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樹藤卷起她們之時，六耳已經認出這是盤羅的手筆。

    他連同著端喬瑾幾人匆匆趕到，仰頭看被綁住的兩人。

    剩下幾人也都望著她，表情不復方才的禮貌溫和，而帶著審視和戒備。凌赤雙子藏在拂云媼的長袍下，小心翼翼打量著她們倆。

    “你們，唔，干什么？”藤蔓結結實實箍住悟空的身體，肺腑里吸進去的全變成了壓迫感，堵在胸口無處釋放。

    “防止你們倆做什么危險性的舉動，”盤羅說話時，額間明顯滾著幾滴汗珠，“雖然我覺得，我這么做應該并沒有什么用。”

    六耳被他說得笑了笑。盤羅倒還挺有自知之明。

    “的確沒用。”

    隨著指尖跳躍出一小串火焰，盤羅的藤蔓一瞬間燃燒起來，他驚訝中急忙切斷捆住六耳的那根，后者則心滿意足輕輕落在地上。

    感覺到六耳身上會發出的灼熱感，身為草木的幾人本能空咽一口，向后微撤。

    眼看氣氛有些緊張，悟空害怕六耳沖動之下傷及眼前的妖精，急忙渾身發力，竟是直接從束縛里抽出一邊的胳膊，隨后用力掰開藤蔓的纏繞。

    “喂，你別傷他們！”

    其中幾根不堪拉扯斷裂開來，隨著悟空一起墜落在地上。

    對于悟空的緊張，六耳卻為此覺得有趣。她哪有那么不講道理就欺負人呢？但感慨還沒說出口，二人便聽到馬蹄聲折返了過來。

    “盤羅，端姑娘，你們找到了？”

    果不其然，聽聞動靜匆匆趕到這里的敖烈從一旁鉆出，呼吸急促，卻顧不得休息，在端喬瑾指了指六耳悟空這邊后順著看過來。

    這一看，就連焦急如他，也不免一愣。

    “這，長得真的一模一樣？”同樣的容貌，僅僅是不同的表情。六耳站在枯萎燒焦的樹藤尸體旁邊，嘴唇微抿剛剛站起身的悟空看到敖烈，神情里則更多的是一些驚喜。

    “敖烈？”

    她往前走了一步，可敖烈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迎上來。相反，他也退后了一下，滿臉戒備：“你是妖怪還是真悟空？”

    “我是真悟空。”

    “我不能完全相信你，”敖烈頓了頓，看向了六耳這邊，“如果你……”

    “她是真悟空，我是假的。”

    “你看，如果她也說……等等你說什么？”

    這樣的話反而讓敖烈有些猝不及防，就連端喬瑾他們也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不會吧？那個假冒的家伙居然就這么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六耳卻是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態度，指尖一打，在掌中跳起團火焰把玩：“你看，我能施展法術，所以她真的是孫悟空，你可以相信。”

    “那你是誰，你又為什么假扮悟空？”雖然對于六耳的自我暴露感到驚訝無比，敖烈還是在穩神幾秒后，即刻上前拉著悟空往外撤，“你有什么目的，是為了傷害我師父嗎？還是……”

    敖烈的情緒很激動，悟空看到他瞳仁正漸漸收縮，身上隱隱有了法術浮動。

    糟了，他想不顧觀音的警告再次化身為龍！

    “敖烈！別沖動，你擅自恢復真身不要命了？”悟空心頭一緊，急忙呵停，“她不是敵人，你冷靜一下聽我說！”

    “什么？”敖烈偏頭愣愣地看著悟空，“不是敵人？”

    “對，她沒想傷害師父，也沒有什么陰毒的計劃。是我拜托她暫時扮成我跟著你們的，”悟空生怕敖烈不信，解釋時，一直奮力用雙眼直視著他，讓他感受到言語中的真摯。

    敖烈聽到她的話，身上屬于龍族的兇狠陰寒這才緩慢褪去，可一絲懷疑還頑固地趴伏在眼間：“那為什么你不讓我們知道？她又是從哪兒來，為何會懂得你的法術，知曉咱們隊伍的很多往事？”

    悟空被問怔住，一時沒有回答上來。

    敖烈捕捉到了她的遲疑，緊追不舍：“說啊？為什么？”

    二人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六耳在不遠處靜靜端詳，將悟空神情里的焦急和緊張看在眼里。同樣的，她也讀得出悟空并不打算說出事實的意圖。

    這家伙，還真的要幫我瞞著那些事兒啊？

    不知為何，想到這里，六耳忽然很想笑，笑完以后，卻覺得胸口悶悶的，過了好久她才辨別出，那兩份情感分別是欣慰和愧疚。

    欣慰于自己本不抱任何希望的期待竟當真被悟空實現，愧疚于她明明作為加害者，卻如此大言不慚提出那樣的要求。

    至于悟空，該說她善良呢，還說感慨一下她和玄奘一樣，都是某種程度上的傻瓜呢？

    “因為一開始，我本就是抱著取代孫悟空的念頭的。”

    此言一出，剛剛醞釀好謊言的悟空，愕然看向六耳。她瘋了，她在做什么？

    但自己的注目并沒有讓六耳停下。

    “當初那些強盜是我殺的，留了個活的，把殘殺強盜的事推在孫悟空頭上，迫使她賭氣離開。而后，我襲擊了她，用她的身份回到了隊伍里。”

    敖烈再次收緊了瞳仁。六耳全然不在意，自顧自繼續道：“我本想就這么送玄奘到西天，去掉金箍，逍遙自在地以孫悟空的身份活下去，但她沒有如我預想的那樣徹底消失。她回來了，并和我做了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敖烈轉頭看著悟空，不可置信，“這么一個家伙，你不找我們揭發，居然還想和她做交易？”

    “我……”

    “她希望我繼續護送你們，讓你們一路平安地抵達西天，”六耳替悟空回答下了敖烈的詰問，“而作為報答，她在恢復力量后，愿意不惜一切幫我擺脫佛界的懲治，仍然能夠以自由身生活在三界。”

    這下，就連端喬瑾他們也為悟空的決定感到驚訝無比。

    “這，這也太寬容了吧？”

    而敖烈已經幾乎站不住腳，他也顧不得旁人，轉身怒瞪著悟空。“孫悟空，你瘋了？這么一個危險的家伙，你不告訴我們她的存在，不告訴我們她對你下過毒手，居然還跟她做這種交易？你就不怕她反悔？”

    他的氣惱隨著馬匹特有的喘息撲打在悟空的臉頰上，后者抿了抿嘴，伸手摸住一邊的胳膊，小聲道：“不會，因為我有十足的把握讓這場交易正常進行下去。而且，如今看來，她也沒有對你們出手不是么？”

    “那你是為什么？你能這么寬容？堂堂齊天大圣被人假冒頂替，就算你沒法術也應該是拼了命也想讓她付出代價！你到底在想什么？孫悟空，你是五百年前腦子被馬踢了，到現在還不清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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