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八日，君棄劍等一行人從藍田回返京師。由於李泌原先擔(dān)心君棄劍『聲
高震主』，才請顧況前來提點、給予節(jié)制，如今這問題已不復(fù)存zài
，顧況也就留
著藍田任地，并未隨著他們回京。
從城郊開始，他們就開始聽到許多行人路人的私語談?wù)摗?br />
「赤心被放了！」
「皇帝怕了回紇，不敢殺赤心！」
懷空聽得面色大變￣赤心沒被判罪？這怎可能！現(xiàn)在的情勢，皇上難道不清
楚嗎？今日不斬赤心，等同對回紇示弱，那他們到京師一趟是為了哪樁？尤其，
這次赤心幾乎可說是栽在君棄劍手上，皇上不斬赤心，不只會失了民心、更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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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sp;了『野心』：在野群雄的心！這對搖搖欲墜、苦無可用之兵的大唐王朝而言，無
疑是將送上門來的一支『游擊軍』拒之門外，皇上怎會作出這至錯大誤的決定？
「皇帝老昏頭了嗎？還是，他放qì
這片江山了？」諸葛涵疑然道。她也奇怪
，今日的皇上，與她幼年時印象中的那位中年太子，感覺實在差太多了。
懷空有點心驚，如果君棄劍也認為皇上無心抗敵，那大唐就完了！他十分緊
張的看著君棄劍，想看看他作何反應(yīng)。
但君棄劍沒有反應(yīng)，仍一步一步走自己的路，甚至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
懷空有點迷惑了，他無法判斷君棄劍現(xiàn)在的心情如何。
屈戎玉也是一言不發(fā)，只是緊蹙蛾眉。她覺得不對頭、覺得很奇怪、覺得這
件事十分不合理！但這一切不合理的事真的發(fā)生了！出身於兵家的直覺，讓她知
道有問題，但是問題在哪里呢？她卻想不透。
有些事，知dà
得不完全，比不知dà
還難過，如今的屈戎玉便是如此。
懷空發(fā)覺屈戎玉正在苦苦思索，不禁有些緊張了，君棄劍與朝廷的關(guān)系如今
便如同一根絲線，像蛛網(wǎng)一樣脆弱的絲線，只要有人吹口氣，便能將它吹斷。懷
空生怕屈戎玉所說的話，便是吹斷線的那一口氣，急得趕緊說道：「我們?nèi)雽m去！入宮問清楚，說不準(zhǔn)這只是百姓的道聽途說！」
「道聽途說有時最是準(zhǔn)確�！咕龡墑Φ瓚�(yīng)道，這句話將懷空震住了。
如果君棄劍果真已放qì
了李泌所提出『聯(lián)結(jié)朝廷』的大方針，那世上還有誰
能生出辦法來頂住回、倭、番、南四路聯(lián)軍？君棄劍的意思是說，如果連皇帝都
放qì
了這片江山、放qì
了百姓，那么，我一介草民，又有什么辦法？
屈戎玉也聽出君棄劍話中對皇帝李豫的失望，她十分清楚如今聯(lián)合朝廷軍，
已是唯一對抗四路聯(lián)軍的方法了。如果放qì
了這個方法，則爺爺一生戮力而為的
目標(biāo)，等同宣告落空，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爺爺?shù)男难K告失�。〖纯陶f道：「這
件事實在太可疑了，定有內(nèi)幕！我們不能這樣輕易斷定�！�
懷空十分感激的看著屈戎玉，他很清楚屈戎玉有多么精明，也知dà
她的話對
君棄劍有一定的影響作用，屈戎玉既然如是說，君棄劍就一定會同意入宮。只要
入宮，就有希望。
君棄劍的眉毛果然挑動了一下，這一下即意味了事有可為！懷空跟著便說：
「如果皇上是被奸人所迫，我們即在左近、卻不查明，那就枉了來此一趟！這一
趟勢必要走！」
他說中了，李豫的確是被迫放了赤心�？上В皇菧惽芍�，也不知dà
到
底是何人所迫。
君棄劍沈默半晌，才應(yīng)道：「好，就入宮走一趟……」他應(yīng)得很勉強，甚至
有點猶豫，但他也十分清楚，不能輕易放qì
任何機會，這情同放qì
大唐江山、放
棄神州百姓！入宮一趟，確實是必須的。
於是四人一狼向皇城直行，走到朱雀大門前，有名中年男子正在門前怒號、
指著朱雀門厲聲喝罵：「李豫！你不殺赤心，連罪證如鐵如山的赤心都不殺！你
還是人嗎？你還有資格當(dāng)皇帝嗎！李豫，你還我妻女命來、還我公道！」不消說
，他就是那位喪妻亡女的男子，他已經(jīng)毫無顧忌了，居然當(dāng)著皇城南大門直呼皇
帝名諱，但是衛(wèi)士沒有阻止、遠處近處的百姓寂然觀望。他犯了大逆不道的罪，
但是連殺人兇手都可以沒事，大逆不道又怎樣？
君棄劍聽得心?￣這人已經(jīng)一無所有，他還在乎什么？沒有了！唯其一無所
有，喊出口的話，才能是真心話！李豫啊李豫，你聽到了嗎？不殺赤心，你所失
去的，可不會只是獨獨一人之心！
衛(wèi)士一見了是君棄劍，毫不盤問便放行了。他們才走上御道大街，即見道上
陳列了叁軍將士數(shù)百人，一片寂靜，更前方則是一個臨時搭建的矮臺，身著龍袍
的李豫正在臺上校兵，但聽他喊道：「關(guān)內(nèi)、河?xùn)|野戰(zhàn)軍副元帥郭子儀！」
「臣在！」一個蒼老但雄渾的聲音立kè
響起，正是郭子儀的聲音�？删龡墑�
等人的視線被將兵擋住了，看不見。
「鳳翔戰(zhàn)區(qū)節(jié)度使李抱玉！」
「微臣在！」
「涇原戰(zhàn)區(qū)節(jié)度使馬！」
「末將在！」
「盧龍戰(zhàn)區(qū)節(jié)度使朱！」喊到這個名字，李豫的聲音依舊有些低沈，與喊
其他叁人并無不同。君棄劍皺眉了。
所謂『未卜先知』，并不是真的能夠預(yù)知未來，而是從一些事情的徵兆、端
倪看出了事實的走向。比如說十五年前，諸葛靜隱居云南、幾乎對外事一無所知
，但他卻比任何人都要早知dà
錦官軍的覆滅。他的判斷依據(jù)來源是號稱『大理毒
王』的凱特。凱特想招諸葛靜加入大理國，也告sù
諸葛靜許多云南的事情。有段
時間，凱特經(jīng)常走訪諸葛靜。有次凱特入門時神色黯沈，諸葛靜劈頭便問：「結(jié)
果怎樣？」這句話讓凱特懵了。諸葛靜跟著又一句：「錦官軍敗了嗎？」這就讓
凱特當(dāng)場傻住。
凱特十分清楚諸葛靜對外情報幾乎是斷絕的，而他收到錦官軍覆滅的消息，
也只是出門前的事情而已，諸葛靜如何能知曉了？諸葛靜才解釋：你是大理極重
要的一員大將，你能時常前來拜訪我，代表云南無戰(zhàn)事。為何無戰(zhàn)事呢？定是南
詔國鎮(zhèn)守南詔的大將巴奇不在國內(nèi)。既然不在國內(nèi)，他會去哪里？巴奇是員戰(zhàn)將
，定是出去作戰(zhàn)了。向哪里作戰(zhàn)呢？自然是對南詔屬地威脅最大的錦官軍了！既然你的神色黯沈，定是因為消息不利於大理，一切有利於南詔的事即不利於
大理。是故，必定是因為南詔作戰(zhàn)順利，既然南詔作戰(zhàn)順利，錦官軍定已戰(zhàn)敗。
凱特聽了十分感慨，留下了這么一句話：「諸葛兄弟，一切在你眼中，都是
了如指掌�！�
這就是號稱『天縱英才的天才軍師』，諸葛氏五百年來第一才人的諸葛靜。
君棄劍未臻天才之境，卻也離此不遠，他不能未卜先知，卻能見微知著！
他聽到李豫喊朱喊得并不欣喜，這不對！李豫原本極高興朱能領(lǐng)軍入京
朝圣，參加秋疆邊防的！為了提振這些離開家鄉(xiāng)幽州、遠赴靈州作戰(zhàn)將兵的士氣
，李豫理應(yīng)要給予他們特別的眷顧。李豫是皇帝，只要將他們頭領(lǐng)的名字喊得大
一點、響一點，就已經(jīng)可以達成提振士氣的效果了！但是李豫并沒有這么作！
君棄劍的第一反應(yīng)是：李豫真的放qì
抗敵了嗎？不只是百姓，他連盧龍軍都
不要了嗎？如果連盧龍軍都不要了，又怎會要我們？
「臣在！」朱回得很響、很大聲，但君棄劍充耳不聞。
李豫繼xù
說道：「以上四位，各領(lǐng)本部軍馬，參加秋道防御�！�
「臣領(lǐng)命！」四人齊聲答yīng
。
李豫一扭頭，步下臺階，走了。
跟著，叁位節(jié)度使與野戰(zhàn)軍副元帥郭子儀各率親兵，也走了。
經(jīng)過君棄劍等人面前時，郭子儀向君棄劍頷首示意，君棄劍立即回禮；朱
則冷瞪了君棄劍一眼，君棄劍不作搭理。
兵馬散盡，御道大街又復(fù)空曠，懷空立即沖向李豫離去的承天門，朗聲叫喚
：「皇上！皇上！李懷空有事見駕！」他喊得有得急、甚至很失禮，但他不能不
急。這一面關(guān)系到大唐的存亡、神州的絕續(xù)，誰能不急？
懷空喊了幾聲，人已奔近承天門，門內(nèi)忽爾閃出一名太監(jiān)擋在懷空面前，冷
冷說道：「皇上吩咐不想見你們，回去吧�！故墙烫O(jiān)魏知古。
懷空怔住了，魏知古已揚揚離去。
君棄劍一言不發(fā)，緊盯著承天門。那是一道已關(guān)上的門，關(guān)住了希望與未來
的門。他的神情很凝重、甚至有點憤nù
，他無法想得透，李豫的態(tài)度為何轉(zhuǎn)變?nèi)?br />
此之快？
諸葛涵見君棄劍神色有異，正在猶豫該不該過問，君棄劍卻不給她發(fā)問的機
會，回身便向朱雀大門行去。
經(jīng)過鴻臚寺時，君棄劍忽然抬頭。
二樓，窗口，那張臉，賊頭賊腦的嘻笑著，笑得讓人火大。
赤心！
君棄劍一聲不發(fā)，又復(fù)前行。
直走出了朱雀大門，屈戎玉才悶聲道：「昨日之友，今日之?dāng)�；昨日死囚�?br />
今日貴賓！這……就是所謂政場的『立場轉(zhuǎn)換』嗎？」
君棄劍沒有應(yīng)聲、諸葛涵沒有應(yīng)聲、在后面的懷空也沒有應(yīng)聲、藥師小狼一
樣沒有應(yīng)聲。
這問題，有人能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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