同門召集過來,一起好好商議一番,你放心,不論那紫眸男人,還是那云景,我們都不會放過,定然為你討個公道!”
黃高一邊咳嗽,一邊咧著嘴扭曲地無聲笑了起來:“謝……師兄……”
姓于的降頭師親切地道:“師兄之前教你的楞嚴咒之五心咒,你還記得吧?”
“叱陀你……阿迦啰……密唎柱……般唎怛啰耶……儜揭唎……”黃高艱難地道。
“對,此咒可暫緩你體內的降頭術,你打一下120,叫人送你去醫院,然后找機會進產房,借用產房的血氣,將你體內的毒術壓住。”
黃高苦笑:“師兄,我現在是通緝犯,是不能曝光的……”
“那就把你樓下的幾只狗抓來,一起活剝皮放血,用其鎮術。你先去做吧,做完后登入我的賬號,我通知幾位師兄,一起與你視頻商議,也好通過你的面容,判斷你的傷。”姓于的降頭師道。
黃高連連點頭,掛了電話后下樓,然而當看到空空如也的狗舍后,黃高一愣,一邊劇烈咳嗽,一邊在心中破口大罵。
無奈上樓和師兄們接通視頻,黃高立刻怨恨道:“狗被偷走了!”
視頻內,幾名黃高熟識的降頭師一見黃高的模樣,頓時驚了一下。
此刻黃高不僅七竅流血,血液將渾身上下都染紅,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個索命的厲鬼,除此之外,他之前被墨菲斯不客氣抽了一下,半邊身體的骨頭都骨折,樣子十分畸形,特別是那臉,一邊腫的碩大,皮面浮著黑血,如果不是聲音相同,哪怕是幾名降頭師都不一定能認出黃高了。
黃高自然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不堪入目,也虧得他修煉果術法,否則換做一般人,被墨菲斯這么折磨,恐怕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幾名降頭師對視一眼,道:“連狗都偷了,看來那人是下定決心要讓你被折磨致死。不過黃高,你們放心,師兄們已經查到了一些信息,也定下了計劃,定然為你出頭……到時候,那云景與紫眸男人,你想讓他們怎么死,就讓他們怎么死!”
城市的另一端,剛偷完狗的云景和墨菲斯二人組,正騎著老虎前往老虎山。
那五只大狗,則“嚇叱嚇叱”地跑在老虎的身后,渾身的毛被夜風吹地狂亂飛舞,大狗一邊喘氣,一邊跑的撒歡,別提多高興了。
墨菲斯和云景倒是沒想到這幾只狗能暫緩黃高的降頭術,只是他們從樓上下來時,看到這五只狗正乞求地看著他,當見到云景和墨菲斯打算離開后,五只狗依偎在一起,發出了低低的哭聲,哀傷而絕望。
這五只狗,實在是太有靈性了。
云景聽著它們悲戚的聲音,忍不住轉頭看向它們,當瞧見云景回頭時,五只狗低聲嗚咽著,一邊看著云景流下了眼淚。
云景感覺得到,這五只狗雖然住在黃高的家中,但對黃高的感情,明顯恐懼大于依賴。
狗是對人類很忠誠的動物,按理來說不論主人做了什么事,大部分狗都不會拋棄主人,這種五只狗一齊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主人的現象,更是罕見。
云景仔細感應了一下,這幾只狗與黃高之間并沒有什么靈力或者契約上的關聯,看它們這模樣,很可能不是黃高養大的,吃人肉估計也不是自愿的……
警察封鎖了這里,幾只狗因為體積大不方便帶回去,就算以后帶走了,估計也是安樂死處理。
云景沒看到就罷了,三番兩次見到它們,實在是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想了想,云景忍不住看向墨菲斯:“我們可以把它們帶走嗎?讓它們跟著老虎,一起去野外生活,以后是生是死,再聽天由命。”
墨菲斯聞言,將門口的老虎給叫了進來。
那些大狗見到墨菲斯的時候還沒什么感覺,畢竟普通犬與神獸之間,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墨菲斯沒有刻意釋放威壓,它們反而毫無所察。
但看到老虎,幾只狗本能上嚇得瑟瑟發抖,連看都不敢看老虎一眼。
墨菲斯征求了一下老虎們的意見,老虎們見到墨菲斯,就像狗見到它們一樣,哪里敢違背墨菲斯的命令,立刻搖著尾巴表示同意收下這幾個小弟了。
于是,離開了別墅后,云景和墨菲斯索性乘坐著老虎們的順風車,然后帶著幾只狗,一齊前往老虎山。
從鼎陽到老虎山約有五十八公里左右,而老虎的時速最高可達八十公里,因此很快,兩人四虎五犬便回到了老虎山。
這里前兩日才剛發生命案,而且還是震驚整個鼎州省的大案,現在自然也是被封鎖著的,甚至山下還有人在來回駐扎巡邏。
墨菲斯和云景自然沒必要和那些人碰頭,作為森林之王,老虎的叢林攀爬能力絕對首屈一指,有它們帶路,墨菲斯和云景很快就繞過了老虎村,深入山林。
當它們快速翻越幾座山頭后,墨菲斯和云景果然發現,越往里,靈氣越充裕,因此,植物生長的格外茂盛,野生動物也無窮無盡,如此良性循環下,這件事就是野生動物的天堂。
初入這樣陌生的環境,不論老虎還是狗們,都是又好奇又拘謹,四虎五犬形成個陣隊,緩緩在叢林中探索著。
背在云景背上的小槐,最近要么就在背包里,要么只能在房間里待著,好久沒舒展身體了,也忍不住將枝葉全部舒展開來。
翠綠欲滴的槐葉偏偏鋪展開,隨著槐葉不斷成長,四周的靈氣不斷被小槐吸入體內,片刻后,又化作更加純凈的靈氣釋放出來。
四周的植被也受小槐的影響,瘋狂生長起來,驚得那些躲在叢林中的野生動物門,又害怕又疑惑地探出腦袋,因為有老虎在,它們可不敢上前,紛紛躲在安全區域中,一個個好奇地看著墨菲斯和云景。
墨菲斯和云景看著,任由小槐和這片原始森林的植物們交流,然后跟著老虎們一起將四周大致巡邏了一番。
見天快亮了,二人這才停下腳步,云景走上前,將老虎們的腦袋一個個摸過去,然后又將幾只狗的腦袋也摸了摸。
墨菲斯看著它們,運用精神力囑咐了幾句,隨后帶著云景,在它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轉身離開。
“希望它們會喜歡這里。”邊走,云景邊道。
“會的,因為這是它為它們所爭取的自由。”墨菲斯道。
帶上小槐,運轉靈力快速趕回旅館,次日,云景帶著化作獸型的墨菲斯和小槐來到鼎陽機場。
為了過安檢,墨菲斯可是煞費苦心,好不容易才將它和小槐的身影給隱藏起來,才跟著云景成功蒙混過關。
姜皓為他們買的這班機票并不是直達寶豐市,而是飛到長湘市,再從長湘市轉機回到寶豐市。
至于那被墨菲斯下了降頭的黃高,如果黃高為了保命,便會來找墨菲斯和云景;若不幸黃高死了,墨菲斯看過黃高的記憶,他想要奪取那些降頭師的性命,他們自然也跑不掉。
畢竟現在春運期間,那群降頭師在另外一個省份,云景和墨菲斯過去實在太麻煩了,而且春節過后,云景還得趕回學校注冊,準備開學,與其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討伐,不如等對方自動送上門來。
原本姜皓買的是下午兩點的機票,預計三點多就能到長湘,可惜這次云景比較倒霉,飛機晚點,整整讓這班旅客等了八個多小時,直到十點半才等來飛機,到長湘的時候,都快十二點了。
落地后,機場附近的酒店基本被住滿,云景和一起從機場出來的各地旅客們,一起乘坐機場大巴打算前往市區,哪知行駛到一半,車子突然故障,眾人無奈紛紛下車,好在這一帶也不算太偏,偶爾還有幾輛的士路過。
深更半夜的,所有人都累了,一見到有車人,眾人就紛紛沖到最前線,希望能打到車,幾次之后,還留在原地的只剩下六人,都是和云景一樣站在原地,不怎么積極的人,卻再也沒見到的士了。
機場大巴車的司機也在一旁等候著,不過他有朋友騎車來接,所以還算淡定,見云景等人遲遲等不到車,便安慰道:“好像還會有一班末班公交車,我剛開車的時候,看到一輛車過去了,待會兒會再回頭的,你們再等等吧。”
司機話音剛落,不遠處便有一亮公交車朝這個方向駛來。
車頭標識幾號公交車的LED燈沒有打開,車內也沒有車燈開啟,如果不是故障的機場大巴車燈是打開的,恐怕連有公交車開過來了,眾人都不知道。
云景轉頭,瞇著眼睛仔細打量那車,只覺得這公車攜帶者一股子陰冷的靈氣從黑暗中駛來,仔細一看,車子也非空無一人,大部分位子,都有人坐了。
很快,公車在眾人面前停下,公交車前后兩扇門自動開啟,故障的大巴車燈透過公交打開車門照進去,隱約將車內人的模樣照亮。
車內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全都統一坐在位子上,身體挺得直直的,臉上維持著一樣僵硬的表情,目光直挺地看著前方,一動不動。
整輛車,除了公交車的聲音外,竟然沒有一個人發出哪怕一絲的聲音。
突然,公交車里的人就像是□□控的人偶一樣,同一時刻,保持著想通的弧度,齊齊轉頭看向云景,然后他們的嘴角也一齊往上揚,連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上車。”就在這個時候,那駕駛公交車的司機對云景道。
站在云景身旁的旅客臉色一變,全部都盯著司機不說話。
司機穿著普通的夾克外套,頭戴個鴨舌帽,帽檐下的眼睛,隱藏在黑暗中,云景卻能感覺到他在緊緊盯著自己:“上不上,不上我開走了。”
云景看著車上那一群僵尸,抬起腳,走進了公交車內。
隨著云景進了車子,那些坐在座位上的人,也齊齊轉動著腦袋,腦袋轉動的弧度,完全跟隨著云景的步伐而移動。
見云景上車,不等他站穩,司機迅速按下關門鍵,那站在車外的幾個人見狀,彼此對視一眼,立刻趁著車沒完全關閉,全都擠了上來。
“我也來我也來。”
“等等,我也上。”
“師傅你趕去投胎啊,這么趕干嘛,害得我都差點被夾到了!”
那五人擠上車后,車內那些僵硬的乘客似乎一下子恢復了正常,目光全都平視前方,再也沒有停留在云景身上。
于是,那五人似乎并沒有發現車內的異常,一邊站定,一邊抱怨司機道。
司機通過后視鏡,抬頭看了云景一眼。
這么一抬頭,司機隱藏在帽檐黑暗下的臉也露出了大半,只見他的左臉竟然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從眉骨往下,一直蔓延到嘴唇。
而且傷口還有縫補過的痕跡,就像一條蜈蚣一樣,趴在他的左臉上。
本來司機只是普通人的長相,但有了這道丑陋的疤痕,立刻變得猙獰了起來。換做個普通人在這樣的黑夜里見到了這么張臉,怕是嚇得要尖叫起來。
突然,公交車司機的嘴巴動了一下。
云景一愣。
公交車司機緩緩地張口,無聲地說了兩個字:“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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