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尊重你的意愿,蘭斯大人。”一口將杯中的酒液飲盡,伯爵有些戲虐的笑道:“但她該如何獲得士兵們的認可呢?畢竟北境的勇士可從不向女士屈膝。”
這段話似乎有些深意。
“那就是我的事了。”蘭斯面色如常的沖一旁負責倒酒的侍女吩咐道:“去把安琪叫來,不,等下。”
他像是想起了些什么,沖伯爵說道:“或許我們該親自去見見她。”
“什么?”伯爵感覺自己被冒犯了,他憤怒的咆哮道:“我可是銀刃城堡的領主!王國的伯爵!你讓我去拜見一個小小的侍女?”
“是一位神殿牧師!伯爵大人!”蘭斯再次糾正道:“她可是尼達耶之神在人間的牧者,請注意您的言辭,祂可是無所不在的!我可不想我們的關系又回到之前,您說呢?”
“你...”
伯爵有些羞惱的錘了一下桌面,見識過戰場上那些詭異死亡的尸體,他終究還是不敢冒犯神的威嚴。
“如果不是看在你小子救過我的份上...”他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著什么,大步朝宴廳外走去,見蘭斯沒有跟上,便大吼一句道:“還不趕緊的帶路!”
蘭斯曬然一笑,接過侍從遞來的大氅,拒絕了他們跟隨的想法,留下一群騎士面面相覷的停下斗毆,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么的不知所措。
待出了城堡的大廳。
他摘下一根火炬在前方引路道:“請往這邊,伯爵大人。”
“嗯。”
伯爵點了點頭,臉色有些難看的跟在蘭斯身后,一路上沉默無言,像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安寧。
相信結果如果不能令他感到滿意的話,哪怕是神也不能阻止一名被冒犯了尊嚴的貴族發泄怒火。
“無意冒犯,我只是想帶您觀察一下她的影響力...”蘭斯如此解釋道。
一場還算是交心的談話后,他個人感覺兩人的關系近了一些,可以適時的展示一些他想要伯爵親眼看見的東西了,這關乎于他接下來計劃的推行。
自從在戰場上展示過神力之后,原本打算在暗處慢慢發展壯大的計劃已經有些不合時宜了。
畢竟那么多士兵親眼目睹了神殿騎士的強大,也見證了神的威嚴,口耳相傳之下,秩序神殿的威名在整個伊爾克特林領幾乎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相信如果不是在迷霧山大軍的壓力下,人們被困在這里無法出行,可能此時此刻蘭斯已經被國王格雷戈里四世召見,進行一場親切友好的會談了吧。
這令他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危機!
和入侵者巴克斯帝國的余孽創建的新帝國不同,瑞文斯頓的統治者可不一定能容納下一個類似于新帝國的國教,創世女神教派之類的組織存在。
那些狂熱的信徒可是一向以精良的武裝和悍不未死的戰斗風格聞名于諸國的,對創世女神的信仰遠遠高于對國王的忠心,在他們心里,除了帝國不朽,王位由誰來坐都是一樣。
而這恰恰是所有國王都不可忍受的!
新帝國的現任瑪略皇帝也是迫于拜蛇教的壓力——那群幕后黑手在獲得最終勝利之后,已經抵達了潘德的海岸線,并且向新帝國的權利中樞展開滲透。
為了避免重蹈覆轍,這才不得不扶持這么一個脫離于國家體系之外,擁有強烈自主權的勢力存在,并發起了聲勢浩蕩的軍政文化改革。
蘭斯不由得遙想起歷史的記載,如果不是皇帝被暗殺,導致國內混戰不休,無敵統帥奧薩孤立無援,不得不選擇鞏固已經奪下的成果,并成立了新帝國的話,此刻潘德大陸應該早已歸屬于輝煌的舊巴克斯帝國了吧。
這是一場典型的,王權和神權之間的交鋒!
盡管神權獲得了勝利,王權也留存了火種,但這種看似平衡的狀態卻遲早將以一方徹底臣服才有可能終結。
畢竟沒有任何國王希望跪倒在神權之下!
那么一旦由自己的領導的秩序神殿被瑞文斯頓的權貴所知,等待蘭斯的又會將是什么下場?
他只是個私生子,一個連封地都沒有的王國勛爵,父親還是占據了王國四分之一的封地,威望日益盛濃的瑞恩公爵!
到時候國王會怎么想,貴族和大臣們又會怎么想?一個試圖顛覆王權的陰謀被暴露在了陽光下?
蘭斯感覺到有些不寒而栗,也只有伯爵這種勇猛有余而政治智慧不足的將軍,才會在得知自己掌控神力且宣揚信仰之后,依舊毫無察覺的和自己往來,并對這種超凡的力量表示出濃厚的興趣吧。
他用視線的余光偷瞄了一眼伯爵。
內心說不上是在慶幸他的愚蠢,還是得感激他的憨厚。
但顯然,伯爵已經成為了蘭斯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員!
“希望一切順利吧...”想起自己的安排,蘭斯有些忐忑不安的想道:“或許該在神殿騎士之上再安排一個更高的職位,例如神殿騎士團的團長...?”
走在石板堆砌而成的道路上。
風吹得頭頂上方繡著狼紋的旗幟嘩嘩作響,讓剛離開溫暖之地的兩人不由得緊了緊裘衣。
“怎么還沒有到?這可真是浪費時間...!”回味起酒液和美人的香甜,伯爵在不滿的嘀咕著什么。
“快了,就在廣場那邊,靠近城門的位置。”邁過一個臺階,蘭斯指了指前方回復道。
今夜的月色被烏云遮住,黑暗中在火把微弱光芒照射下的城堡顯得有些荒涼,粗獷的建筑風格看起來不像是王國的治所,反倒像是故事傳說中的暗影殿堂。
不過這也怪不得蘭斯。
北境的城堡向來如此,考慮到其戰略功能遠比城市要重要些,一般規劃的都不怎么舒適,畢竟領主都住在城堡內部,有溫暖的火塘。
這一點和南方簡直是兩個極端。
聽說薩里昂那些貪圖享樂的家伙把自己的城堡都修的跟花園差不多,噴泉、雕像、以及方便偷情的玫瑰花叢是它們的整體基調。
至于士兵?
拜托!都被打到城堡了,還抵抗什么,投降吧…
這一點和他們比較富裕,一般城堡外圍都修建有一大圈城墻慢慢發展成大型城市綜合體的規劃有關。
和把城堡當作成自己莊園的方式不同,貧瘠的土地和稀有的人口令瑞文斯頓這邊的領主們不得不實在一些,除了少數類似于瑞恩這樣的大城市,余下的領主們領內大多數只有村莊,一個建在城堡外圍的小型集市就足夠滿足這些平民們的交易需求了,畢竟除了一些獵人帶來的收獲,他們也沒什么好交易的東西。
像寶石礦產這些可都是領主的私人財產,敢偷盜的話脖子被套上繩索,尸體掛在城樓上示眾是唯一的結局。要知道北境的刑法向來只有生和死兩個選項,一般看那天領主的心情如何。
騎士的住宅、士兵的營房、鐵匠鋪、馬廄、軍械庫、方便集結士兵和訓練的廣場以及自產自銷,必不可少的酒館一間,這些基本上就是伊爾克特林城堡內所有的建筑物了。
兩人出了空曠的住宅區又拐過一個墻角,這才漸漸感受到了人氣。
城堡的廣場上搭著帳篷,住滿了前來避難的平民。這些缺乏娛樂活動的家伙不是早早睡下便是在忙碌著制造下一代,以至于那動靜實在有點吵鬧,像音符中的詠嘆調。
“為什么要我們去見她?”伯爵被刺激的有些煩躁,率先出聲打破了沉默,有些疑惑的問道:“她在忙些什么嗎?”
“布道。”蘭斯止步在由馬廄改造成的教堂門前,制止了負責守衛的士兵通報后,輕輕推開木門道:“瞧,她正忙著宣揚神的教義呢。”
伯爵有些詫異的眼神看向里面聚集著的人群,馬廄的外圍被釘上了木墻,長寬卻低矮的空間內奢侈的亮著燭光。
和廣場上那些吵鬧的家伙們不同,這里人都顯得很安靜,他/她們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陶醉在安琪溫柔的聲音中,被她昂揚頓挫的語調和故事中宣揚的教義所吸引。
甚至于在木門發出咔吱咔吱的聲響后,一個個竟敢用憤怒的眼神看來,以表達其對被驚擾的不滿。
“蘭斯大人,伯爵大人!”安琪的眉頭微微皺起,待看清楚來人后才舒展開來:“您們這是...?”
“你繼續就好。”蘭斯拉著伯爵站在人群前方,無視他有些郁悶的眼神,沖安琪微笑了一下道:“伯爵大人想聽聽秩序神殿的教義,他有興趣成為我們的一員。”
“嘿!”伯爵試圖辯解什么。
“噓!”蘭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人群,制止了他。
伯爵不滿的轉身望去,那些狂熱的眼神正盯著自己,仿佛只要他敢對神靈稍有不敬,就打算將自己撕碎一般。這場面讓他微微一愣,不由得將反駁的話語咽了回去。
“起初神創造天地。地是空虛混沌。淵面黑暗。神的靈運行在水面上。”安琪溫柔的聲音在耳畔回響。考慮到伯爵的尊貴,她便由創世紀從頭開始講起:
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開了。
神稱光為晝,稱暗為夜。有晚上,有早晨,這是頭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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