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溫身后那雙猩紅的眼睛抬了一下,投在索菲婭身上的眼神顯得饒有興致。
然而,斯溫卻完全不敢看索菲婭,他努力的撇開自己的目光,哪怕這只是自欺欺人。
“您想知道我們的祖先究竟在凝視著什么嗎?”
好像沒有明白兄長的意愿,又或是刻意不想讓兄長逃避,索菲婭帶著淺淺的微笑,繼續向前邁進了一步,逼近斯溫的身邊。
“我……”斯溫的牙齒有些微微的打顫,呼吸好似是在嚴冬里一樣急促,“我不想知道……”
“那么您愿意聽我說嗎?”索菲婭快步上前,坐到了兄長的懷里,“您愿意聽我告訴您這個故事嗎?”
她輕捧著兄長的面龐,眼神是如此的深情。
斯溫被迫看著妹妹,他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然后默默點了點頭。
“她一定是在注視著我們。”索菲婭溫柔的笑著,和所有熱戀中的少女一樣,她的笑容純潔而美麗,就好像是天使,“她一定是在祝福我們,您說是嗎?”
斯溫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差不多都消散了,甚至連動彈一下指頭都很難,他仿佛突然間變成了一個病入膏肓的病弱,而不再是戰勝諸多強敵、令人畏懼的午夜伯爵。
“我愛您。”索菲婭撫摸著兄長的面龐,繼續深情款款的說著,“為了您,我什么都愿意付出。我愿意看著您的背影,在您晚歸的每一天默默等待著,如果這是您的意愿,那么我愿意接受。但是,我想要的,到底不是這些。我只愿待在我們的城堡,享受我們的寧靜,其他什么也不需要,只要那安寧就好,只要那安寧就足夠了。”
她伏下身子,依偎在兄長的胸膛上。
“我請求的不多,您愿意答應我嗎?”
斯溫昂起頭,茫然的看著天花板上的彩繪。
斯溫緩緩的開口,舌齒間還帶著顫音。
“如果這才是你想要的……”
他知道自己把這句話說下去的話,那么一直以來的追求都將付之東流。他從午夜堡出來,做了這么多,不惜讓自己變成最冷酷的食腐烏鴉,用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才得到的今天的成果,現在,卻要因為妹妹的一句請求而全盤否定這一切努力。
“那么,我……”
斯溫知道索菲婭的性格是不會提出這樣的請求的,就如同剛才她自己說的那樣,索菲婭愿意看著兄長的背影,在兄長晚歸的每一天默默等待著,她是個溫順乖巧的女孩,哪怕心里并不那么情愿,也不至于把這份心思說出來。
“愿意……”
他還知道,索菲婭現在會向自己提出這樣的請求,絕對是阿特洛波斯搗的鬼,只有祂能夠這樣程度的影響到自己的妹妹,也只有祂,能夠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最致命的一擊。而毫無疑問,阿特洛波斯這么做的目的,就在于把斯溫重新拉回到歷代午夜伯爵所屈服的命運上去,讓斯溫繼續維持杰里柯家族的原狀。這個謀劃恐怕阿特洛波斯從斯溫離開午夜堡的時候就已經在做了,甚至可能更早,而即使明白這一點,斯溫現在卻沒有能力去改變什么。
“為你放棄這一切!”
是的,盡管知道這一切,但面對妹妹的請求,斯溫又如何能夠拒絕呢?
他閉上眼,心里卻沒有任何的悲傷或遺憾,唯有的,只是一絲些許的悵然。
原來,我追求至今的,為了我和我身邊的人而努力去改變的命運,卻正是我身邊的人所希望的生活。
他摟住索菲婭,而他身后那來自于初代午夜堡的凝視,也終于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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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楊背著歐內斯特,艱難的在德為得街道的陰暗角落中穿梭,他背上畢竟是一個成年人,對于剛剛大戰過一番的楊來說,實在是一個不小的負擔。
他走過阿普大道附近的街區,不由停駐下腳步。
望著周邊的景色,他臉上不由露出了幾分悲傷的神色。
“曼弗雷德……”
咬了咬牙,楊握緊了拳頭,繼續邁出堅定的步伐。
“杰里柯,等著吧,我的報復才剛剛開始而已。”
提亞馬特宮的光亮幾乎照亮了夜空,現在整個德為得的人都知道帝都發生了驚人的巨變,在近來的恐怖氣氛中,德為得的居民們已經對風吹草動極為敏感了,眼下的動靜,讓帝都百姓極為不安,仿佛世界末日就在眼前一般,所有人都只想著逃離這可怕的噩夢,連掙扎都不愿去做。
楊踢開海角大教堂的門,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帝都過分的緊張氛圍,自顧不暇的帝都居民對于這座大教堂緊閉大門沒有感到任何的奇怪。或許,在他們看來,這個時候海角大教堂正應該這樣去做,和他們一樣,抱起頭來自欺欺人的躲避這一切。
然而,那些愚民不知道的是,這座教堂關門的原因并不是畏懼卷入當前的局勢,或者說不單單是因為這一點。
當阿蘭闖入這里的時候,沒有人躲過他的毒手,包括卡斯伯特大主教本人,都命喪阿蘭的兇殘利斧之下。
盡管之后阿蘭本人也死于楊之手。
少年拖著沉重的呼吸,費勁的把歐內斯特弄進他和曼弗雷德原本的藏身之地。他們在海角大教堂的地下經營了許久,把這里打造成了一個絕對安全的庇護所,即使是斯溫派遣十三課全帝都搜捕他們的時候,都沒有人能夠發現在海角大教堂的地下,就藏著一個罪惡之源。
“歐內斯特·諾·杰里柯。”楊把失血昏迷幾近奄奄一息的歐內斯特丟在地上,雖然救了這個人,但是楊對他卻沒有任何的同情,“以肉體凡胎來說,你已經相當了不起了,你的兒子,那個兇獸一般的斯溫幾乎打敗了他所有的敵人,唯獨敗給了你。然而,你終究是一個普通人,或許在更古老的時代,你會有機會拿著長槍斬殺惡龍,成為騎士紀元真正的英雄,但是現在,在這個你一直向往又一直迷惘的時代,你是沒辦法成為那樣的英雄的。”
楊喘了口氣,他的面上也頗為蒼白,看得出來狀態并不好。
“曼弗雷德曾經說你們父子是了不起的男人,我至少可以肯定,你確實很了不起。但是,了不起的人卻恰恰有他的悲哀所在,你的英名背后又會掩藏多少愁思呢?”
看向徑自,楊對著鏡子中自己那雙猩紅的眼睛,忽然微笑了起來。
“我不知道,大概你也不知道。但只要世人知道就好了,他們所需要知道的并非真相,他們只要知道自己該知道的事情就好了。”
他轉過身,朝著外面走去,同時還擺了擺手,似乎是在向歐內斯特告別。
“永別了,迷惘可悲的人,愿你的死能夠給你以安息。也愿你能在地下知曉你父親死去的真相。”
走出海角大教堂,楊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這夏夜的風還帶著些許火藥氣息,但是楊卻覺得格外清涼。
猛地睜開眼,楊的眼神已經截然不同。
“該見一見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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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亞馬特宮內,某個被人遺忘的角落里,風吹動著不安的燭火,那風中搖曳的燭影,恰似它照映出的主人的命運。
亞歷山大,這位登基還沒有一個月的皇帝陛下,在他人生剛剛到達巔峰的意氣風發之際,卻陡然迎來了巨厄。
斯溫對他非常殘忍,或許是為了給卡特琳娜受到的遭遇報復,斯溫很干脆的打斷了亞歷山大的脊椎,破壞了他的中樞神經,使得這位皇帝陛下徹底癱瘓,變成了一個連張口說話、動彈指頭都辦不到的廢人。
這樣的皇帝,又有誰會真心效忠呢?眼下提亞馬特宮里大部分人,包括負責照顧這位皇帝陛下起居的人都明白,看上去無比尊貴神圣的西留爾皇帝亞歷山大二世,實際上不過是一具被斯溫和大公主掌控在手中的提線木偶而已。那兩位真正的執權者想要擺弄他,尊貴的皇帝陛下一點抵抗的能力都沒有。
來來往往的仆人們都畏懼著提亞馬特宮里正發生的混亂,卻全然沒有去注意這位皇帝陛下,他們甚至恨不得馬上丟下自己手上的差使,離這座危險的宮殿遠遠的,而不想被與他們本應毫無瓜葛的事情牽扯走性命。
但是,他們不知道,這并不能給他們多少安全,相反,他們的這種想法,恰恰將他們向深淵又推進了一步。
盡管斯溫殺死了瑟雷西召喚出來的魔法暴君凱撒,但是從帝國之廳發源的混沌并沒有就此散去,反而因為卡爾在提亞馬特宮四周畫下的魔法陣圖,混沌擴散得更加兇猛了。
當然,對于一般人而言,這座東西他們是看不見的,混沌并不是物質性的東西,那實際上是一種狀態,當陷入混沌之中,一切都會不可避免的發生變化。有些人畏之如虎,而有些人則期盼萬分,混沌的侵蝕難說好壞,只能說,那是一種可能。
甚至,讓斷肢重生,讓死者復生。
只要能夠賭贏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就在所有人忽視的情況下,癱瘓在床的亞歷山大站了起來,他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似乎還沒有完全從沉睡中徹底清醒。
他光著腳,也沒有在乎身上只有一套單薄的睡衣,就這樣走了出去。
因為卡特琳娜給他留的角落非常的偏僻,周圍的仆人在這劫難前又無心服侍,亞歷山大竟然暢通無阻的走出了自己的“囚籠”,甚至準備離開內城。
而恰巧,魯道夫元帥帶著一眾前來參加晚宴的貴族,正準備進入內城避難。
這會兒這些帝都勛貴們愧疚沒有了往日的優雅格調,為了自己的小命,他們自然顧不上風度,女人們甚至丟掉了自己不便的高跟鞋,男人們也不再懂得禮讓女性,如果不是有魯道夫元帥的威嚴鎮壓著,只怕他們馬上就會亂了套。
“陛下?”和魯道夫元帥走在一起的弗朗茨最先看到了亞歷山大,他連忙拉住老元帥,示意他面前出現的人。
看到皇帝陛下,魯道夫元帥也不由一怔,他瞪大了眼睛,然后好似突然醒悟過來一般,沖著人群大喝了一聲:“安靜!”
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老元帥的話還是相當管用的。
元帥護著兩位皇子,走上前去。
“陛下。”他躬身施禮,然后把亮給孩子推上前去,“您能夠平安無事我感到由衷的喜悅,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您的孩子也幸免于難。”
阿列克謝還是說不出話來,他睜著一雙眼睛天真的盯著父親,而他的弟弟保羅則顯得有些畏縮,只敢躲在兄長背后。
“孩子……”亞歷山大伸出手去,他沙啞的嗓音讓老元帥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
而這個感覺馬上就得到了印證——亞歷山大伸出的手沒有摟抱他的兩個兒子,反而掐住了他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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