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莫文都是在與敖烈談論后的震驚恍惚中度過的，等他稍稍回過神之后，便傳來了悟空同意和賽菲羅成親的消息。

    雖然早就知道這會是計劃，然而但丞相用那副得意洋洋的笑容，譏諷似的望著幾人說出這個消息時，莫文還是覺得心底空蕩蕩的，有些難受。

    恍惚時，敖烈的質問又回響在了腦海，莫文忽然自問起來：我真的是……喜歡悟空嗎？

    可當問題出現的剎那，他幾乎就本能地想逃避。

    這個問題太熾熱，他根本沒有膽量敢去接近，甚至于，半分思考的念頭，都不敢有。

    他害怕，害怕自己真的狂妄到對悟空有了特別的情愫。即使敖烈說了那么多，勸解了那么多，然而他依舊覺得，自己如果喜歡上了悟空，就真的像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悟空是享譽三界的齊天大圣，本領高強，樣貌也出眾。更關鍵的是，她的性格又是那么放蕩不羈，永遠自信勇敢，不像自己那么靦腆內秀。

    連他自己都覺得，平凡如自己，好像散落在地圖上千千萬萬的青草，哪里敢奢求天上的瓊花呢？

    即使敖烈說了感情沒有配不配得上一說，可是，有些事情，他就是覺得要現實甚至功利一些。

    沒有資格就是沒有資格，哪怕是感情自身的神圣和超越一切，也無法成為他癡心妄想的理由。

    所以，不要想了吧？他當真沒有那個能力去承受結果。不管是確認后的自慚形穢，還是否認后的迷惘疑慮。

    輕輕抓著手中猩紅顏色的請柬，那個顏色刺得他雙眼酸痛，他本能地將其匆匆遞給了身后的玄奘和悟凈。

    玄奘接下那個喜報后，沉吟片刻，淺笑：“目前看來，計劃還算是順利。”但淺笑過后，他也垂下眼瞼，陷入到了自責中，“只可惜，要傷害這癡情女王了。”

    房間里瞬間變得沉默安靜，玄奘和悟凈看著手中的喜報，沉浸在良心的譴責里。然而一旁面色沉重的莫文心中，卻是更加復雜的驚濤駭浪。

    ————

    而在皇宮的另一頭，看著面前一排排婚娶新衣的悟空，心情同樣五味陳雜。

    就在昨晚，當她心虛不已，用著自己認為的最真誠的目光告訴賽菲羅，她答應成親要求時，賽菲羅近乎癲狂的喜悅的笑容，此時此刻仍舊映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想到她由衷的笑容，想到她忽然像孩童般無法自控地手舞足蹈，悟空的內心便仿佛被無數銀針貫穿，殷紅鮮血如同紅寶石顆顆滾落，碎裂出一地刺耳的聲響。

    賽菲羅越是驚喜，她就越害怕謊言拆穿那天。

    等到了那個時候，她真的有膽量承受下賽菲羅瘋狂的怨恨，和深沉的痛苦嗎？

    真的……能嗎？

    想著想著，憂愁仿佛麻團一樣，掛在了悟空的眉梢。為她呈上新衣的宮女們，誤以為她是對所有的東西都不滿意，嚇得慌忙跪在了地上。

    “孫、孫大人……您是對這些衣服都不滿意嗎？”

    悟空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煩躁地揮退了宮女們：“不是，我只是這會兒不想挑衣服，頭痛，想一個人靜靜。”

    “恩？可需要我們為您叫來御醫？”

    “不必，你們都出去吧，衣服留下來，我待會兒自己挑。”

    悟空態度堅決，神色顯然不耐煩起來。宮女們見狀再不敢多說什么，急忙應下，匆匆退出了房間。

    房間中再次只剩下了悟空孑然一身。她盯著面前一排衣裳出神，半晌后，才長嘆一聲，伸手夠上其中一件。

    這里的婚服，和大唐非常不一樣，顏色都是以白色為主，而不是喜慶的鮮紅。這些衣服的花紋都很簡單干凈，仿佛不染塵埃，不像大唐那樣，會有各色花紋如鳳穿牡丹、鴛鴦戲水……

    雖然是在大唐代表晦氣的白色，然而從衣服整體而言，卻不會引發悟空的反感。

    也許是因為自己本身就不信凡人的那一套，也許，是因為這白色像極了賽菲羅對自己的感情——純粹無暇。

    如此的評價讓悟空再度想起自己的欺騙，就好像是要把這潔白置于污穢的泥沼中踐踏那樣，惹人戲謔嗔怪。

    帶著暴殄天物的愧疚感，悟空慢慢把自己抓住的那身衣服舉起，來到床前想要試一試。

    換上這身異域風情的衣服，站在銅鏡面前，悟空看著自己的新面孔，有了些許驚訝。

    修長高挑的身材，被潔白的衣裳襯得曲線硬朗堅挺。悟空一直自認為她的人形形態樣貌算是上等，如今仔仔細細看去，她真的有些想要自戀的感慨她面孔的帥氣英俊。

    伸手慢慢摸向自己的臉頰，悟空暗自質問。

    是這張臉欺騙迷惑了賽菲羅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平生第一次，有些后悔沒把自己變得普通大眾一些。

    微微合上眼睛，悟空的身體驟然被和煦的微光包裹，等暖光散去，再睜開眼時，她看到自己明顯比先前矮上了大半。

    原本剛剛合適的衣服略顯寬大，穿在身上沒有了那么板型的曲線，更襯出了女性身體的柔美。悟空盯著眼前變回原樣的自己出神。

    如果自己一開始就是用著真實的面貌，興許就不會惹來這樣的麻煩了。

    感慨著的悟空拂袖轉身，邊走邊變成男性人類的模樣，而后煩躁地脫掉了這身婚服。

    剛剛穿上自己的衣服，門口忽然傳來了清脆的叩門聲。

    “悟空？”

    這聲音……賽菲羅？

    “賽菲羅？”悟空急忙上前開門，看著來者困惑不解，“你不是去準備婚禮的事情了嗎？”

    “哎呀，那些小事交給手下們沒問題，你這邊才是大事呢。”賽菲羅說著一把拉起悟空的手就往外跑，“來來來，跟我過來。”

    “不是，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悟空猝不及防，踉蹌幾步才調整好步伐。

    賽菲羅回頭微笑道：“我帶你去定制套衣服，我打聽來了，京城里有一位大唐來的衣商，會做你們大唐結婚用的衣服哦。”

    悟空愣住了。

    “我思前想后，還是覺得，你應該更喜歡你們大唐的衣服吧？所以……我想還是去給你定制一套更好，就按照你習慣的方式舉行婚禮吧？”賽菲羅忽然站定腳，松開悟空的手后，兩手背后，正對著悟空，臉上是笑顏綻放的花朵。

    “我想要讓咱們的婚禮一切都是你習慣、喜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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