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臉。
一張帶血的臉。
三師兄的臉。
葉青塵大驚：“三師兄，你怎么了？受了這么重的傷？”
耿峰沒有回答。
一陣陰風吹過，背后再次閃出一個人影……
“師傅……”葉青塵募然發現，師傅也全身是血……
一張臉更是慘白而無血色。
接著，黃穎師妹、樊杰，樊宏、李瑞，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在他的身旁。一個個小師兄，一個個鏢師……
他們面無表情的看著葉青塵，然后一個個的轉身離去。
“你們要去哪里？回答我！不要走！回答我？”
“小師弟，醒醒！”于超的聲音響起……
那聲音微微顫抖，似乎是有些激動。
葉青塵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只見到二師兄正抓住著自己不停揮舞的雙手。
“二師兄……這是哪里？”他坐起身來，迷迷糊糊的問道。
還不待二師兄回答，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急切的抓住二師兄的雙手問道：“這一切都是夢吧。大師兄他們呢？我只是做了一個夢？對不對！？”
葉青塵微紅了眼眶，緊張的期待著那一個回答，修長的指甲緊緊的地嵌入了二師兄的手背之中，尅出一道道血痕。
“師娘在外邊，你出來吧，她有話對你說！”二師兄搖了搖頭，言畢走了出去，卻始終沒有給出他想要的答案。
不知不覺中……
淚水……
模糊了眼眶。
“如果你哭了，那些你想要保護的人，又該怎么辦呢?”
“怎么辦，怎么辦……”
腦海中那道的聲音始終提醒著他。
葉青塵仰起頭，待淚水滲回眼眶之后，才慢慢走了出來。
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少天，身上的傷此時已是恢復的七七八八了。
但那心中總是空落落的，仿佛丟了什么東西，這股陰霾卻始終揮之不去。
看著面色黯然的葉青塵，劉氏也是強忍住心中的悲痛，微紅著眼眶柔聲道：“青塵，好些了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讓師娘費心了，弟子一切安好。”
“你昏迷了已有一個星期了，你二師兄每天也只能灌一些粥給你吃。廚房還有些剩菜，于超，你帶他過去吧……”
“不，我不餓，師娘……”葉青塵猛然起身。
他還沒死心。這一切一定是二師兄和自己開的玩笑……
“師兄們呢？他們一定在前院對不對。還有黃穎師妹，她在哪里？他們都藏起來對不對，讓他們出來吧……
好不好，師娘。”
說完，他殷切的看著劉氏的眼睛……
看著這一眼就能望道門前街道的小院。
劉氏淚目氤氳了眼眶，終究還是緩緩搖頭。
死寂！
葉青塵終于癱坐在地上。頭頂，唯有殘酷的月光灑下……
腦海中，那個少女還紅著臉一往情深的說道：“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我發誓，從今以后只要有我在，絕不讓你受到傷害……”
曾經，自己拍著胸脯對她承諾，然而這承諾卻不過是一紙空談。
當大禍臨頭。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可笑，休想再進一步？就憑你？”黑衣人的嘲笑繼續響起。
葉青塵憤然攥起雙拳，試圖不讓淚水涌出。
“可笑……”
“不要哭了……”
“就憑你……”
“只應有血，不應有淚……”
兩個聲音不斷在腦海中糾纏心中亂作一團。
就在這時，師娘溫柔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青塵！到我身旁來，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
“是！師娘！”他緩緩坐到了劉氏身旁。
見狀，于超面上一驚：“師娘，現在不合適吧……”
看著于超驚駭的臉龐，葉青塵不由得緊緊皺眉，什么事情能讓一向冷靜的二師兄如此慌張？
而劉氏卻輕拍于超肩膀：“無妨，你師父已經不在了，而且這應該也是他的遺愿……”
此時，天上烏云滾滾，雷聲陣陣，風雨欲來。
隨即劉氏正了正身子，回憶了起來：“十六年之前，我臨城還有一家極大的鏢局叫天下鏢局，和我流風鏢局實力幾乎是不相上下。”
葉青塵低頭沉思，十六年前？我出生的時候？
“還記得，天下鏢局的總鏢頭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爺子，名叫做閆廷玉，江湖人稱“霸王槍”。
一身槍法使得是神出鬼沒，超群絕倫。
那時，我們倆家鏢局關系極好，也同樣是那時你師爺劉封天還活著，而閆廷玉的二子閆麒山更是你師傅的結拜兄弟。
還記得你黃穎師妹出生的時候兩家還結下了娃娃親。而男方正是閆麒山的半歲兒子。”
聞言葉青塵心頭一震，隨即又搖了搖頭。黃穎師妹已不在了，那男孩一家恐怕要失望了。
“怎料天有不測風云，也正是這年，新年武較的時候兩家鏢局最終決賽那一場，卻意外發生了一件慘案。
我哥哥和閆老英雄的大兒子閆津南在比試中，竟一個死，一個殘。
一時間兩家鏢局掀起軒然大波，紛紛指責對方先下了狠手。”
說著劉氏無聲的流下一行清淚。畢竟那是自己的哥哥。葉青塵則呆在原地，怎么會這樣！
“于是，兩家鏢局口舌之爭不斷升級，竟變成了大規模的私斗。
一時間兩家鏢局各有死傷。甚至達到了數十人之多。
竟鬧成了不死不休之事。臨城各方勢力調節無效，礙于面子，不得已，閆老英雄和你師爺定下了生死狀。
兩家鏢局各出三人車輪戰，戰至最后一人。
輸得一方不僅要公然道歉，而且，必須于七日之內徹底退出臨城而不能再留在此處。之后，我流風鏢局……”
說道這里劉氏有些氣急，忍不住慟哭起來……
葉青塵心里也不是滋味，輕嘆一聲卻不知該如何勸慰。
哭了一陣，劉氏擦去淚痕繼續說道：“后來，你師爺和我哥哥死在了那場對決之中，你師父倒是活了下來。
而天下鏢局那一邊閆老英雄，閆麒山等三人更是全部戰死……
親手殺死閆麒山的也正是他的結拜大哥，也就是你師父……”
聞言，葉青塵再也按捺不住心中震驚，喉結瘋狂的涌動。
兄弟相殘！
咔嚓！
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將三人的臉龐陰沉的慘白如霜。
空中……飄來陣陣小雨。如泣如訴……
接著，葉青塵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緩緩站起身來，這一刻他終于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見狀，劉氏不僅沒有奇怪，反而迎上了葉青塵的目光。
凄凄然而繼續道來：“接下來的三天，閆老英雄剩下的家眷草草的辦了喪事。
將尸身停放在院落之中，收拾起行李輜重，準備離開臨城。
當年，“霸王槍”閆老英雄生前，那脾氣可是點火就著。
是以行走江湖的時候得罪了不少打家劫舍的匪類，其中自然也不乏武功超群之輩。
就在第三天晚上，閆家人準備離開之時，江湖上的仇敵紛紛殺到。
一番廝殺之后，竟將天下鏢局上下大大小小五十九口人幾乎殺了個干凈。
后來官府清點尸體的時候，才發現少了兩具。
而少的那兩具尸體正是閆麒山的大女兒和小兒子……
定下娃娃親的時候我還抱過那男童，記得他右手手臂之上，有一個太極模樣的胎記……”
說道這里劉氏雙唇幾乎都要咬出血來，眼淚就如決堤的洪水，狂涌而下。
悲痛欲絕的緊緊盯著葉青塵的表情，一動不動……
此時，葉青塵呼吸急促，雙眼圓瞪如銅鈴。
驚悸不安的默默聆聽，待得聽完最后一句……
他的身子猛然一晃。淚花如潮汐般緩緩涌出眼眶，不停的向后退去。
此刻他只感覺天旋地轉，頭暈目眩，竟一個站立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冰涼的雨水，瞬間打濕了衣衫。
胸口，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揪心的疼痛夾雜著一股窒息感瘋狂襲來，他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四周的空氣。
隨即，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下……
葉青塵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指，對劉氏悲痛欲絕的嘶吼道：“這……這不可能！你們……你們都是騙我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為什么，為什么你要要騙我，對我胡說這些……為什么！！？”
說到這里，他突然愣在原地，他突然想起……
師娘那驚恐的眼神，執意要將師妹嫁給樊宏……
師傅為何要不余遺力的培養自己？
大師兄不惜十年積蓄也要……
在這一刻，這一切都有了解答。
分別對應著三種情緒……
恐懼！
內疚！
同情！
還是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師娘眼神中的含義，以及昨日種種。
此時，牛毛細雨頃刻間變成了傾盆大雨。夾雜著電閃雷鳴，如同末世來臨……
此時，葉青塵哪里還能不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想到這里，他再也難忍心中的悲痛，指著二人不停的嗚咽著而向后退去：“你們……你們……”
面對倆個曾經的至親之人，這句話如鯁在喉卻始終說不出口。
悲痛到無可奈何……
他只好一個轉身跌跌撞撞的奪門而去，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傾盆暴雨之中……
雷霆，撕碎的不只是雨夜，還有少年的整個世界……
《聲聲慢·殤情》
生生世世，緣起緣滅，悲悲哀哀涼涼。少年得意時候，心空寥寂。江湖兒女豪氣，殤不過、冬風吹急。斜陽暖，卻難敵，凌冽風木含凄。
秋來故人別離，冬未至，滿眼唯有寒霜。西山遙望，斷腸空余相思。風雨踉蹌前行，何處覓、清泉晚溪？驀回首，畫不成癡心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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