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中央大船，走到船廳里，只見共有四十馀人，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坐在
椅上、有的在廳里來回踱步、有的比手劃腳、有的大叫大嚷、有人摳耳挖鼻、也
有幾個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幾個女人，真是什么型態(tài)都有了。
葉斂怕流風(fēng)和雪又擅自出聲，一入廳里，便將二人拉到角落，道：「我們
先聽聽就好。算我拜托你們了￣我可不想等等被丟到長江里！」
雪道：「丟到水里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丟到火里。」
「噓！小聲點。」葉斂看看那群大漢，仍然揚聲討論著自己的問題，渾沒在
意剛剛雪出聲，才道：「說真的……我討厭水。說正確一點，是討厭整個人浸
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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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道：「喔￣就是不喜歡泅水嘛！沒關(guān)系啦，我和流風(fēng)都會泅水，如果你
被丟下水，我們會去救你上岸的。」
「不要啊！」葉斂告饒道：「您就高抬貴手，只是暫時安靜會兒，也不是多
難為的事……」
流風(fēng)也道：「先聽聽看。他們接受與會的是云夢劍派門人，不是我們。」
「好啦！聽聽……」雪終於勉強同意。
「今次找大夥兒開會，因為有人和我點出難處……咱們江南二十二水上幫會
里，有六幫屬於彭蠡水系，彭蠡湖周邊是鄱陽劍派的勢力。大家都知dà
，鄱陽劍
派一向與云夢劍派不合，如果云夢劍派要出面作一統(tǒng)，鄱陽勢必反對。但是我們
又知dà
鄱陽一向不是云夢的對手……」
「也就是說，我們六幫基於地緣，不想和鄱陽鬧翻，便不可能支持云夢；但
若不支持云夢，鄱陽又罩不住我們￣咱六幫這下子可里外不是人哪！」
「就是！二十二水幫一向同進退、共甘苦，這下子要怎生處理，當(dāng)然要找各
位再來討論看看！」
「云夢劍派攻擊丐幫已經(jīng)是前年的事了，前年也研究過，如果云夢劍派真的
有意接下當(dāng)初林家堡的位置，不就各自決定要不要服從嗎？」
「照本小姐的看法……不如二十二水幫組成聯(lián)盟，淮水以南有八成水路運輸
是操在咱們手中，如果連成一氣，誰也惹不起啊！」
「說實在的，現(xiàn)在淮水以南，也就屬云夢劍派聲名最盛。老子也想不明白，
鄱陽那夥子，干嘛一直和云夢劍派過不去？擾得老子也難作人！」
「這倒是個方法！不想難作人，不如自己當(dāng)老大？」
「當(dāng)你個狗屁老大！要是南邊九派……不對，少了林家堡，只剩八派！要是
南邊八派抓狂發(fā)難，咱們打得過嗎咱們？！」
「說得是啊！找死也不是這般找法吧？」
「不自己當(dāng)老大，難道乖乖任人宰割？誰敢保證下一任盟主會像林家堡一樣
將我們的生意保護得好啊？」
「唉￣林家堡垮了這十幾年，咱們沒了頭頭、沒了制度，有時官方也把咱們
真的當(dāng)了賊兒，打了上來，也沒人去調(diào)停，真是件麻煩事。」
「照我說啊￣不如我們聯(lián)合推舉個人來當(dāng)南方的老大？」
「現(xiàn)在哪有這種人能服眾的？」
「……」
亂七八糟￣
葉斂、流風(fēng)、雪三人面面相覷。
「你們聽到什么？」雪低聲問道。
「什么也沒有。」流風(fēng)回答。
「根本聽不懂。」葉斂也說。
一群在水上混飯吃的大老粗開會￣喔￣不，根本是吵架！哪會有什么共識出
來？根本就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講到來牛頭不對馬嘴，天知dà
他們討論了什么
鳥蛋結(jié)論？
他們忽然有種感覺￣當(dāng)初的林家堡堡主還真是辛苦啊！三不五時得和這些大
老粗打交道，還得滿足他們照顧他們￣這盟主真的不好當(dāng)呢！
「毛老三！剛不是說有云夢劍派的人來嗎？在哪啊？」忽然有人朝著艙門大
叫。
這句話一出，艙里頓時鴉雀無聲。
一旁三人又暗暗好笑￣他們都進來這么久了，便是蹲茅房也只怕也把茅房給
蹲到滿了，現(xiàn)在才問？
半晌後，便有人道：「王寨主！怎么有云夢劍派門人來了，你也沒知會一聲？要是給他聽到咱們說話，回去告sù
他們當(dāng)家的，咱們豈不玩蛋？」
「怕什么！大不了咱們真的聯(lián)合起來，再拉攏唐門、青城、鄱陽，老胡涂的
楚兵玄又算哪根蔥！」
這句話很快得到附和。
如果云夢劍派真的想對他們有所不利，他們的自尊心也容不得踐踏。
畢竟，『好勝』是這些老粗們雷同的一點。
「不急，先看看他們到底來了沒有。」王寨主又朝艙外大叫道：「毛老三！
到底上來了沒？」
「早就上去了不是？你沒看到人嗎？很年輕啊，三個娃娃，兩男一女！」艙
外傳進了一點喊話聲。
艙里眾人聞?wù)f，馬上四處查看。
很快了，數(shù)十對眼睛都盯到了原本靜立在角落的三人身上。
「哎呀……不妙……」雪壓低聲音，將頭躲到流風(fēng)背後，道：「昭戎僉，
交給你了。會不會被丟到水里，你自己處理啦！」
「我苦……」葉斂暗嘆一聲，只得向前幾步，拱手作了一禮，道：「各位頭
領(lǐng)大家好。」
王寨主也走上前來，代表發(fā)話道：「你就是元堂主的徒弟？」
「不是。」葉斂回答。
王寨主探頭向流風(fēng)、雪問道：「你們是嗎？」
流風(fēng)道：「也不是。」
王寨主道：「那么……毛老三又說你們是云夢劍派門人？」
葉斂道：「那是胡謅的，我們只是想掰個名目，上來看看。」
「那你們快滾！老子夠煩了，別來吵了！」王寨主吼了聲，回頭向一眾人等
道：「繼xù
吧，說到哪了？」
「王寨主，等等！」葉斂忙叫道：「你們這樣討論不是辦法！我有更好的主
意，各位寨主、幫主、頭領(lǐng)、老大，有沒有興趣知dà
？」
他這一喊，一群人都拿眼瞪著他。
當(dāng)然是任誰也不覺得這么一個毛沒長齊的小鬼會有什么好辦法？頂多是鳥辦
法罷了。
葉斂沒等他們開罵，即道：「你們也不過就是想找個頭頭，一個能服眾的頭
頭，對不對？」
「你聽我們講話，聽了那么久，當(dāng)然知dà
這一點！」有人這么說，很快就有
人附和道：「這是我們二十二水幫的家事，用不著你管！」
「老宋，把他們攆出去！」王寨主大叫道。
葉斂回頭向流風(fēng)使了個眼色，流風(fēng)很快移步把老宋先擋下來，雪看流風(fēng)有
動作，忽道：「壓肩扣臂，掃下盤！」
葉斂一看，只見流風(fēng)左手很快搭上老宋右肩，老宋順勢將右肩一抖，掙脫了
流風(fēng)左手。但同時流風(fēng)的右手又抓住了老宋的左小臂。
「好順暢的動作……」葉斂暗想，又見老宋右手也搭上了流風(fēng)手腕。
這時，老宋的身體力道幾乎已集中在上半身了，流風(fēng)卻猛然低身，簡簡單單
一個掃堂腿，便將老宋撂倒在地。
在水上討飯吃的人，下盤一向較穩(wěn)，但流風(fēng)的動作卻能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再攻其不備。
再者￣雪簡單一句話，便指引了流風(fēng)該怎么出手最快，真的很不簡單！
見流風(fēng)已將老宋壓在地上，葉斂暗瞥了雪一眼，雪還是面帶微笑，似乎
她適才什么也沒作。葉斂才回頭道：「我不是管二十二幫的家事，是管南武林盟
的事！你們想要的頭頭，我有人選，就聽聽何妨？愿不愿支持他，那就是你們的
事了！」
「靜！」王寨主揚手喊道：「靜一靜！聽聽！」他看流風(fēng)動作如此俐落，馬
上生出了戒心。
敢闖上船來，沒幾兩身手，又怎么敢？
葉斂有了發(fā)言權(quán)，便溫然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三十五年前，曾有一名
中年人支手闖入云夢劍派，連敗回夢、聚云二堂十馀名高手？如果能有這人出面
，云夢劍派又怎能不懼？」
王寨主聞言，回頭望去，卻見一干老大、頭領(lǐng)、寨主、幫主全都你看我、我
看你，面面相覷。
就連流風(fēng)、雪都相顧訝然。
云夢劍派的實力之強，無人敢有任何質(zhì)疑，怎會被『一個人』打敗？
有這回事嗎？
王寨主見了這等情況，向葉斂道：「真的有這種事？怎么我們二十二幫沒人
聽說過？」
葉斂道：「其實他覺得此事根本不值一提，也沒張揚，云夢劍派當(dāng)然也不可
能開誠布公的公諸於世。只是知dà
的人不多，但確有其事。其實此人最著稱於世
的，并非盡敗云夢劍派上下……」
王寨主道：「他還作了什么？說來聽聽。」聽他口氣，著實也還不很確信葉
斂所言。
葉斂卻悠然吟道：「我本楚狂人……」
「狂歌笑孔丘！」有人驚喊出聲。
就算這一堆莽漢都是粗人，但這詩句實在太過有名，聽過的人實不在少數(shù)。
葉斂微微一笑，道：「沒錯，他最有名的就是為人譽為『天上謫仙人』！」
「李白？！」艙中聳動了。
大唐詩仙．青蓮居士李太白。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更何況，李白的傳聞本就是『好擊劍任俠』，人人也都曉得他的確會劍術(shù)。
但，他真的支身擊敗過云夢劍派？
沒人再問，『大唐詩仙』這個名頭實在太大，冠到他身上，沒人有疑問。
「可是李白……不是早就登仙了嗎？」王寨主問道。
葉斂笑道：「李白的確是死了。但他有一名嫡傳弟子！」
王寨主再次回頭望去，再次見到眾人面面相覷。
這名弟子是誰，可就沒人知dà
了。
王寨主道：「又是什么人？」
葉斂道：「很難聯(lián)想嗎？李白的劍術(shù)，名為『詩仙劍訣』……」
「北武林盟主皇甫望曾說過，『詩仙劍訣』才是天下第一劍……」王寨主跟
著道：「天下間能使它的人，只剩下……剩下……」他似乎一時想不起來，後面
馬上有人接道：「只剩下『天賦異才』君聆詩！」
「對！君聆詩！」王寨主猛然醒悟，道：「你說能讓我們當(dāng)靠山的人……就
是君聆詩？」
船艙中一陣討論聲，幾十人圈在一起，討論著君聆詩是不是夠格當(dāng)他們的『
靠山』。
葉斂帶著微笑，靜立一旁，樂觀其成。
因為他們一定會答yīng
的。
雪走上前來，低聲道：「你是想要這樣套出君聆詩的下落？」
「對，如果要找他當(dāng)靠山，勢必要先聯(lián)絡(luò)上他。憑二十二幫水路聯(lián)絡(luò)，找到
他的機會自然就大了。」葉斂說完，王寨主也已上前，道：「我們同意你的看法。但有個問題……君聆詩真的還能像李白一樣，打得過云夢劍派嗎？」
葉斂道：「沒試過，怎知dà
？不過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普天之下，應(yīng)該也只
有他能與云夢劍派抗衡。但最重yà
的，應(yīng)該是先找到他吧？」
王寨主道：「是沒錯……但是咱二十二幫都沒聽說過君聆詩的下落……」
聽了這句，葉斂雖略感失望，卻也是意料中事，便道：「也不急於一時。以
二十二幫水路之闊，想特意找到一個人的下落，并不是什么難事。」
王寨主道：「的確不難……另外，我們還有一個想法。過段日子以後，我們
想盡邀江南九派四十三幫，推派代表，進行比武大會。不管支持誰，那個人都應(yīng)
該要有一定的實力，總不可能只出一張嘴便了事。」
「嗯……公開比試，就連鄱陽劍派都要參加，如果他們壓根兒便打不過云夢
劍派，那么便沒道理再阻止彭蠡六幫支持云夢劍派了。這是個方法。」葉斂表態(tài)
贊同，又問：「過段日子，是什么時候？」
「明年三月二十三。如果那時還沒能找到君聆詩，就改到九月二十三，不會
再延。地點暫定為鄂州，至於方式……我們會再聯(lián)絡(luò)武林同道商討。」
明年……
不管用什么方式，可以肯定的是￣這會是一個盛會，能在此勝出的話，必定
聲名大噪。若是云夢劍派得勝，只怕統(tǒng)一南武林就只需yà
振臂一呼；若是其馀小
幫小派，聲望也將扶搖直上，或許能達到與云夢劍派比肩的程度。
畢竟武林之中，臥虎藏龍。云夢劍派固然是極有實力，卻也未必就真能輕騎
勝出。
尤其是￣如果君聆詩出面的話……
君聆詩會不會現(xiàn)身，勢必對於此盛會影響極鉅！
「你怎么不說你是云夢劍派門人？」
搭上小船、離開二十二水幫聚會的船陣後，流風(fēng)如此問道。
「當(dāng)然不能說！」葉斂吐了口大氣，向甲板上的王寨主揮手告別，道：「當(dāng)
然不能說……那時他們都怕自己說的話讓云夢劍派知dà
，如果我一承認自己是云
夢劍派門人，那接下來什么也不用說，我們不只會被轟出去，只怕連船都下不了。」
流風(fēng)點頭道：「嗯，也對。那你處理得不錯。」
葉斂一笑，心里想到錢瑩。
錢瑩一直強調(diào)自己太嫩、不懂應(yīng)對，今天的狀況與處理方式，不知以錢瑩的
眼光來看，是否會覺得滿yì
？
如果『沒錢就扁』收到這一個大會的消息，會不會參與？好久沒看到他們了
，倒有點懷念呢。
雖然認識他們的人幾乎只是在錦官城才有，但是葉斂覺得，如果他們肯的話
，一定有能力揚名立萬的！
「剛剛他們在討論時，我有聽到……」雪忽然出聲：「他們想要讓每個幫
派指定幾名參加者，方式可能會用混戰(zhàn)，最後的殘留者就是勝利者。流風(fēng)，我們
應(yīng)該參加嗎……」
聽了雪的話，流風(fēng)也開始沈思。
「捎信回去問問師父吧……」半晌之後，流風(fēng)說道。
葉斂不禁微微皺眉。
葉斂覺得自己并不會掛名在云夢劍派超過一年。這些倭族人，個個都不是好
惹的角色……如果他們也參加，勢必又是另一股阻力。
至於自己……要參加的話，定然不能用丐幫的名頭。
要是真的找不到君聆詩壓陣，可能得找一個值得投靠的勢力。
甚至是……自立門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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