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斯溫的提議阿特密斯并不覺得奇怪,赫卡特伯爵親眼目睹了杰里柯子爵和斯溫之間的爭端,杰里柯家族的父子矛盾已經延續到了第三代。而和擔任內政部公職、并與杰里柯家族那些世交們更為熟悉的杰里柯子爵相比,斯溫在父子爭端中能找到的朋友就太少了。從杰里柯子爵在梅特涅侯爵面前做出了那么失禮的事情,老侯爵依舊選擇支持杰里柯子爵這一點上就可見一斑,雖然杰里柯子爵也很不討人喜歡,但是他身后的支持者確實比斯溫多太多了。
那些曾經把老溫斯頓視作至交,并且與杰里柯家族交好的老人們,或許在杰里柯家族內部沒有爭斗的情況下,對歐內斯特和斯溫會一視同仁,但是當父子間出現了矛盾乃至反目后,他們都選擇了更加熟悉和親近的杰里柯子爵。
所以,斯溫會在這時向赫卡特家族尋找支持,阿特密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不過,要是赫卡特家族接受斯溫這個提議的話,那么難免會將自己置于尷尬的境地。以家族的身份統帥一個內政部的部門,這樣的身份既是他們的保護符,也是他們的枷鎖,在梅特涅家族的聚會上,赫卡特伯爵沒有和任何人搭話,就是因為赫卡特家族敏感的身份,不適合與別的家族過于親近,以避免受到皇帝的質疑。
阿特密斯相信這是斯溫的最終條件,雖然看上去赫卡特家族與杰里柯子爵并沒有瓜葛,貿然參與進去也沒有不妥,但是這畢竟是杰里柯家族,不是其他家族。想了好久,一方面是自己的弟弟,一方面是家族的利益,這著實讓阿特密斯難以取舍。
斯溫也不著急,他靜等著阿特密斯的考慮結果。這段等待的時間確實很長,期間侍者將阿特密斯點的餐點一一送上,斯溫也直接用起餐來,絲毫沒有催促阿特密斯的意思。
雖然阿特密斯點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但是她卻沒有了一開始的胃口。而相較之下,斯溫那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和阿特密斯愁眉不展的樣子比起來,就真的顯得胸有成竹多了。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段時間阿特密斯都已經快愁死了,如今斯溫掌握的優勢實在太大了。不管怎么說,楊在他的手上,阿特密斯就必須要向他妥協。如果現在和斯溫談判的是赫卡特伯爵,那位以重視優雅和貴族風度聞名的紳士的話,那么他為了赫卡特家族的利益,或許會放棄楊,雖然他在十五年前大度地接受這個孩子,并且這些年來一直悉心地教導,但是,一旦涉及家族利益,隱藏在優雅下的無情就會顯露無遺。
“這件事我不能答應您。”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思考,阿特密斯最后還是拒絕了斯溫的要求,“但是,我可以以個人的身份支持和幫助您。楊是我的弟弟,我會為贖回他,付給您足夠的贖金。”
阿特密斯最終還是不愿意做出讓赫卡特家族被牽扯進杰里柯家族內部漩渦的決定,但是,她也不能放著弟弟不管不顧,所以她說出了這樣的提議,雖然她不確定斯溫是否會滿意。
“令姐弟間的感情著實讓人敬佩,”斯溫說這話的時候,阿特密斯一點也不能從他的臉上看出敬佩,“我是否可以理解為,您可以接受我的要求,而赫卡特伯爵不會接受呢?”
“您要怎么理解是您的事,這是我能做出最大努力了。”
“好吧,那么您等一會兒可以到我的家中帶達雷斯先生回去。”
阿特密斯不禁松了一口氣,不管怎么說,能夠把楊帶回去就好。但是阿特密斯沒能安心多久,斯溫馬上又提出了一個讓她頭疼的要求。
“不過,您一個人要帶令弟回去大概會很辛苦吧,畢竟令弟身上還有傷。如果不介意的話,還請讓在下一同送令弟回府上。”
我很介意!阿特密斯很想這么說,但是她知道,這種所謂“不介意”的說辭,實際上都是“不能介意”的意思。這個條件應該就是斯溫的還價了,顯然剛才阿特密斯的提議斯溫并不完全滿足。如果赫卡特家族只是一般的貴族的話,哪怕是和梅特涅一樣的名門望族,那么讓斯溫一同去也沒什么。但是,赫卡特家族的戈韋侖堡同時也是十三課的駐地,上一次弗朗茨到戈韋侖堡只在大廳門口和阿特密斯說話,也是考慮到了這個地方對外的保密性。而斯溫這個要求,顯然是要去神秘的十三課一探究竟了。
阿特密斯原本是打算拒絕的,但是她很快想到,如果斯溫到了戈韋侖堡,那么就有赫卡特伯爵和曼弗雷德的幫助,到時候,局勢說不定會得到逆轉。
“好吧,那就多謝您的好意了,伯爵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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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密斯坐著斯溫的馬車來到杰里柯宅邸的時候,她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這座宅邸和上一次的變化。魔力的氣息更濃郁了,甚至連府邸都彌漫著令人不安的陰森氛圍。阿特密斯悄悄地看了一眼斯溫,這所大宅里的氣息就和這位伯爵身上那種氣味相似,陰沉可怖,就像是枯樹上鳴叫的告死鴉一樣。
斯溫帶著赫卡特小姐來到了關著楊的房間,因為發燒又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療,楊一直迷迷糊糊的,大部分時間都沉睡者,即使醒過來也被傷痛和病痛折磨著。
看到弟弟的這幅模樣,阿特密斯心里不由生起了一股火氣。先是赫卡特伯爵,現在又是楊,明明對赫卡特家族的人造成了那么大的傷害,但是斯溫還恬不知恥地要求他們的幫助,這個杰里柯甚至還不如他的父親,杰里柯子爵雖然也不討人喜歡,但是他至少不會做出這么無恥的事。
“楊,醒醒,是我,我帶你回去。”
被阿特密斯搖醒的楊睜開雙眼,映入模糊視線里的姐姐卻沒有讓他感到高興,他這次的行動可以說是完全的失敗,不僅沒能殺死斯溫,自己還成了俘虜,赫卡特家族和十三課大概會被這個可恨的杰里柯要挾好一段時間了。
弟弟虛弱的樣子讓阿特密斯更加焦急,她把溫熱的手貼在楊的額頭上,手背傳來了炙熱的觸感。
“他還發燒了,伯爵閣下,您就是這么對待他的嗎!即使他是您的俘虜,但他也是一位貴族,您至少應該給他足夠的治療,而您就這樣讓他躺在病床上自生自滅?”
被弟弟凄慘的模樣徹底激怒的阿特密斯終于把怒火發泄到了斯溫的身上,她一邊趕緊給楊施放治療魔法,想讓他的感覺好一些,一邊又惡狠狠地瞪著斯溫,恨不得立刻上去給他一個耳光。
“如果這是上個紀元,那么他連這樣的房間和床鋪都不會有,只有陰冷潮濕的地牢和手段殘忍的獄卒才會陪伴他。”阿特密斯的指責完全沒有給斯溫任何打擊,那副無情的面孔不屑于作出任何變化。
阿特密斯攥緊了拳頭,她是如此的想上去給那張嘴臉一拳。但是,理智最后還是把這股沖動壓了下來,雖然斯溫一直沒有直白的說出來,但是阿特密斯很清楚,楊襲擊斯溫的罪名,不止會要了他的人生甚至性命,也會給予赫卡特家族一個重大的打擊,甚至是失去十三課的統帥權力。
“請您安排馬車送我們回去吧,現在我的弟弟最需要的是治療和休息。您的要求,我會兌現的。”
本來就不是擅長虛情假意逢場作戲的阿特密斯,這會兒根本不會給斯溫任何好臉色。她板著面孔,生硬地說著,完全不在乎這是對斯溫的請求。
而斯溫也不必態度這樣的小事上和赫卡特家族的繼承人慪氣,對方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很快就吩咐剛歇下來的的車夫準備好馬車。
車夫看到剛剛自己載回來的老爺和那位不認識的小姐,扶著一位他確信自己從來沒有帶回來過的年輕人出來時,心中滿是疑惑。他完全不知道這個看上去病懨懨的少年是什么時候來到這座府邸的。但是他在幾位貴族面前只是老實地低下頭,都不敢多看一眼。因為他是由管家招來的關系,他很清楚那位給了他這個活計的管家現在完全不見了蹤影,至于斯溫所宣稱的“辭職不做,回家養老”什么的,他是完全不相信。但是,不論他心中有著怎樣的的猜測,他都不敢說出來,反而對斯溫更加畏懼了。
楊由阿特密斯撫著,艱難的上了馬車,斯溫只是在一旁看著,而車夫更是連頭都不敢抬一眼。好不容易把病人兼傷員弄上馬車后,阿特密斯對車夫報出了一家金尼斯河大街上的旅店的地址。
車夫當然不敢多問,斯溫也沒有問的興趣,任憑阿特密斯指揮著車夫。
一路上,阿特密斯都小心摟著弟弟,生怕他被馬車的顛簸給弄疼了。至于斯溫,她連看一眼的興趣都缺乏。
馬車到達目的地,一家小而且陳舊的旅店后,斯溫直接讓車夫駕著馬車回去,接下來的事就不需要他了。
阿特密斯只是和旅店老板吩咐了一句,旅店老板就將他們帶到二樓角落里一間不起眼的小房間。斯溫跟在姐弟倆之后走進這間房間,里面很小,而且陳舊,唯一的窗戶不僅是朝北開的,而且和隔壁那座樓房的距離很近,從窗戶伸出手就可以碰到對面的墻壁。
旅店老板沒有跟進來,連房錢都沒提一句。他牢牢地關上門,然后外面的過道上就傳來越來越小的腳步聲。
“這里是十三課在帝都的一個站點,”阿特密斯撫著楊躺到床上,背對著斯溫說道,“您應該明白怎么保密吧。”
“當然。”斯溫現在需要的是十三課的幫助,而不是與他們作對。
與此同時,戈韋侖堡的地下,曼弗雷德繼續著他的試驗。他帶著白手套,臉上還掛著口罩,身上一襲白大褂,就像是最專業的手術醫生,但是他在為赫卡特伯爵做手術時都沒有做這身打扮。
“啊——,原來如此,這就是隱藏在人類血脈中的奧秘嗎?美妙,太美妙了!人類果然是了不起的生物,超凡脫俗!”
就在他為自己的發現高興得手舞足蹈時,阿特密斯的召喚傳來了。剛才的興奮表情一下子消失不見,曼弗雷德的臉色很快就沉了下來。
“真是的,為什么總是要在關鍵的時候打斷我。嗬啊——該死的。”
曼弗雷德一邊咒罵著,一邊把身上的行頭摘下來。手套和口罩都被他隨意地扔在手術臺上,那身白大褂干脆就甩在地上,他很快又恢復了平常的打扮,推開鐵門出去。
阿特密斯沒有等太久,房間的門就被打開了。不過門的那邊不是旅店原本陳舊而狹窄的過道,而變成了戈韋侖堡鋪著奢華地毯、裝飾著華麗壁紙的走廊。
“您有什么吩咐嗎,大小姐?”出現在阿特密斯面前的曼弗雷德干干凈凈,身上沒有了半點實驗室里留下的痕跡,而他的態度也一如既往的和藹恭謹。不過,他馬上就看到了在場的斯溫,那張長相特殊的面孔上不由出現了一抹驚訝的神情。
“又見面了啊,杰里柯伯爵閣下。”
斯溫對于曼弗雷德的招呼只是平淡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曼弗雷德,你先看看楊,他還發燒了。”
聽到阿特密斯的話,曼弗雷德也朝躺在床上的楊看了過去。楊臉上的傷痕和他虛弱的樣子讓曼弗雷德皺起了眉頭,當然,他和阿特密斯不一樣,這不是出于關心。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曼弗雷德抱起楊,他的身材抱起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就和抱起一個嬰兒一樣,“還是先回戈韋侖堡吧。您也要同行嗎,伯爵閣下?”
“當然,當日的事我還沒向赫卡特伯爵致歉,今日是難得的機會,我自然要親自向他道歉。”
這種話曼弗雷德當然不會當真,斯溫的臉上一點歉意也沒有。他看了一眼阿特密斯,得到赫卡特小姐的點頭后,他再度打開了房間的門。
“那就請吧,伯爵閣下。”
斯溫跟在曼弗雷德身后,只跨出一步,他就到了德為得五十公里外的戈韋侖堡。阿特密斯最后離開房間,她的面色依舊不好看,重重的關上了門。
“歡迎來到格拉摩根,伯爵閣下。”
放下楊后,曼弗雷德向斯溫打了個躬,臉上還露出了職業式的微笑,只是這樣的微笑出現在曼弗雷德的臉上,真的只會起反作用而已。
“如果您想見我父親,就跟我來吧。曼弗雷德,你照顧好楊。”阿特密斯用冷冷的語氣說著,只有看向弟弟的時候眼里才有心疼的光彩。
曼弗雷德點了點頭,扶起楊向達雷斯少爺的房間走去。
“請這邊走。”阿特密斯為斯溫帶路,但是那個“請”字她卻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赫卡特伯爵的房間在二樓,雖然已經休養了一段日子了,可伯爵還是不能下床。不過至少當斯溫見到他時,這位被他擊傷的伯爵臉色還算不錯。
“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的見面吧,杰里柯先生。”
雖然當女兒帶著斯溫出現時,赫卡特伯爵心里頗是詫異,但是這些驚訝完全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他就如好客的主人一樣,以笑臉熱情相迎。
“之前的事我非常抱歉,還請您原諒。”
斯溫雖然是在向赫卡特伯爵道歉,但是無論他的話語還是表情,都缺乏誠意。不過赫卡特伯爵已經對這位特點鮮明的杰里柯有了相當的了解,何況他本人又是一樣以優雅的紳士風度著稱,并沒有在意這些事。
伯爵請斯溫坐下,然后阿特密斯就向伯爵道明了斯溫到訪的前因后果,一點也沒有隱瞞,尤其是她語氣中對斯溫的厭惡和憤怒。
聽著阿特密斯的講述,赫卡特伯爵的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對于他而言,這絕不是一個好消息,楊去襲擊別人結果反被抓住,還被打得奄奄一息,最要命的是,斯溫還趁這個機會,狠狠地敲了赫卡特家族和十三課一筆。
楊的受傷,導致十三課本就缺少的人手又少了一個,何況現在的局勢又這么亂,萬一有事,那就只能讓魔法水平半吊子的阿特密斯出馬了。當然,畢竟還有曼弗雷德,這個問題還是小事,最叫赫卡特伯爵頭疼的是,斯溫的要求。
“我和杰里柯子爵也有數面之緣,如果可以,我是很愿意幫著居中調解的。但是現在我實在身體不便,帝國又正處多事之秋,您看是不是把這件事延后再說呢?”
雖然阿特密斯做出的承諾是她以個人身份幫助斯溫,但是以她十三課和赫卡特家族繼承人的身份,怎么會有單純的個人身份呢。赫卡特伯爵當然也不想趟這趟渾水,但是女兒都已經答應人家了,他想反悔也不行,只能想辦法拖延了。
“如果您是擔心會損害與歐內斯特子爵的關系的話,那就完全不必擔心。我無意讓您與他正面對立。”赫卡特伯爵想耍把戲的事,在斯溫的臉上根本不會引起任何變化,“我是要請您幫歐內斯特子爵的忙。”
“幫忙?”赫卡特伯爵不禁有些疑惑了,這個年輕的杰里柯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沒錯,幫忙。我想請您附議讓杰里柯子爵領軍收復午夜堡的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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