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那么，后來呢？”悟空已經聽入神，忍不住伸手挑挑斑斑的下巴，催促她快點說。

    斑斑對悟空的撓搔很是受用，瞇起眼睛享受片刻，張嘴想繼續回答。

    但莫文卻忽然拍動悟空的肩膀搶先一步開口了，：“這些話還是一會兒再說吧，慕春她停下來了。”

    悟空立刻駐足看去，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回到了城中熱鬧的地方。陽光已揮灑進了店鋪樓閣內部，將那些琳瑯滿目的商品或牌匾上的鎏金大字照得光芒熠熠。慕春背著畫具，此時找到了一處不錯的小巷口，拾掇整齊后，坐在那只小木凳上，鋪開畫紙，安安靜靜等生意上門。

    早在她收拾東西時便有不少人圍觀，等她徹底坐下后，兩三個路人大概是猜出了她的用意，模樣驚喜不已，紛紛和旁邊的人小聲交流起來。

    幾乎沒過一會兒，慕春周圍就已圍上了很多人，并且陸陸續續開始有和她交流談話的。

    三人躲在不遠處的一家店鋪外的商品后面，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墻漸漸把慕春完全包裹住。

    “到目前而言，倒是沒什么異常。”再三確定當真看不清后，悟空轉回身子。

    “這么多人面前，應該也不至于公開搞事情。”莫文摸摸下巴，和悟空一樣走回那條小巷子里，“那么咱們怎么辦，繼續等嗎？”

    “先看看再說，靜觀其變。”悟空說完又探出腦袋出去看。

    悟凈擠在她腦袋下面，莫文也緊跟著探出去，斑斑和瑁瑁跳到地上，四雙貓眼同樣穿過人墻去望里面的慕春。

    于是，過往行人不僅留意到這一幕，從一棟房屋門墻的拐角后，自上到下整整齊齊壘起五個腦袋，眼睛望著同一方向，暗中觀察。

    挨著的那家店鋪老板滿頭冷汗瞅了眼幾人的方向，而后悄悄把東西往旁邊挪了挪。

    沒過多久，忽見那個被人圍起的圓圈凸起一角，慕春背著簍筐從中間鉆了出來，大步流星繼續往另一個地方走。

    悟凈指著慕春離開的方向揚起腦袋：“咦？她是要換地方了嗎？”

    “走，跟上。”悟空一揮手，彎腰極其自然地一手一只拎起斑斑和瑁瑁，后面跟著悟凈和莫文，小跑跟上慕春。

    慕春走走停停，片刻停駐時，她微微頷首，側耳傾聽著什么。她還時不時左顧右盼，若不是眼上的繃帶，恐怕當真如同真的有眼睛一樣。

    就這樣她在城中交錯的街道上躊躇有三刻，再停下來后，她抖下了背后的簍筐。

    悟空等人跟上來的腳步立刻停止，但這不僅僅是因為要保持距離，而且還是因為，慕春選擇的地點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他們昨晚借宿的客棧。

    她又找回這里作畫嗎？可是昨天在這里吃了閉門羹，趕她的小二還因為幾人出頭多少丟了臉面。今天再找回來，不怕被小二怨恨嗎？

    目光立刻掃視周圍一圈，果不其然在門前看到昨日那位刁難人的小二。他正拿著大掃把清理門前路人遺留下的灰塵垃圾，轉頭望見慕春的身影，臉立刻垮了下來。

    放好那只掃把，小二強擠出僵硬的笑容，帶著滿臉陰郁快步走了上去。

    “姑娘，別來無恙啊。”

    慕春剛擺好小凳，聽到小二打招呼立刻抬起頭，卻有些錯愕：“嗯？”

    “姑娘，你今日怎么又來這里作畫了？”小二強迫自己說話禮貌一些，“我昨天不是說了嗎？小店真的有規矩，不允許小商小販還有賣畫賣字這些閑雜人等停留。”

    “昨……日？”慕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喃喃重復起小二話中的字眼。

    “是啊，昨日。看在那兩個客官的份上我才破例讓你留下來作畫一會兒，但是今天……不行了。”小二說完就勢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但慕春并未如他所愿立刻離開，而是繼續呆呆地站在原地，竟從嘴巴上的弧度就能看出她那份錯愕和疑惑：“可是，小女完全不記得你說的那些了啊？”

    她說著原地旋轉一圈，像是打量周圍的環境，站定后那份奇怪的神情繼續放大：“昨天，小女到過這里嗎？”

    小二表情霎時大變。

    同樣經歷了震驚的還有不遠處將一切盡收眼底與耳中的幾人，悟空和莫文相視一眼，互相都察覺到了對方眼睛里的不可思議。

    這怎么回事？

    小二臉上的笑有些繃不住了：“姑娘，你是成心開我玩笑吧？我可不覺得好玩。”

    慕春已聽出他語氣的不快，委屈道：“可是……小女真的不記得有發生那些事情……”她停頓一下，小心翼翼道，“先生會不會是記錯人了？”

    “像你這樣的還能有第二個不成？”小二終于不客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斂去后流露出的些微敵意反而顯得自然，讓人舒服，“同樣雙目失明，同樣的衣服，同樣背著畫筐……難不成姑娘你想告訴我，這世上還有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

    小二收回禮貌后，語氣變得有些冰冷。慕春怯怯退后幾步，低頭道：“……可是，小女真的不記得了。”

    “呵？難不成你還想告訴我，你連幫了你的那兩個客官也忘了？”小二忽然冷笑起來，“你應該不至于這么忘恩負義吧？”

    慕春臉色尷尬，站在原地低頭攥緊衣裳。慢慢的，周圍又聚集起了一波人群。小二意識到那一雙雙詢問的目光，自知不能逼慕春太緊，否則估計又要像昨晚那樣了。

    想到這里，他調整片刻，裝作歉意道：“抱歉姑娘，小店有小店的規矩。你還是到別處擺攤賣畫吧。”

    慕春繼續低著頭，沒有回應。

    小二等了半天有些急了，怕她死纏爛打，剛要繼續勸說。

    慕春抬起頭，咬緊嘴唇：“抱歉，那小女便另尋地方吧。只是先生，你所說的事情，包括那兩個恩人，小女真的不記得有這回事……”

    語落，她拾起東西，在小二驚呆的目光中慢慢離去。

    悟空和莫文早已呆滯在原地，半晌說不出任何話。

    “這……這……”悟空看了看慕春的背影又看看莫文，“不記得了？”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莫文同樣神色迷惘，“她為什么會說不記得昨晚的事了？而且看她樣子根本不像是裝的啊？”

    “……”悟空低下頭思忖，無奈完全想不出所以然。

    斑斑和瑁瑁凝望慕春離去，仰頭看一眼震驚之中的兩人，默默翻個白眼。

    “罷了，一會兒再說，先繼續跟。”悟空說著轉身喚道，“悟凈，咱們趕緊……”

    可所有的話停在了嗓子眼。

    背后人來人往，喧鬧依舊。

    悟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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