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z)“郡王,”張豪見他神色不對,小聲把他叫醒。提醒道:“多虧忠毅侯。”張將軍這會兒像是就會說這一句,靖和郡王苦澀的一笑:“是啊,多虧。”
他沒有具體說誰,只說“多虧”,就閉上嘴,坐下來,單身獄中木床上手撫床邊,還如在夢中。
他從不敢想葛通會放過他們,這就讓打蒙住,也就只佩服一個人。
忠毅侯嗎?不不,不是他。
靖和郡王眼前浮現(xiàn)出一個少年模糊的模樣,他貴氣天成,他風(fēng)神俊朗,他……靖和郡王這一次進京畏罪而來,只金殿外金階下跪著,他實際上就沒見成,以前見到是十幾年前,他記不清他的樣子。
他是當(dāng)今皇帝。
……
葛通也好,忠毅侯也好,全是前太子黨,如今算皇帝黨。他們有任何的華彩,就跟石頭城不是小王爺能打下來,大份兒功勞要歸在蕭觀頭上和袁訓(xùn)頭上一樣,葛通的變通,忠毅侯的出手相助,應(yīng)該歸功于當(dāng)今皇帝。
靖和郡王佩服葛通敢轉(zhuǎn)變,當(dāng)做別人不能做的事情時,別人就會生出服氣,但靖和郡王一樣能看穿葛通這樣做的好處。
他大寬大恕的原諒東安和靖和,對他自己長在軍中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當(dāng)兵的性子直,哪怕葛通肚子里一萬個彎彎繞才上這道奉折,當(dāng)兵的血性直,葛通將軍這一道奏折,把他在軍中的地位奠定不少。
就是東安、靖和的人都會佩服他。
靖和郡王喃喃:“好一個棄家仇而保國土,”這不是又罵兩個郡王一層,把他們面皮又揭下來一段。
當(dāng)時他們兩個人,一個為嫉妒,一個為貪財,都不是為國土。這一會兒靖和郡王反復(fù)念叨這句話,心里是滾油煎的滋味還是羞見世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靖和郡王嘆氣,這句話饒是罵足了人,葛通他倒還落下一片英雄名聲。
真是豈有此理啊,苦苦尋仇的也是你,如今大仁大義的也成了你。靖和郡王苦笑,這是皇帝當(dāng)太子時門下出來的人,這是他的太子黨們。
只這一道奏折,就算是個人物。
而忠毅侯袁訓(xùn),就更了不得。前任太子黨三近臣之一,在今年知道他原來是皇帝的嫡親姑表弟,他敢把張豪往現(xiàn)任太子門上引見,明著甩出話:“能救一個是一個。”這份膽量大過張豪求告過的任何一家。
當(dāng)然現(xiàn)太子府是袁侯爺女兒家,他小小不到十歲的長女已在府中當(dāng)家。當(dāng)?shù)挠袥]有笑話,別人還不能知道,但見天兒往太子府上一坐,這是事實。但袁侯爺這份膽量還是出自于前任太子,當(dāng)今的皇帝門下。
總是忠毅侯對皇帝有所了解,才敢做出這救人的舉動。
靖和郡王自己難道不知道葛通若是跟他拼了,他將連累無辜家人和將士們?
感激忠毅侯也好,對葛通有點兒服氣也好,都抵不過對皇帝陛下的懼服。那宮中托言避暑的人。
這兩個都是他的人。
……
靖和郡王生出懼怕,就更難猜測皇帝心思。不由得要想,這算是苦主撤狀,接下來就全由皇上發(fā)落,他會不會顧惜數(shù)十年披星和戴月呢?
…。
離他不遠的單身牢房里,東安郡王也這樣想。
他這里一片歡騰,跟他的人爭著來告訴他,還花了冤枉銀子,折子副本你買我也買,花上千的銀子出去。
靖和郡王相對于東安郡王來說,他是貪財。鼓動他的三位將軍行事也不當(dāng),靖和郡王還有能扳能辨的地方。
東安郡王就慘,他是直接殺了霍君弈。
見到這副本折子,他們喜笑顏開在情在理。
靖和郡王能想到的葛通心思,東安郡王一樣能想到。東安暗想過,葛通這樣做,不過是為兵權(quán)和收買人心罷了,心思隨后也就放在皇帝身上。
現(xiàn)在就是宮里那位定生死,他是不是會如奏折上寫的,顧惜到數(shù)十年征戰(zhàn)辛和勞?
……
黃昏的時候下了幾點雨,秋老虎暑氣在傍晚時也自消。柳義大跑小跑的走進殿室,把他一臉的沮喪揚起。
皇后看上一眼,就冷淡增加幾分。故作平和的道:“皇上圣駕竟然還不回來?七月里算秋天不是。”
纖指尖尖,卻捏緊手中蓮青色帕子。
柳義陪笑:“七月天秋老虎,白天還熱呢。”皇后沒好氣翻他一眼,柳義縮縮頭。又諂媚地上前:“皇上雖然不回來,但今晚也沒有招人臨幸,就有侍候的,也不過是隨身幾個宮人,娘娘可以安心。”
“這幾天皇上哪有心思臨幸人?”皇后微哂。
柳義干巴巴:“娘娘說得也是,適才我去御花園打聽皇上今晚可起駕回宮,見到賢嬪的宮女,梁妃的宮女都經(jīng)過,以奴才想,也是打聽消息的吧?”
想到幾個宮女面上的焦急,裝模作樣的嘆氣:“葛將軍上一道奏折,可算給皇上出道大難題。”皇后幽幽道:“不僅是難題,還是打擂臺吧?”
悶悶的,皇后自言自語:“一堆的人為郡王們求情,皇上發(fā)過脾氣這才幾天,這位葛通他是什么意思?”
柳義添油加醋:“這是逆龍鱗的事情。”
“為了這件事,張賢妃如今是張賢嬪,”皇后沒理會柳義,自顧自顰眉:“胡嬪成下等宮人,”這才看一眼柳義,冷淡地道:“她怎么樣?”
柳義笑得見牙不見眼:“娘娘您事情多,您給忘記了不是。昨天我回的娘娘,她沒做一天的粗活就病了,昨天沒的。”
皇后嘴角微撇,現(xiàn)出鄙夷后,又長長的惆悵和微譏:“想在這宮里出頭,還要呆得長長久久的,可不是容易的。”
“那是,要身份沒身份,家里也沒有幫的地方。所以不是奴才多嘴,別看皇上左一個右一個的,哪一個能跟娘娘您相比。身份不同。”柳義低聲說著,這也是皇后最愛聽的話。
皇后反而憂愁:“身份不同,也不過是我有太子。”一怔,身子坐直,對柳義道:“往太子府上去提個醒兒,告訴他這葛通行事太不尋常,讓太子多打量他。如果他惹皇上不喜歡呢,太子就不要幫他說話了。如果他這主意皇上喜歡?”
轉(zhuǎn)向柳義:“你看皇上他會喜歡嗎?”
柳義就尋思,皇后見狀意興闌珊:“算了,你怎么知道?你去過太子府上,再去問問柳至大人。”
“他就別問了吧,問至大人也就一句話,”柳義隱隱有煩惡。
皇后讓他提醒:“也是的,他又要說六宮是我的,金殿與我無關(guān)。”皇后更無精打彩:“你只往太子府上罷了。”
柳義欠身退出,皇后看看柳禮不在這里,也不想和別的宮人說話,還是獨自坐著看天色發(fā)呆。想一會兒太子,就要想到加壽,心里有別扭,再想皇帝。
想到皇帝就更別扭,就想到自己從來沒有看得透他。嬪妃們?yōu)榭ね鮽冋f情全落處分,可見皇上不想放過他們。這又冒出個葛通,是他為太子時就跟隨的人,葛通總是知道幾分圣意才上這折子?
難道他改變主意?
有時候柳至是知道他怎么想,但柳至勸的話,皇后十有*都聽不進去。倒是她后來不相信的父親柳丞相,皇后和他頗能通心思,但遺憾的是,他已經(jīng)西去。
悠悠的,皇后繼續(xù)沉思。
……
想對于一堆的猜測皇帝心思的人,袁訓(xùn)絲毫不往皇帝心思上想。他在書房里也沉思,但想的大不一樣。
他沉思得那么入神,寶珠走進來,他也沒有抬眸,寶珠就放悄步子,躡手躡腳地貼近他。正要伸手呵他癢,袁訓(xùn)一把握住,笑著轉(zhuǎn)過面龐:“早看到你了,還敢偷襲?”
“你也在想皇上怎么發(fā)作這事?”寶珠問道。
袁訓(xùn)擁她入懷:“沒有,我想的和你一定不一樣。”輕輕吻吻寶珠,正想得累時見到妻子,袁訓(xùn)就拿她取笑,也樂上一樂:“讓媳婦們攆出來了?以后不要你管家?”
寶珠抿抿唇微笑:“我巴不得,真的不要我管,我正好多多的陪你。”袁訓(xùn)一怔,更把寶珠抱緊些,下頷壓住她的額頭,輕輕的笑:“受冷落了不是?這件事情,我倒是想過。”
把寶珠在膝上安置好,含笑道:“我看這事情結(jié)束,我就要出去做官,就要忙起來。但不結(jié)束呢,我又沒心情陪你。你也一樣,我知道你也擔(dān)心舅父。”手指在寶珠鼻子上輕輕一按:“袁二爺還打二爺招牌,也是為舅父才繼續(xù)這么著不是?放心吧,我會抽功夫陪你。”
寶珠依著他,聽完,也更溫柔:“那敢情好,我看著你睡不好吃不好,雖賜下王府也沒好好游玩。這不是你。田光他們的賞賜又沒有下來,我怎么能丟下二爺招牌,再說也能多打聽些事情不是?”
“是啊,能多打聽事。”袁訓(xùn)微微一笑:“現(xiàn)在想往御花園里打聽事的人一定不會少。真是的,有什么可打聽的,”
又和寶珠笑謔:“我家呆子小寶不是說過,皇上是仁德的。”
寶珠微有擔(dān)心:“但,東安郡王與靖和郡王手上總有人命在,真的就這樣放過他們?”寶珠含笑:“我知道侯爺不見皇上,心里也明白著呢。可我呢,不瞞你說,很糊涂。我自己在房里想上一會兒,就想到好半天沒見到你,還是來看看你的好,你說這事情結(jié)束就要做官,我也早想到。有幾件事對你說,你若是面圣一并呈上吧。”
袁訓(xùn)漫不經(jīng)心撫她的發(fā)絲:“田光等人你不用擔(dān)心,這不用面圣。”
寶珠詫異:“為什么?”想袁訓(xùn)不會不肯照顧,只能是另有原因。夫妻早有同心,寶珠問道:“你打算把他們的賞賜怎么折現(xiàn)?”又哦上一聲,手指輕叩額角:“你這又是打我們的好女兒主意,打算往太子府上要賞賜。”
袁訓(xùn)挑著眉頭笑:“不行嗎?”
寶珠微笑:“不是不行,你想女兒也是我的,我也想過這樣辦理。但這樣算委屈田光他們吧?還有那小鄒,換成太平時候,我正眼也不會看這樣的人,但他也有用。”眸光更柔望向袁訓(xùn),見自己揉得他胸前衣裳凌亂,伸手為他撫著,有幾分慶幸又有幾分羞答答:“有時候想想,若是沒有嫁給你,這輩子可就遺憾。”
袁訓(xùn)故意大吃一驚:“是嗎?呆子小寶這樣的在乎于我?”
寶珠笑起來,想到以前夫妻的玩笑話,裝模作樣的斥責(zé):“放老實,人家在夸你呢。”袁訓(xùn)莞爾,寶珠把剛才的話說完:“如果不是嫁給你,如果不是跟著你去山西,”
去山西的話說得飛快又含糊,袁訓(xùn)耳朵從來是尖的,對上寶珠也從來要調(diào)侃的,急急打斷:“打住!”
浮上壞笑:“卿卿再說一遍。”
寶珠裝愣神:“如果不是嫁給你,”
袁訓(xùn)板起臉:“下一句,”
“也就不能知道市井中也有英雄,雖然猥瑣,關(guān)鍵時候也是英雄,”寶珠一本正經(jīng),把雙手合十:“謝天謝地,讓寶珠嫁給你,一直叫你表兇,難為你現(xiàn)在也真的不兇了,”
袁訓(xùn)失笑:“什么?”
寶珠肅然:“你又要我再說一遍是不是?”書案上有筆,提筆在手,取紙張寫下“表兇”,拋下筆嫣然大樂,拍著雙手:“表兇,表兇,這稱呼可好不好?”
額頭上讓敲一記,袁訓(xùn)裝著咬牙:“原來你從沒有好好稱呼過我,”寶珠嬌俏地笑著,正以為把去山西的話混過去,袁訓(xùn)再次繃起面容:“剛才那一句,重新再說一遍。”
寶珠疑惑:“哪句?”手點書案上字:“這陳年舊債我都算給你,難道還有什么債敢欠著不成?”她笑盈盈的,滿面調(diào)皮之色,袁訓(xùn)似笑非笑看著:“我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孩子們?nèi)翘詺獾模?br />
“因為父親是你。”寶珠叫著,見袁訓(xùn)抬手,往他懷里一鉆,繼續(xù)取笑他:“人家現(xiàn)在是二爺,你打不得。”
耳邊,傳來春風(fēng)般的溫柔話語:“二爺是怎么當(dāng)上的?”
見他還是不放過,寶珠大怒狀:“是寶珠自家掙到手的。”
“原來……寶珠自家在哪里掙到的?”袁訓(xùn)壞笑。
寶珠想想:“是寶珠自家到山西掙到的。”
袁訓(xùn)壞笑:“那我當(dāng)時在哪里呢?”
寶珠歪面龐:“讓我想想,你當(dāng)時不是在京里?寶珠要去山西看舅父,你跟著去,后來當(dāng)上將軍,后來你就很感激寶珠,寶珠也不要你的感激不是,”
袁訓(xùn)笑喝:“我要!有感激為什么不要!”眸子對天,一臉的回想:“這個人嘴里亂說,還是我自己說吧,當(dāng)時我少年立志,發(fā)憤從軍,有個人好沒羞的尋親戚搬祖母,去和姐姐吵架,還把我打了,后來我一氣走了,這個人追我到山西,”
寶珠笑得軟在他懷里:“打住,你才打住,誰沒羞追你到山西,我是去當(dāng)二爺?shù)摹!痹?xùn)雙眼對天:“沒有大爺,就能有二爺?”
“石頭里蹦出來的。”寶珠勉強撐住再回一句,就笑得不行,索性縮在丈夫懷里不起來:“哎喲,揉揉肚子,笑得疼上來。”
袁訓(xùn)就給她揉,一面揉一面繼續(xù)道:“沒羞追我到山西,所以有好女兒加壽,所以有好親事她在太子府上當(dāng)家,所以呆子小寶又犯呆,以為我想問太子殿下要賞賜。小呆你好好跟著丈夫后面學(xué),”
寶珠忍笑:“學(xué)什么?”
“學(xué)學(xué)你的人馬,”
寶珠忙忙道:“可真不錯。”
“是不錯,也就不能可惜埋沒。”
聞言,寶珠從他懷里坐起,眸子一亮,話沖口而出:“我也這樣想,田光就是你平時說的好漢吧?有功夫又在京里地頭兒熟,還有小鄒,真是的,一堆的好人反而個個不出挑,因為好人太多。這一個實在不上臺盤,但關(guān)鍵時候也能中用,讓我刮目相看,也讓我印象深刻,但他還能怎么用上呢?”
“小呆!”一堆的話就換來這兩個字。
寶珠白個眼兒,就來討好自己丈夫:“我在房里想半天,不知道皇上怎么處置這事,如果心情好,就打算讓你幫田光等人要賞賜去,又怕皇上不喜歡葛將軍的折子,所以你這里討主意?你既然有主意,快告訴我吧。”
“叫聲好聽的,”袁訓(xùn)把臉更高仰。
“好人兒,”寶珠笑嘻嘻。
袁訓(xùn)這才告訴她:“皇上的心思有什么可想的,要殺就殺,不殺便饒。這事情我雖然是為自己私情尋葛通商議,但他辦的著實不壞,不羞到人,就打動人。他回軍中去,兄弟們就能放心。這事,我不多想。我想的是,你的人馬,”
寶珠忙又堆上笑臉。
“你說的對,一堆好人里,好人就不出挑。田光是不錯,但和那個小鄒相比,小鄒更值錢。”
寶珠雖是二爺也懵懂,微張著嘴,省悟到自己總是有諸般不足,催促道:“快說。”
“大姑老爺打聽事情,要往那地方去。林公孫他們私聚,也挑中那地方,為什么?龍蛇混雜,消息眾多。”
寶珠興奮:“是是,”又懊惱:“我就沒有想到這個。”
袁訓(xùn)對她一笑并不說破,就像男人從不想癸水一樣,青樓對于女眷們來說,是想不到的一處。
“給他們賞賜也好,官職也好,可惜了!把他們送給太子,你看好不好?”袁訓(xùn)笑容加深。
片刻后,寶珠一聲驚呼逸出,摟住袁訓(xùn)脖子:“還是你最疼女兒,還是你好,幸虧我嫁給你,要不然,”
轉(zhuǎn)到袁訓(xùn)面前,和他臉對臉兒,吐一吐舌頭,驕傲地昂著頭:“我會把你搶回來的。”
“小呆!”袁訓(xùn)笑罵:“我本就是你的。”
“那王府的姑娘,”寶珠促狹。
袁訓(xùn)翻眼:“回京后沒聽到你提起,我正天天稀罕。那王府的姑娘,王府的姑娘你到底在哪兒呢?”
寶珠笑得前仰后合,她在丈夫懷里,倒不會摔下地,就笑得更肆意,笑道:“有回,我對你說過的,”袁訓(xùn)揉額頭:“我心里哪記這種事情,管她是誰,讓她好生呆著吧,偶然出來一回有情致,天天出來我可受不了。”
把寶珠放下地,給她也理理揉亂的衣裳:“回去和媳婦們搶權(quán)去吧,有你來攪和,我剛才沒想順的地方這就順了。”
寶珠打聽:“想順了什么?”
“你沒來的時候我在想,來找我的人,個個全是張豪將軍那樣的嗎?不會吧。都想往皇上那里打聽消息,也就有人往我這里打聽消息。那個王恩,”袁訓(xùn)在這里沉吟。
寶珠湊上來:“怎么樣?”
“他不是和歐陽家走近過嗎?容妃雖然又下去,我也防備著她呢,就總把王恩想起。你想想,林公孫攀扯一堆的人,怎么不攀扯他?我想到林公孫,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他。我想到容妃呢,又能想到他。這個人在我心里生根似的。”袁訓(xùn)眉頭擰起。
寶珠有些得色:“你才說小鄒有用,讓他去打聽?”
“本來我是想這樣辦理,你來廝混我,”
寶珠嘟嘴兒:“好好的說話又打趣人。”
袁訓(xùn)輕笑:“你過來說一大通,我想想人呈給太子殿下,事也呈給太子殿下吧。他要真的有什么,我再私下里查不好。我已經(jīng)私下幫著張豪,再私下里查別的事,刑部里現(xiàn)在是柳至,讓他知道,你看他會放過我嗎?”
寶珠又忍俊不禁,袁訓(xùn)微嘆:“把事情都交出去吧,想皇上不是拖拽的人,說不好沒幾天就有圣旨下來。圣旨一下來,你我心安定。抓緊功夫我陪你玩幾天,”面上重新溫柔,對寶珠笑容可掬:“不帶孩子們好不好,就你跟我,你現(xiàn)在也能騎會兒馬,我們城外跑一大圈,回來讓孩子們羨慕一回,他們見天兒的玩著,無憂又無慮,我多羨慕他們啊。”
問寶珠:“你羨慕不羨慕?你小時候玩的有這樣好嗎?”
寶珠搖頭:“沒有呢,就是看他們玩得好,又有戰(zhàn)哥兒見天的陪著加福,我總想到少陪了你。最近多見你呢,怕打擾你為舅父。如你一樣,我也覺得圣旨就快下來,就想到趕緊陪你吧,不然全讓孩子們玩了。”
眸中閃動著什么,向袁訓(xùn)輕輕一拜。
袁訓(xùn)微笑:“這又為什么?”
“請,代我把二爺這差使辭了吧,以后我只專心相夫帶孩子們,外面有你,從來件件放心。家里有你,理當(dāng)也讓你件件放心。說起來你我成親這些年,聚少離多。現(xiàn)在算安定下來,自然以家里為重不是嗎?”
寶珠說的認真,袁訓(xùn)聽的認真。夫妻再一次有心意相通之感,袁訓(xùn)伸出手,寶珠伸出手,兩雙手互相握住,凝視對方面龐。
深深的對望上,數(shù)年來你在軍營我小鎮(zhèn)守候,你獨自守家我時時思念……一起浮上心頭。
掐指一算,成親好些年頭。好些年頭里過去的歲月,過去不少事情。好些事情里,卻如夫妻們自己說的,還缺少夫妻單獨的溫馨。
袁訓(xùn)低聲:“啊,有寶珠一直陪著。”
寶珠低聲:“啊,嫁給你呢才這般有趣。”
書房本是肅然的,在這一會兒頓生繾綣,兩個人像回到新婚的那個晚上,那個初成夫妻的夜里,當(dāng)時一切是美好,直到今天,一切還是這樣的美好,絲毫沒減半分。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太祖得天授命,至朕今日,不敢忘天恩,不敢負臣義,不敢傷黎民。太祖安邦,設(shè)十大重鎮(zhèn)以抗外藩。至高祖皇帝,十郡王領(lǐng)兵權(quán),東安、靖和、定邊、江左、延寧、陳留、長平、漢川、渭北、項城。
延寧郡王馬革裹尸,江左郡王負屈戰(zhàn)死。定邊叛逆,實傷朕心。昔日祖輩,皆不是無勇無義無德無行之人,后輩子孫享皇恩,食俸祿,竊賊之心從何而來?
論國法,難容之!
論皇家血脈,豈無承擔(dān)氣概。
論祖輩們英勇,朕亦不忍。
想太上皇在時,十三年榆林陷,定邊郡王廝殺三日三夜,上皇嘉獎,從不敢忘。十五年寧城陷,東安郡王苦戰(zhàn),傷左臂,至今不能自如,上皇嘉獎,從不敢忘。十九年楚城遇襲,靖和郡王傷有百痕,從不敢忘……
今葛通忍家恨為國寧,朕憐其心,如何不能成全?
……
定邊竊賊,誅滿門可矣。東安靖和,各返軍中。
重整軍紀,重振軍威。三軍聽令,守規(guī)正矩。將士齊心,操練可成。何愁外敵再來,何憂朕心惶惶。何懼浮言入耳,何畏仁德不成?
朕憂思多日,時常涕下。常思仁德,亦念禮廉。常恐居政不正,天地不容。又豈敢無好生之德乎?
……”
東安郡王凝視圣旨,有一刻鐘不言不語。
這是剛才頒發(fā)下來的圣旨,太監(jiān)已回,把圣旨留下。
他的身后,本來滿面歡喜的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樂。交頭接耳,紛紛私語:“這不是讓郡王回去嗎?”
“是吧,我沒聽錯,是各回軍中的話。”
“那郡王為什么還不喜歡?”
“圣旨看了那么久,里面還有什么話咱們不知道不成?”
東安郡王緩緩轉(zhuǎn)過身子,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的問道:“王妃在哪里,世子在哪里?”家人回道:“恭喜郡王,適才聽到圣旨中命返回軍中,已經(jīng)讓人去請王妃和世子過來。”
東安與靖和王妃和世子都起來京中,但平時不敢露面,怕郡王定罪要株連到他們,他們沒有機會逃命。
這會兒圣旨已下,自然有人去請。
東安郡王點頭,再吩咐道:“備熱水,取我冠服,給我準(zhǔn)備愛吃的,要我愛喝的酒。”他面色依然平靜,但跟來侍候的人喜笑顏開:“就是嘛,這是好事情,應(yīng)該慶祝。”
一個將軍走上來:“咱們這就出去,先給您定間上好客棧,好好去去晦氣。”
東安郡王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他擺擺手:“不,我就在這里洗,就在這里吃。”見侍候的人傻眼,東安郡王笑一笑安他們的心:“就要離開這里不是嗎?再呆會兒,我倒舍不得上來。”
離這里不遠,同在一個昭獄里的靖和郡王也是一樣的說話:“請王妃和世子過來。”
…。
葛通門前下馬,匆匆進門。平陽縣主等不及,從廳上迎到院子里。母子會面,平陽縣主急迫問道:“抄來了嗎?”
“母親請看。”葛通雙手呈上,這是他剛剛抄來的圣旨。
平陽縣主飛快地看著,因為飛快怕少了字,又緊張這里面到底寫的是什么,念出了聲:“論國法難容之……”
念完后,她滿面驚駭:“這是圣旨嗎?”
葛通微微一笑:“母親也吃驚不是?我也吃驚。所以我又往宮門上走了一回,請出來御書房里的太監(jiān),可巧兒他今天不當(dāng)值,沒有御花園里侍候,這就出來見我。他說千真萬確,這是圣旨。”
平陽縣主看看天色,算算兒子從聽到圣旨下,就往昭獄里趕,他自然不進去,讓跟的人把認識的獄卒叫出來一個問話。
郡王們的人少不得盯著葛通,葛通為打聽他們進進出出見郡王們,也早結(jié)交獄卒。證實圣旨是下給郡王們的,葛通再往宮里去,圣旨都有留底,抄出來,看了不信,再請出太監(jiān)們問話,早過去許多鐘點。
平陽縣主凝眸:“那是時候了。”
葛通也道:“可不是,該交待的應(yīng)該交待完,該見的家人也應(yīng)該見到。”
平陽縣主緊張上來:“你讓人守在昭獄里嗎?”
葛通回道:“讓小竹子守在那里。”
話音剛落,一個家人狂奔而進。如果是平常時候,他這樣的狂奔肯定為主人不喜,但今天平陽縣主和葛通全迎上去,平陽縣主走得匆匆,但是裙子,葛通就大步在前。
大聲問:“小竹子,怎么樣?”
家人狂喜滿面:“爺,縣主,他們死了!”
平陽縣主眼前一暈,葛通眼角見到母親身子晃動,回身扶住。見母親滿面喜色,喜歡的語氣都虛弱幾分:“讓他過來。”
不用叫,小竹子也到面前。不用問,小竹子指手劃腳也說出來。
“收到圣旨后,就要熱水洗過,換上冠服。我聽著不服氣,想這兩個還真的打算大搖大擺出獄門不成,就見他們的王妃和世子進來,一進去也是喜歡得不行,我正背身子罵,就聽到大叫驚呼。獄卒們和院子里放風(fēng)的大人們都過去瞧,我也擠進去瞧了一回。揮刀自刎的,爺,死得不能再透,那血把衣裳都染透,嘖嘖,我看著尸首,倒佩服他是個男人。”
葛通獰笑,也是一聲:“是個男人!”
平陽縣主自己能站住,葛通騰開雙手,再把圣旨看上一遍。
……
“論國法,難容之!
論皇家血脈,豈無承擔(dān)氣概。”
“重整軍紀,重振軍威。三軍聽令,守規(guī)正矩。將士齊心,”
“常恐居政不正,天地不容。”
…。
葛通痛快地大叫一聲:“二賊,你們有何面目還活著整軍紀,正軍威!”
撲通!
他跪倒在地,面對著皇宮方向重重叩下頭去。幸好他這一跪,就從石板地偏到泥地上,不然這狠狠一下足夠他額頭吃個苦頭。
平陽縣主讓兒子提醒,隨后跪下,也對著皇宮方向叩頭。重起來,她涕淚漣漣,喚兒子到身前,緊緊握住他的手:“可以給你舅舅發(fā)喪,立衣冠冢。”
葛通用力地道:“都準(zhǔn)備齊全,父親也早答應(yīng),這就設(shè)起靈棚來,母親放心,我要辦的一步一步我都能辦成!”
“好兒子!”平陽縣主再次落淚,自覺得不能控制,丟到兒子急步回房,應(yīng)該是回房痛哭。
外面葛通大聲吩咐家人設(shè)靈棚,把早就寫好的霍君弈和那三個將軍的靈位親手取出,他的父親聽到消息,也趕回來,又叫出葛通的弟弟往親戚家里送信,在霍君弈無辜被殺十?dāng)?shù)年后,平陽縣主這才算是正式以親人身份為他發(fā)喪。
…。
信,自然也送到袁訓(xùn)家里。袁訓(xùn)正在家里會人,龍二龍三引著他才出獄的舅父一家,還有女眷們也接出來,都洗過換過衣裳,往內(nèi)宅里來見小弟夫妻。
龍二龍三笑得見牙不見眼,邊走邊交待:“舅父母,見到小弟不用怎么謝他,他是自己兄弟。”那喜滋滋兒的模樣,讓當(dāng)舅父的撫須微笑,還有幾句玩笑:“他是你的兄弟,卻和我沒有親戚。我不謝他,他要說我不識禮節(jié)吧?”
龍三喜滋滋:“倒是謝謝弟妹也罷。”
不說還好,說過當(dāng)舅父的把頭一縮:“我說你們兩個,辦事是不是周全?要不要先去問問這位夫人,她不嫌我們臟了這地吧?”
對妻兒道:“我們還是在這里等上一等,讓外甥進去問上一問,免得惹主人家不喜歡。”他的妻子兒子真的站住。
龍二搔頭:“不會吧,小弟讓我請你們進去,弟妹在他身邊,我聽到正商議著去哪里玩,”龍三也想起來:“是了,弟妹剛才在。”把舅父的手一握:“跟著我和二哥進去,保無事情。這一點兒面子,弟妹大仁大量的人,還不給我們嗎?”
一家人進去,走得還有戰(zhàn)戰(zhàn)兢兢。經(jīng)過的雕梁畫棟也帶給他們壓力,越走越沉重的進到廳上。
龍二龍三歡天喜地:“姑母也在,老太太也在,多謝,多謝不是。”
進來的人抬眸觀看。
見居中高坐的,左側(cè)一個白花蒼蒼的老人,她皺紋頗多,但精神頗佳,和藹可親的笑著,先讓客人們安不少心。,
右側(cè)一個白發(fā)中年貴婦,有傾國傾城之貌,但和氣親切大過她的容貌,客人們又安下不少心。
一側(cè),坐著一對夫妻。
男的眉宇飛揚,似傾盡銀河與星漢,明亮的俊朗讓人不敢再看第二眼,又舍不得移開眼光。只打量他的氣質(zhì),不敢和他明眸對上。
女的呢,一團和氣,一團美貌,一團溫柔可親,觀之怎么看也不像長了三頭和六臂。
當(dāng)舅父的暗道,這就是族妹們信中所寫的張牙舞爪,帶兵闖府的忠毅侯夫人嗎?怎么看都不像。
正要上前去見禮,消息送進來。
“回侯爺,東安郡王昭獄自刎,靖和郡王昭獄自刎。”
客人們嚇了一跳,袁訓(xùn)渾然不放心上。圣旨一出來,他也讓人抄來看過,心中也早明白。點頭表示知道,徐徐起身,先行招待客人再說。
……
昭獄里,哭聲震天,兩個單身牢房里各橫著一個尸身,地上拋著一把刀劍,桌上有幾個大字。
“以死謝罪,以正軍紀。”
此時的御花園里,皇帝噙著冷笑自語:“這也罷了,朕倒有幾分佩服!”
仁德,仁德?
皇帝冷笑連連,你自己都沒有仁德,還敢向朕要求仁德?
要是容你們還活著,那真是豈有此理!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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