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城下的硝煙在白天十分顯眼,如同一柄長槍般刺破蒼穹,而看到這硝煙,許多人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紛紛下令:“時機已到,全軍進發(fā)!”
北條氏政雖然對前軍的損失痛心不已,但還是連忙派軍上去接應,可是整個壕溝此時已經如同一個巨大的焚尸爐一樣,原本那些火油的數量并不算多,所能產生的火勢在平地上甚至小的讓人發(fā)笑,但是在有如此多人作為燃料的情況下,火勢陡然增大,而且農兵的鎧甲多為竹制,使用桐油浸泡,反而更容易著火。前來接應的北條軍不要說救人了,就是稍微靠近一些,自己身上的竹鎧都有著火的可能,根本無計可施。
在兩翼負責掩護的北條幻庵與富永直勝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紛紛派軍救援,但同樣被大火所阻,難以前進一步,好在清水康英發(fā)覺的早,在最后時刻爬了上來,但是其他人可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清水康英辛苦組建起來的白備幾乎全軍覆沒。“炎魔真田”名號在不知不覺間被安在了初出茅廬的真田信綱頭上。
就在因為遭到真田信綱火攻而士氣大跌的北條軍軍心動蕩時,南方突然出現了一支陣容嚴整,規(guī)模龐大的軍勢,北條氏政看到這一幕,心中頓時一緊,但又好像松了口氣,太田資政將軍團主力調至久留米城,他才能一舉奪取江戶城。要是太田資政不來救真田城,而是渡海直取江戶城,那北條軍只能立刻撤退,否則退路一斷,隨時有全軍覆沒的可能。
但是等到看清對方的馬印后,北條氏政臉上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了:不是太田資政的軍勢,是冢原長慶的麾下!據他所知,冢原長慶此番率軍駐扎在常陸國南部的鹿島一帶,沒想到居然已經到了這里!
“主公,江戶城急報!”一個近侍在北條氏政面前快速的說道,但北條氏政卻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說,說吧……江戶城怎么了?”
“太田資政率軍奇襲了江戶城,現在江戶城已經落到了太田資政的手里。”
北條氏政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竟然暈了過去,嚇得近侍一陣手忙腳亂的搶救,開玩笑啊,這戰(zhàn)局已經如此惡劣了,最高指揮官卻暈倒了,那我們還玩毛線啊?好在北條氏政只是受到了巨大打擊,一口氣沒順過來而已,還談不上當場氣死的程度。但從北條幻庵處傳來的情報卻讓北條氏政真的有了一死了之的沖動:北部發(fā)現冢原軍主力!
原來冢原墨龍通過此前長時間在上野國的經營布局,使得此番出征上野呈現摧枯拉朽之勢,各地的上野豪族紛紛望風而降,尤其是在國峰城這個西上野最后的一座要塞落入冢原墨龍手中后,各地的上野豪族紛紛動員起全部兵力,奔赴冢原軍軍營,向冢原墨龍表示臣服,并加入冢原軍中。盡管冢原墨龍由于要南下解決北條軍,時間很有限,但還是從上野獲得了近兩萬人的龐大軍勢,匯合冢原墨龍此次帶來的大軍后,刨去駐扎各地要塞的少量軍勢,共計約四萬大軍,將箕輪城團團包圍!當天夜里,箕輪城內燃起沖天大火,內應打開城門,冢原軍趁勢奪城,上杉憲政試圖切腹自盡,但卻沒有那個勇氣,只得讓屬下來擔任介錯,可沒想到,他最為信任的侍衛(wèi)們竟然反手將自己綁成了粽子,直接送到了冢原墨龍面前,直到這一刻,上杉憲政才明白,什么叫大勢已去……越后強援退兵,上野舉國皆叛,四萬大軍兵臨城下,箕輪城內人心動蕩,就是有善守的絕代名將,又能在這孤城內撐得住幾時?
更何況,冢原墨龍當著上杉憲政與上野眾將的面,請出了被上杉憲政軟禁的小幡憲重與長野業(yè)正,然后對面色負責的兩人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一拜,一句“弟子營救來遲,讓你們受苦了。”更是讓備受上杉憲政猜忌的二人淚流滿面,上野眾將也無不為之動容。冢原墨龍素重情義,對曾經教導過自己兵法的小幡憲重與長野業(yè)正一向尊敬有加,這一點所有人都是聽過的,但此時冢原墨龍已經掌控六國之地,堪稱關東之主,放眼天下,又有幾人權勢可以與之比肩?但就這樣的情況下,冢原墨龍還是對剛剛被從囹圄之中救出的小幡憲重與長野業(yè)正二人執(zhí)弟子之禮,見面便是一拜,反觀薄情寡義的上杉憲政,上野眾將無不對冢原墨龍死心塌地,紛紛再次宣誓對冢原墨龍的效忠!至此,上野國全線平定,冢原墨龍留水谷正村守箕輪城后,令冢原平次率兩萬軍勢屯駐國峰城一線,朝武藏國發(fā)起攻擊,自己則率一萬五千兵力南下國府臺,與冢原長慶軍團,太田資政軍團合圍北條氏政。
本就士氣大跌的北條軍意識到已經遭到包圍后更是惶恐,看到冢原墨龍的天道大旗下涌現的無數大軍,整支軍隊徹底崩潰,雖然還保持著陣型,但也只是害怕逃走后更容易遭到圍攻而不得不抱團取暖罷了。
北條幻庵默然看著眼前的一幕,良久嘆息一聲,莫說是眼下這些年輕的北條軍,就是昔日北條氏康統帥的全盛時的北條軍,在先后遭到如此多重打擊后,還能鼓起多少勇氣戰(zhàn)斗,都是一個未知數。“此戰(zhàn)……是本家敗了……”北條幻庵緩緩說道,周圍的近侍頓時大驚,作為北條家一門眾之首的北條幻庵親口說北條家敗了,這讓他們如何自處?有一些北條家的后生還掙扎的說道:“若是放手一搏,本家還有一擊之力!”
北條幻庵聞言苦笑一聲,此話雖然不假,但現在還有幾人愿意放手一搏呢?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這一搏,又能發(fā)揮多少力量呢?不過他還是緩緩開口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眼下軍心動蕩,我們首先要保證主公能夠安全撤離。”
“若是此戰(zhàn)敗了,主公又能撤到哪里去?!”這些后生見北條幻庵沒有訓斥他們,紛紛激動的喊道。
“縱使我等身死,也定要冢原軍遭到重創(chuàng)!”
……
北條幻庵仿佛被他們的勇氣所感染,激動的怒喝道:“好!不愧是我北條子弟,今日我們便放開了與冢原墨龍一決高下!現在聽我命令!”很快,北條幻庵就把戰(zhàn)斗任務布置下去,眾人紛紛領命前往各自指揮崗位。看到人們都已經離去,北條幻庵才叫過一個近侍,語重心長的說道:“立刻前往中軍,告知主公,要他馬上后撤,我們會為他爭取時間!”
“這……”這名近侍面色頓時一變,看向北條幻庵的目光也有些疑惑,剛剛還陳詞激昂的要這冢原墨龍決一死戰(zhàn),怎么轉眼就要北條氏政撤退?
“你不懂,作為北條家武士,用自己的生命來捍衛(wèi)主家的尊嚴乃是我們的職責,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主家的存續(xù),若是主公也戰(zhàn)死此處,那么我們的犧牲將毫無意義!畢竟,主公他……還沒有留下子嗣……”
這名近侍聞言不禁默然,朝北條幻庵最后一拜后,便朝北條氏政的本陣跑去。同樣派出侍衛(wèi)的,還有負責南路防御的富永直勝,他自問擋住冢原長慶還是可以做到的,但北條幻庵在冢原墨龍的攻擊下可以維持多久就是一個問號了,因此他也希望北條氏政在兩翼都還算安全的情況下能立刻退走,為北條家保留最后的希望。
派出近侍后,北條幻庵便毅然起身,來到了自己指揮之處,目光所及,如狼似虎的冢原軍已經如同潮水一般涌來,兵力、裝備、經驗、技巧、士氣乃至將領指揮上都處于劣勢的北條軍在北條一門眾的帶領下拼命反抗,但卻如同螳臂當車一般發(fā)揮不了任何作用。冢原墨龍精心打造的這支常備軍在此刻發(fā)揮出了恐怖的戰(zhàn)斗力,幾乎是平推一般碾過北條軍的戰(zhàn)陣……
在下達了最后一道命令后,北條幻庵不禁回頭看向中軍,那里已經沒有了北條氏政的馬印,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了……
“我們已經撐不住了,請大人立刻撤退!”一名只剩下一條胳膊的北條軍將領掙扎著對北條幻庵說道。
北條幻庵看了他一眼,認出這是平日里他很欣賞的一名年輕武士后,卻發(fā)出了笑聲:“主公已經撤離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捍衛(wèi)北條武士的榮耀!”
“哈!”受到北條幻庵鼓舞的這名北條軍將領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激動的大喝一聲,用僅剩的一只手臂揮舞著太刀朝冢原軍撲去,但還沒有到冢原軍面前便因失血過多而倒下了……
北條幻庵默默看著這一切,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與榮耀沒有任何關系,僅僅是因為自己多堅持一會兒,北條氏政就能撤的更遠一些,就算江戶城被攻占,只要北條氏政可以撤到武藏,就可以得到北條綱成的接應。
終于,北條幻庵周圍再無一名北條武士,看著依舊如同潮水般涌來的冢原軍,北條幻庵仿佛逆轉了時空,北條氏康身死時的無奈,忍城夜戰(zhàn)時的驚訝,河越夜戰(zhàn)時的榮耀,兄長去世時的悲痛……畫面仿佛定格在了自己元服的那一天,自己溫和而又杰出的父親,北條早云,鄭重的將武士刀交到自己手上,認真的叮囑道:“三郎,要好好守護北條家啊。”
緩緩拔出佩刀,北條幻庵怒喝一聲,沖入了一望無際的冢原軍中,“雖千萬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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