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溫盯著手中的紙條，緊緊皺起了眉頭。從這張紙條上，他可以隱約嗅出魔力的味道。這應該是一件魔法道具，就和他之前用來同辛吉德以及塞薩瑟索聯絡用的那種紙是同一類型的東西。

    剛才他已經把全部魔力都用來治療德尼茲男爵了，現在斯溫身體內魔力是無比的空虛，如果想要再使用魔力，那么就只能透支他自己的身體了。

    斯溫的臉色瞬間變得很蒼白，但是手里的紙條上卻泛起了奇異的藍光，在唯一的一行文字下面，又有新的幾段話緩緩出現。

    “首先，我要告訴您一個不怎么好的消息，這位令人尊敬的簡夫人，已經被我下了詛咒，以您現在的魔力，應該是解不開這種詛咒的。”

    “赫卡特家雖然目前在您手下，但是那位阿特密斯小姐實在是太有負家傳，請您最好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對您而言，這位夫人的價值到底有多大呢？您又愿意為她付出什么程度的代價呢？如果我現在讓您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這位夫人的性命，您大概會斷然拒絕，然后漠視著她痛苦的死去吧？然而，如果是一些可以商量的條件的話，您應該不會拒絕才對。不論如何，這位夫人都是您最愛的妹妹的親生母親，她既是您的繼母，同時也是您未來的岳母，就這個立場而言，您應該不希望看到她死去吧？”

    “如果您不希望她死的話，那么就請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卡斯滕·諾·尼布爾，這位德高望重的歷史學家您應該還記得吧？以您現在的權勢，想要他的命應該是易如反掌，所以，我希望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死這位尼布爾先生，并且在他的家中找出一份文件來，徹底銷毀這份文件。至于是什么文件，您找到它的時候，就會明白了。”

    “哦，對了，一直沒有自我介紹真是失禮，不過，您應該也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那么就請恕我不落款了。”

    斯溫把這張紙攥在了手心里，憤怒幾乎都快從他的眼里噴出來了。

    他深吸了口氣，雙手貼著自己的鬢角，將頭發緩緩往后梳。

    斯溫自己也發現，現在他越來越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似乎有什么正迫不及待的從他的心里蹦出來一般。

    “瑟雷西·達克斯達……”斯溫把信紙揉成一團，丟進了自己的口袋，“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要讓你知道，什么是絕對不可以做的事情！”

    平復了情緒，整理了儀容之后，斯溫把目光放到了一直昏迷著的簡夫人身上。

    他皺了皺眉頭，雖然斯溫和這位夫人沒有見過幾次面，但是正如瑟雷西所說，他是絕對不希望看到簡夫人死去的。

    斯溫輕輕搖醒了簡夫人。

    從渾噩中醒來，簡夫人只覺得自己頭暈腦脹，腦袋根本運轉不起來，不要說思考，她現在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本能了。

    “我這是……”她迷糊的看著正在為她松綁的斯溫，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認出了斯溫的面孔。

    “哎呀，是你啊！”看到斯溫，簡夫人露出了非常燦爛的笑容，語氣輕快得都顯得有些異常了——這個時候，斯溫衣服上的血跡，可都還沒有干呢，“你是什么時候過來的呢，拉姆雷姆怎么都沒有來通知我？”

    她抬起還有些惺忪的雙眼，看向斯溫的身后。

    “索菲婭呢？她有沒有來？”簡夫人的眼神很期待，直到這會兒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她沒有來。”斯溫解開綁著簡夫人的繩索，語調非常平靜。

    “這樣啊……”簡夫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望，“哦，對了，難得你過來，得好好招待才行啊！”

    簡夫人想要站起來，可是她剛直起雙腿，就感到一陣無力，又坐倒了下來。

    斯溫趕緊抱住了她。

    “我這是……”這時，她終于發現了有些不對勁，“誒，奇怪，我怎么……好像沒有力氣？”

    “您累了。”斯溫扶著簡夫人坐到椅子上，“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讓拉姆雷姆過來照顧您。”

    “哎呀呀，這可真是……居然反而讓你來擔心我，難怪拉姆雷姆老是說我總給人添麻煩呢。”簡夫人把手搭在臉頰上，淡淡的笑容中雖然有歉意，但是那種純真的感情還是居了更多的成分。

    “您不必這么說，”斯溫直起身，臉上沒什么表情，甚至眼神都還有些躲閃，“不管怎么說，您都是……我的母親。”

    簡夫人愣了一愣，然后笑靨綻放得更加燦爛了。

    “您這么說……我真是太高興了……”她抹了抹眼角，那里好像有著晶瑩。

    斯溫深深看了簡夫人一眼，然后躬了躬身，說了句“失陪”之后，就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他還是忍不住，轉身又看了那位夫人一眼。而看到那位夫人猶自笑著，陶醉在自己心事中的樣子，他眼里復雜的神情更濃重了。

    最后，他快步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拉姆雷姆正在外間的走廊上等著他。

    “照顧好夫人。”斯溫看著拉姆雷姆的手，那里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樣，都沾染著德尼茲男爵的血，“她現在有些不太對勁，對不合常理的事情完全沒有反應，好像就不知道歐內斯特的事一樣。”

    “她本來就是一個有些天真有些呆的人。”拉姆雷姆嘆了口氣，“可是，再怎么天真的人，也不至于到這個程度。”

    “好好看著她，這里已經不安全了，瑟雷西輕而易舉的潛入了進來，給夫人下了詛咒，而你們根本就沒有發覺。”

    “詛咒！”拉姆雷姆小小的驚呼了一聲，身體不由的有幾分顫抖，“這……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顯然就在剛才。”斯溫冷冷的看著拉姆雷姆，“維多利亞呢？”

    “我把她抱回房間去了……”

    “立刻帶著夫人去提亞馬特宮，至少那里有十三課的防衛力量。”斯溫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然后快步朝走廊的另一邊走去，“這個家里其余的那些下人都解散掉，那些人也未必可靠了。”

    拉姆雷姆嘆了口氣，還是點了點頭。

    斯溫快步趕到了維多利亞的房間，維多利亞正躺在床上，還沒有從昏迷中醒來。

    他也沒有拖沓的意思，直接上前把維多利亞抱了起來，然后就朝外面走去。

    顯然斯溫的動作比起拉姆雷姆來，粗魯了不止一點，那沒有輕柔和細膩可言的舉動，直接把維多利亞給弄醒了。

    拉姆雷姆剛才那一下不輕，維多利亞雖然慢慢醒轉了過來，但是她的意識還有些混亂。

    不過比起簡夫人來，維多利亞至少在適應了之后，還是明白了目前的狀況。

    “啊！”發現自己被斯溫抱在懷里的維多利亞，不由的發出了一聲尖叫，“你、你在干什么！快放我下來！”

    斯溫根本沒有理睬這個妹妹的意思，徑自朝外面走著。

    經過二樓走廊的時候，維多利亞看到了地上那灘刺眼的血跡，然后她想了起來，想起了德尼茲男爵的自殺。

    “放開我！”維多利亞掙扎得更加激烈了，而且這一次她不再是因為害羞而在掙扎，那是完完全全出自對于斯溫的憤怒，“放我下來，你和我沒有關系，我不準你這樣抱著我。”

    “閉嘴。”斯溫都沒有扭頭去看維多利亞一眼，只是繼續走著。

    維多利亞拼命的捶打著斯溫，那可不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維多利亞很干脆和果斷的把拳頭往斯溫的腦袋上招呼，尤其是眼睛和鼻子這樣的弱點部位——這幾年來維多利亞在外面的調皮，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而斯溫也沒有閃躲，哪怕是眼眶都被打出淤青，他也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只顧著往外走。

    見斯溫沒有反應，維多利亞干脆張嘴咬住了斯溫的耳朵，這是她最后的手段，下嘴的時候維多利亞用盡了力氣，一下就把斯溫的耳廓咬出血來了。

    但是斯溫還是沒有反應，任鮮血滴落，把他的衣衫打染得更紅。

    他就這樣抱著維多利亞，走出了這樁房子，一直朝停在外面的馬車走去。

    周圍的士兵中有幾個年輕的看到這副情景，有些忍不住想笑，可是想起長官的指示，他們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斯溫直接把維多利亞扔到了馬車上，拉姆雷姆已經帶著簡夫人坐上了馬車。

    他朝馬車夫使了個眼色。

    “回提亞馬特宮。”

    趕車的墨瑟·弗雷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斯溫。

    “伯爵閣下，您呢？”

    斯溫只是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墨瑟·弗雷也馬上意識到自己問了多余的問題，立刻閉嘴，揮起馬鞭準備趕路。

    斯溫看著馬車和那一隊士兵離開。

    “尼布爾嗎……”斯溫看向白朗寧區的另一個方向，“瑟雷西為什么會想要尼布爾的命呢？而且，從他的語氣和這個家伙一貫的作風來看，這應該不是他最終的目的，他一定會提出更多的要求來……或者，這只是個掩人耳目的行動而已？他的要求實在太落痕跡了，簡直就像是在刻意告訴我有可疑之處一般。”

    斯溫自言自語著，思緒已經飄散開來，深入到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突然的一發石子打斷了他的思緒。

    雖然偷襲者選擇的時機很好，但是那種小孩子的把戲根本不可能打中斯溫。

    在石子剛飛到身邊的時候，斯溫就伸出手，牢牢的接住了。

    他扭頭看去，偷襲者慌忙拐入街角，躲避了起來。

    不過，就算只有一剎那，也足夠斯溫看清楚那人的背影了。

    “一個小鬼？”

    斯溫皺起眉頭，然后他的注意力又被另一邊的聲音吸引去了。

    還沒有走出多遠的馬車，突然停下了，護衛在馬車周邊的那些士兵，正被一群年紀或大或小的少年丟著石子。

    因為對手是小孩子，士兵們都沒有開槍，但是被這樣砸，顯然也惹怒了他們，幾個脾氣暴躁的士兵試圖去抓住那些小孩，可是那些小鬼非常滑溜，而且很熟悉這里的環境，士兵們不論怎么追趕，都會被他們從手心里溜走。

    趁著混亂，一個小個子突然爬上馬車，打開了車門。

    “大姐頭！”他朝車里的維多利亞伸出了手，“我們來幫你了！”

    “哈里？”維多利亞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跟了她好多年的“小弟”，“你們怎么會……”

    “是杰瑞告訴我們的！”叫做哈里的少年語氣急促的說著，“他看到有士兵到您家里，就趕緊叫來了大家……我們都相信您和歐內斯特先生不會是叛黨，所以我們都來救您了。”

    維多利亞不由的有些感動，眼角的淚水不爭氣的就流了下來。可是當她看到身邊拉姆雷姆那冷漠的目光時，腦袋也馬上反應了過來。

    “別亂來，他們手里可都是有槍的！你們快跑，我沒事的。”

    “怎么可能沒事嘛！”哈里向維多利亞伸出了手，“那個叫做斯溫的，一定是想要害您啊！您快跟我們走吧，不管怎么樣，我們都會保護您的！”

    “哈里……”維多利亞鼻腔中的酸澀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你們大家……”

    她不再管身邊拉姆雷姆的眼神，想要抓住哈里的手。

    “砰”

    維多利亞最終還是沒能握住哈里的手。

    少年眼里帶著不可置信，從馬車上摔了下去。

    “哈里——”

    維多利亞撕心裂肺的喊叫著，不顧一切的撲下馬車，抱著這個比她小了好幾歲的少年。

    “不，哦不——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這樣……”

    她哀嚎著，痛苦著，將最深的仇恨都發泄到了走近的斯溫身上。

    “他還是個孩子啊！你的心，難道已經不會跳動了嗎！”

    “很久以前……”斯溫抬起手槍，抵住了哈里的腦袋。

    “就已經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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