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z)四月初的一天,老國公夫人生下兒子小十,暫時沒有大名。八奶奶往軍中去信,信還沒有到,龍懷城等人都有感覺。
龍懷城坐在帳篷里支肘出神,想的還是小十就要出生,他將來花什么錢。現(xiàn)在還有父母親在,小十暫時不會缺錢用,以后他大了,要進學要娶親要結交朋友,除去公中花的,自己手里也要有才行。
老國公以過來人的眼光,對老國公夫人說等到龍懷城的孩子大了,會嫌棄小十分他這一房的東西,龍懷城想不到這些話,他想的是分一半給小十,妻子嘴上答應的好,像是有勉強。
龍懷城不怪妻子,畢竟分走一半是誰都要心里打個結,龍懷城就盤算軍功賞賜上扣私房,扣下來的錢給小十私下添田地。
這個手腳他動得起,他在姐丈陳留郡王帳下,讓姐丈那里扣下再給他就行。
跟他的小子躡手躡腳進來,龍懷城瞄到,沒等到他說話,問道:“有事情?”
“二爺他們一起出營,像商議事情。”
龍懷城皺一皺眉。他對哥哥們不敢放松,小弟和弟妹走的時候,家里人是和和氣氣的,別小弟沒進京兩年,兄弟們又各懷心思,要讓小弟罵不說,還有弟妹要殺回來。
縮一縮腦袋,龍懷城悄悄一笑,弟妹要殺回來,這話可不是虛的,不把家弄好,弟妹會來真的。
他襲了爵位,因為早年有個“意外”名聲,影影綽綽的擔心哥哥們不服,不知道哪一天心里生不忿,兄弟們又回到以前。
母親又懷上小十,龍八自己的多心,他心里想著小十沒錢用,以為哥哥們有多心。
老國公夫人勸龍懷城不要提出家產十開,龍懷城答應下來,就是不想影響眼前的和平局面,他寧愿委屈自己和妻兒,也不愿意為錢再在家里生波浪。
因為自己的疑心,疑心別人疑心,龍懷城最近讓小子們盯著哥哥們,特別是母親要生的這個月,龍氏其它兄弟們不管見誰,龍懷城這里步步都有回話。
聽說他們一起出營,小子們擔心是私下商議,龍懷城也一樣的想。讓帶馬帶路,出營去打聽。
……
四月里邊城內外都讓風吹綠,初夏風中帶著遠山香,小小的山丘上青草搖曳,間中還有幾枝子不知名紅花,龍二龍三龍六龍七四個人,在山丘上面團團圍坐,離軍營不遠,都沒有帶跟隨的人。
長長的草叢中,龍懷城去了盔甲去了靴子,借著草的掩護悄悄的爬著。
風正好,把話吹過來。
“老八到現(xiàn)在也不說,算算日子,就這幾天要生下來。”龍二懶洋洋。
龍三也無精打采:“老八不會是忘記吧?”
龍六瞪瞪眼:“不會吧,他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他敢忘記?”
龍七嘻嘻:“搶了他的光,所以老八裝作不理會。”
龍懷城正要生氣,話尖又拐到龍二嘴里,龍二還是犯懶的勁頭兒:“他忘記不打緊,我們的錢可怎么分吶。”
龍三笑道:“我們主動提唄。”
龍六擰眉頭:“這多沒意思,老八是親哥哥,他說小十沒有錢用,要我們讓出來,他是國公不是嗎?當哥哥的我們聽他的,他的面上也光彩。”
龍七尋思著:“其實我們主動對他說,家產重新分,我們不是更有面子?”
“唉……”兄弟四個一起嘆氣:“這個老八,平時看著挺聰明的,這幾天竟然犯糊涂。”
伏在地上偷聽的龍懷城心頭一熱,一串子眼淚掉下來。原來哥哥們私下相會是說這件事情。
就要現(xiàn)身道聲謝,想到自己去甲去衣的,跟個賊似的,這模樣見到哥哥們沒法子解釋。
就把身子往后面慢慢的退,打算回營去想好,還要和父母親商議過,說哥哥們有一片美意,他們愿意讓出一份兒給小十,說話聲又起來。
“你們說老八不會是想一個人擔起小十吧?”
“他怎么擔?”
“瞞下軍功賞賜回家不說,或者和八弟妹商議,把他的那一份兒分給小十?”
“那敢情是好啊,咱們家里可又要熱鬧了。”說這話的是龍六。
龍懷城支起耳朵,聽哥哥們問:“這還叫好?老八他的錢就不足夠。”
龍六拔一根草在嘴里嚼著,有點兒心不在焉帶出來的心情不佳:“咱們家好不容易不鬧了,老八逞大能,把他的錢分給小十,八弟妹呢,也許會答應。但老八的孩子們呢?孩子們大了,沒經過風雨,其實這人吶,就是要經歷什么才懂事體,沒熬出來的孩子們眼里只有自己,小十和他們相比,能是對手?老八房里開戰(zhàn),他是國公,他房頭一亂,說不好全家跟著亂,到時候咱們的孩子跟在里面打太平拳,舊日的熱鬧又回來嘍…。”
“唉,”哥哥們又一起嘆氣,龍懷城肺快要氣炸。你們體貼小十是好的,但瞧不起我為的是哪般?
也忘記自己去甲去袍,站出去不太好看,惱的一跳起來,嚷道:“六哥你說話什么意思!”
……
草叢里忽然蹦出一個人,按道理龍六應該意外。但龍六紋風不動,瞇起眼:“我還想問你躲在這是什么意思!早看見你了,你還裝!”
龍二也罵:“當我們眼瞎不成?”
龍三也喝:“老八,草長可沒有我們眼睛高!”
龍七帶著諷刺打著哈哈:“我們給你送話頭兒,看見你過來,都實說我們心思,你怎么還裝著?”
龍懷城干瞪眼睛:“原來你們說我孩子們不好,是為引我出來?”當哥哥的一起用你很白癡的眼光看著他。
國公干干的一笑,坐到他們圍成的圈里去,左瞅瞅右瞅瞅,忽然一笑:“好,好,好,”
連說三個好字以后,龍懷城拱起手,從龍二開始一一拱過來,珍惜地道:“多謝兄長,小弟我代小十拜領了。”
龍二譏笑一聲:“你又不是小十,你拜領個屁。你把這話寫在信里告訴父親是正緊的,就說我們都答應。”
龍懷城讓他罵了,還一臉的感激。含笑聽龍二說完,徐徐道:“哥哥們盛情,小弟我和母親無以為報,”
見龍三也要張嘴,像是也要罵。畢竟小十是大家的小弟,老國公夫人也是大家的母親。
龍懷城對著他深深俯首:“三哥請聽我說完再罵。”龍三閉上嘴。龍懷城深吸一口氣,道:“大嫂和五嫂的那份兒,不能動她們的。”
龍二龍三龍六龍七一起震驚,一起明白過來,齊聲道:“是這樣的。”
“小弟那份兒,也不能動他的。”龍懷城再道。
龍氏兄弟一起稱是。
“老四沒官做,也不能分。”
龍氏兄弟又一起說好。
“哥哥們好意,也得回去先和嫂嫂們商議,依我說,倒不必這樣急的就寫信和父親說,等我們這一仗打完,一起回家去,嫂嫂們都說好,也不必咱們五份分成六份,哥哥們有意,隨后出些就行。大頭自然還是我的。”龍懷城覺得能這樣,他和國公夫人已經感激不過來。
龍二等人嚷起來,說龍懷城反而是瞧不起他們,話已經出口,哪能收回。
兄弟們吵上一回,龍懷城還是不肯先定下來,一定要大家伙兒回家后再定,這就一起回營。
營門口上讓陳留郡王的親兵截住:“郡王回來了,請舅爺們去說話。”龍氏兄弟就跟他走,路上問陳留郡王和王爺蕭觀商議的怎么樣。
上個月里兩家的人馬又“背著”主將主帥打上一架,死人是不會有,傷得重也沒有,就是王爺中軍逞威風彈壓刺頭兒郡王,郡王親兵們顯擺我家郡王圣眷好,今年一定爭兵權。兩家各自逞強。
蕭觀問罪于陳留郡王,陳留郡王指責他的中軍先動手,兩個人碰面是為商議這事。龍氏兄弟不用說向著陳留郡王,聽說姐丈回來,加快步子到他大帳里。
帳篷里有兩個人,案幾后坐著愈發(fā)沉穩(wěn)的陳留郡王。
加壽今年七周歲,她是父母親成親后第二年有的,第三年所生。她的父母親成親在今年按年頭兒算是九年,十八歲成親的袁訓今年二十七。
他的姐姐大他五歲,龍氏八兄弟在這五年中出生,有些兄弟是同一年的人。
陳留郡王妃今年是三十有二,她在娘肚子里就和陳留郡王定親,世子八歲入軍中,那一年早已經在軍中。
陳留郡王今年是四十出去,正是男人最好的風華。
他的對面,躬身站著葛通。葛通回來就受蕭觀壓迫,蕭觀唆使長平、漢川等郡王吞并他。陳留郡王強行把他留下,做為和王爺分庭抗禮的其中一局。
葛通因此扎營在陳留郡王軍中,暫時性的奉陳留郡王號令。
見龍氏兄弟進來,葛通出去。擦肩而過的時候,龍懷城還是肯和葛通點點頭。
要承繼外祖父的葛通,在這一次回來是眾矢之的,或者是別人嘴里的笑話。
一件像登天一樣的事情,葛通說我要辦,別人只能是異樣的眼光對待他。
而眾所周知,一件不容易辦到的事情,起始都未必輕松。
龍懷城也佩服葛通,也認為他失心瘋。龍家是公爵,龍懷城心想我往上進一步就是郡王,我還想當呢,但我沒有那道血脈,我干瞪眼看著。你葛通的母親是江左郡王之女不假,但子承父業(yè),這里有兒子有父親,與你這外孫何干?
子承父業(yè),你應該尋你父親那一枝才是道理。
對于陳留郡王把葛通留下,龍懷城也曾規(guī)勸,但陳留郡王什么時候聽過他的話,當做耳旁風。
因此在郡王和王爺?shù)臓幎分校鹜ㄒ菜阍蛑弧}垜殉墙柚蛘泻敉鹜嫔峡纯矗阏扇ヒ姷耐鯛敚肟闯鳇c兒羞愧、難為情或者是憤怒也行,先行在自己心里有個數(shù)。
但爭斗的人從來不是葛通的,葛通當下保存自己就行,陳留郡王肯庇護他,總有郡王自己的小算盤。陳留郡王和平陽縣主的一點兒親戚關系遠而又遠,也不是原因。
葛通不惹事情,郡王和王爺再打也好,他任何時候都是坦然。
龍氏兄弟只能去看陳留郡王,見他面沉如水,跟大多時候見到他一樣,別人看不出來他的情緒。
龍懷城暗暗地道,這跟和小弟在一起就是不一樣。姐丈見到小弟,會把小弟調謔到小弟要揍他,要么就是小弟反唇相擊,把姐丈氣壞。
龍八一直想當陳留郡王最親的那個舅爺,但現(xiàn)下知道終生不可能。他們兄弟又受袁訓很多的恩惠,再沒有嫉妒眼紅,只這樣的想想,上前見過禮,分兩邊坐下,問陳留郡王此去王爺怎么說?
陳留郡王冷淡:“他不高興,我也不高興,大吵一架,他火上來,說今年有仗全自己打,我說行,只要你放心。他又說他不調派,誰也不許異動。我也說行,我正想歇著,我擺明對他說,你看著葛通將軍在我這里你不痛快,你想扼制我,省省吧。”
兩個兒子蕭衍志蕭衍忠分列兩邊,輕輕的竊笑。陳留郡王察覺到,瞪一瞪眼:“笑什么!”
蕭衍志抿抿唇,因父親問話,正色而回:“舅舅不喜歡。”陳留郡王面皮抽搐一下,都看得出來他想繃住面容,但還是一笑,笑罵道:“他不喜歡算什么!對他說,我更不喜歡。”
蕭衍忠也嘻嘻:“舅舅說他頭疼。”
“讓他疼。尚書是好當?shù)模慨斏仙袝鴽]給我半點兒便宜,就拿公文說教來了。我不管,王爺想欺負我,沒門!他想讓我讓步,沒門!”陳留郡王翻了個白眼兒。
龍氏兄弟一起笑:“是啊,咱們有小弟,咱們不怕王爺。”
在這里不提志哥兒忠哥兒將是皇帝駙馬,只說袁訓。因為不管是加壽念姐兒的親事也好,志忠兩兄弟的親事也好,全與袁訓的姑母是太后有關。
這就越想越好笑,龍懷城道:“小弟才是金寶貝疙瘩。”
“不過他現(xiàn)在不是了吧?”陳留郡王讓提醒,對長子使個眼色:“把咱們那份兒取來。”
蕭衍志進內帳,取出一張銀票送到龍懷城面前,代父親說話:“聽說這幾天十叔落地,這是父親給十叔的見面銀子。”
蕭衍忠補充:“給京里小六弟弟是一般兒多。”
龍懷城百感交集,心里話太多,像個女人似的輕咬住嘴唇,一剎那淚眼汪汪。
原來小十出生,大家也知道是大家的事情,不是自己獨自去擔。
陳留郡王在心里罵句沒出息,但他是真情流露,就故意不看他,淡淡道:“我給你姐姐去信,讓她出一份兒。”
陳留郡王是知道輔國公家產九開,這里全不是自家的兄弟,他不方便建議你們重新分,要對岳父表心意,只能是自己拿出來。
嘩啦兩行淚,決堤般從龍懷城面頰上下來。他哽咽著:“謝謝,謝謝姐丈,也謝謝哥哥們。”
……
寶珠坐月子,她的兩個小媳婦忽然就忙起來。初夏的天色亮得算早,但稱心睜開眼問過時辰,還是噘嘴兒:“又叫我晚了,”再催促衣裳:“快給我收拾好,我趕緊的要過去。”
這是連淵的長女,又許一門好親事,連淵夫妻一絲兒不放松,放在自己房里對間養(yǎng)著。
連淵和袁訓一樣,也是一早習武,在窗外把女兒的話聽在耳朵里。見她著忙,放下手中劍走到窗下,對著里面笑:“乖孩子,天色早了,不是叫你的晚。”
連心顰起小眉頭:“可是,天色早了,我婆婆就會醒得早。”連淵大樂:“你婆婆是日頭嗎?天色早她就醒早?”
連夫人走出來,聽到這稚氣的話也笑,把女兒收拾好,叫上連淵,一起去見連老夫人。
進房門聽到一聲夸張的低聲:“哎喲喂,稱心這又是去當婆婆的家嗎?”
連淵夫妻都不理會。
說話的是家里的親戚,沒成色總來打秋風,她不是諷刺人,是夸人。夸不好,就成這味道。
帶著女兒去請安,連老夫人見到稱心就要笑:“我的乖乖又去當媳婦了。”
稱心用力點點頭,因為是孩子,讓家里大人夸贊,就有自得:“必得我去,才有人管家。如意幫著我,她早到,我不能晚過她。”
說話間,連家別的房頭孩子隨大人過來,聽到稱心的話,有一個扮個鬼臉兒:“你怎么從來不留家里跟我們玩?”
稱心又嘟嘴兒:“人家要管家啊。”所有的孩子一起對她撇嘴時,外面有人回話:“忠毅侯府的小侯爺?shù)搅恕!?br />
執(zhí)瑜進來,對著大人們行過禮,就對稱心道:“快點兒來,母親要紅豆雞湯,父親早上要小菜,我要肉炊餅,執(zhí)璞要糟的東西……戰(zhàn)哥兒要湯水,不過執(zhí)璞說別給他,我說給吧。”
稱心急急忙忙地跟著他走了。
如意在家里,也是催促父母親:“去給祖母請安,我就要走了。”尚棟抱起她往父母親房里去,邊拿她打趣:“如今是離了你不行是不是?”如意很認真的對他點頭。
執(zhí)璞跑來:“如意,母親要雞湯,父親要小菜,上午給我和哥哥備點心,戰(zhàn)哥兒么,不用給他。”
一只兔子執(zhí)璞壞笑。
如意歪腦袋:“戰(zhàn)哥兒是客人,”
“他才不是客人。”
“戰(zhàn)哥兒是小的弟弟。”
“小六最小,哈哈,”
如意笑瞇瞇還是拒絕:“不行哦,婆婆說戰(zhàn)哥兒要的是給三妹的,所以要給他。”
執(zhí)璞搔頭:“好吧,那你快來,母親等著你侍候呢。”說完一溜煙兒的走了。
尚老夫人把這話聽在耳朵里,走出來滿面榮耀,對尚棟道:“不用請安了,這就去吧,姑爺都催了。”
尚棟真的就要送女兒出去,如意說著不行,掙扎著小腿下來,走到臺階下面,對著祖母還是請個安,起身再道:“婆婆說的,禮不可廢,我這可就去了,一家子人等著我看早飯,管事的等著我發(fā)銀錢,稱心等我做伴兒呢。”
尚老夫人母子全噴出笑聲,老夫人笑吟吟:“快去吧,婆婆坐月子呢,媳婦可不就是要忙。”
如意讓父親抱著出去坐車,尚家別的房頭來請安,尚老夫人看一看,那面上就不太好看。
想從家里再找出一個跟如意這般得意的孩子,竟然沒有第二個。
媳婦們見到,心中生出怨言。袁家吃錯什么藥?小小的三歲孩子她能管家?
各自悄悄告訴兒女們:“不要和如意玩,咱們哪里比得上她?”孩子們嘀咕:“她從早到晚不在家,也不和我們玩才是。”
門外如意坐車,和稱心不分前后的到袁家,一起去見老太太袁夫人,再往寶珠這里請安,兩個人出來,就在寶珠歇息的產房隔壁坐下,兩個人做伴兒。
袁訓在房里,寶珠嗔怪他:“孩子們還小,你不該讓兒子們去催促她們早來。”
袁訓打個哈欠,看看自己昨夜睡在這里榻上。毫不臉紅地回答:“兒子們有媳婦,當老子的下朝,他們應該去陪媳婦,你呢,我來陪。這倒好,晚晚在這里不走,是時候打發(fā)他們自己去玩,你啊,是我的。”
寶珠輕笑:“這是戰(zhàn)哥兒的口吻是不是?”袁訓撲哧樂了:“是,我跟戰(zhàn)哥兒學來的。”
說曹操曹操到,奶媽衛(wèi)氏笑回:“小王爺小王妃來請安了。”袁訓和寶珠全笑意盎然看向房門,蕭戰(zhàn)和加福進來,加福趴在母親床前絮語:“小六吃奶,我也吃奶,戰(zhàn)哥兒也吃了。”
蕭戰(zhàn)說的是:“我們不煩,我們自己玩。”
當岳父的大贊特贊:“這樣是好女婿。”
當女婿的一點兒也不領情,扭過身子,對岳父得意洋洋糾正:“太后說我是好女婿,不是岳父說的。”
蕭戰(zhàn)去年給加福過生日,太后說他是好女婿,蕭戰(zhàn)當時不在面前,但有人學給他聽,不時就拿出來賣弄一下,對著岳父顯擺。
香姐兒最后來請安,袁訓對寶珠辭別,說晚上再來陪她,袁夫人帶著稱心如意管家,有要問的,打發(fā)她們來問寶珠。
廳上天光愈發(fā)的亮起來,忠毅侯府的一天開始。
…。
城外,也是一天開始。官道上人來人往,碼頭上水來船停。半上午的時候,一只中等大船停下,出來一個青衣中年婦人。
她帶著利落,面頰紅暈又透著好氣色,一開聲也是精神滿滿:“咱們到了。”
這個不是別人,是安老太太的二兒媳邵氏。
邵氏走出去,看看船夫們放好跳板,往船艙里喚人:“大路,叫你三祖母和婆婆們出來。”
“好嘞。”隨著答應聲,船艙里先跳出一個孩子。他長得虎頭又虎腦,臉蛋子隨爹,五官隨娘,是個板正面龐俏眉眼兒。
這是方明珠的兒子諸大路。
諸大路一出來,見到碼頭上熱鬧歡天喜地,問邵氏:“二祖母,咱們到京里了?”
“到了,你呀,等下記得叫人,你母親教的話不要忘記。”
“包在我身上。”諸大路拍拍小胸脯,叫著:“三祖母,下船了。”鉆回船艙。
再出來,把三太太張氏拽出來,張氏笑著撫他:“慢點兒,在船上你不安生,到了家你可要安生。”
從言談中看得出來,張氏對諸大路也喜愛。
諸大路對她也親熱,轉著眼珠子想問就問:“我家不是在山西嗎?”
邵氏張氏一起笑:“傻孩子,你父母親是京里成親,你是山西生,京里長,”
“可我現(xiàn)在是從山西來的不是?”諸大路不明白。
“曾祖母住哪里,哪里才是你的家,我們吶,是一起回家來了。”說過,邵氏握住諸大路小手,張氏叫著丫頭:“請出婆婆們,說咱們到了,就要見到老太太,趕緊的下船,咱們走了。”
“來嘍。”船艙里又出來五、六個白發(fā)老婆婆,皺紋滿面,能看出一生勞作,身子骨兒透著老梅意味。
爭先恐后地問:“到了?”四面亂看:“不見城門吶?這京里還不如我們大同,沒有個廣亮的城門不成?”
張氏笑回:“還有段路,城門大著呢,比大同好。您以為這船直通到京門里下?”
有家人同行,招呼著下了船,碼頭上有車,雇上,邵氏張氏抱著諸大路坐一個車,說起話來。
“我們趕得是時候吧?說寶珠是四月里生。”
“是時候,也看寶珠生孩子,也看過掌珠玉珠有了喜。這是我們燒了多少香,總算有了。”張氏一怔神,又笑容滿面:“二嫂,四月里有殿試,咱們住上一個月,還能看到掌珠女婿得官呢。”
邵氏笑得合不攏嘴:“得官就好,得官我就放心了。”
諸大路插話:“我是來慶賀有小弟弟和得官的,不得官我可白來一趟?”
邵氏張氏一起笑:“是啊,你是代你祖母和母親來的,可不能不得官。”
邵氏覺得這話口彩很好,就是回來慶賀得官的,這不是非中不可嗎?獨樂不如大家樂,就把張氏也恭維上幾句:“說起來三弟妹你家女婿更好,早就是個官了。”
張氏樂著,把寶珠提起來:“再好,也不能和寶珠比,寶珠女婿如今住王府。”
“咳咳咳,”諸大路大聲咳嗽,三歲的他就知道這句話:“不能亂說。”
這是邵氏張氏教給他的,不能亂說住王府的話,這話是犯忌諱的。明明不是王爺。
邵氏張氏是從國公府里聽來的,國公府里很歡喜,偶然有幾句話出來不對頭,老國公夫人勸媳婦們改過這話,邵氏張氏會了,諸大路也記得牢牢。
邵氏張氏笑了:“好好,咱們不說,你四姨母是住在大侯府里。”諸大路一本正經點頭:“這話很是。”
說是這樣的說,但車在忠毅侯府門外停下,下車的邵氏張氏一起暈。
“我的天吶,這大門,怎么這么大?”張氏扶著額頭,很想數(shù)清楚是幾開間,但眼前光線晃動,五間大門數(shù)上幾遍還是個不明白。
邵氏滿意的嘆氣:“神保佑寶珠啊,這大門多氣派。”
褚大路早跑進去,對著大門就進。
“哎哎哎,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里不能亂進。”守門的人不認得他。
另一個人認認,這個是從山西跟來的,笑道:“這外面站的不是二太太三太太,”
褚大路昂腦袋:“還有我,我是褚大路!”
兩個人想起來:“方家的表公子?”
“就是我呀,祖母和母親讓我回來道賀的,你們不讓我進去,我可怎么道賀呢?”褚大路說得清清楚楚,毫不打頓。
門上人出來見邵氏和張氏,問過路上安好后,道:“太后在呢,平時這大門是不開的,侯爺輕易也不走,您看?”
邵氏張氏會意,回首招呼從山西同來的老婆婆們:“咱們走幾步兒,前面還有個門。”
老婆婆們不能領會:“這大門就很好,我們進京里一是看看老太太,二是看看世面廣大,怎么不給進?”
“太后才走這門。”邵氏張氏費力的解釋一通,門上人分一個帶路,請她們角門里走,另外有人去回話。
安老太太在正殿里陪太后說話,小六的木床放在一旁。正說到小六滿月,封個什么爵位又大又有口彩,丫頭們進來一個,向老太太耳邊說上一句。
老太太出乎意料,她知道邵氏張氏要回來看女兒,但今天沒想到出現(xiàn),脫口道:“是嗎!”
太后見她神色有異,就問出來:“是寶珠要什么嗎?”
老太太定定神,有了主意。
來的不是別人,是她的兩個寡婦兒媳,為寶珠在山西出力這些年,老太太和寶珠都有感激。
還有她住山西的時候,說得來的幾個老婆婆們,有的年紀比老太太還要大,大老遠的來看一回,這算是西去前的見面不是?
老太太想得給她們體面,讓她們能來見見太后才好。
就起身恭敬地回話:“是我的兩個兒媳到了京里,”
太后想起來:“是按月給加壽送土產的那兩位?”
老太太大喜,太后是記得的:“正是她們。”
太后道:“那帶來,我見上一見。”
老太太從容再回:“她們還帶來山西的幾位年高老人,我住在那里常同她們說話,全是有德之人,大遠的路來看寶珠,請?zhí)箝_恩,也容她們拜見可好?”
太后神思恍惚上來,一腔鄉(xiāng)愁不可遏制地浮上心頭。家鄉(xiāng)來的年高的老人,讓她想到她不能送終的父親和母親。
他們老去的模樣,自己也不曾見過,也許這里面會有一個人肖似母親也不好說。
太后強自鎮(zhèn)定:“我都見見。”老太太感激泣零謝過,扶著丫頭出來,先行對她們做一個交待。
……
客廳上正在熱鬧,老婆婆們看著什么東西都是稀罕的。撫著桌子問邵氏:“這里面鑲的不是咱們那河底下的石頭?怪白的,怪俊的,這石頭也能賣錢?”
邵氏笑道:“那是玉石頭,不是咱們那河底下石頭。”
另一個指著墻上的畫問張氏:“這是這里奶奶想我們那野地里景?找人畫的亂草根子野花大山雞?”
張氏含笑:“那是錦上添花,錦雞,不是山雞。”
精力好的一個婆婆出了門,在廊下看上一回鳥,進來拍著手笑:“都去看看,這外面掛的是黑老鴰,好不值錢的東西,人見人打,怎么用這上好的籠子裝著當景致?”
屏風后面出來的老太太笑了:“錢婆婆,那是八哥,不是黑老鴰。”
眾人紛紛看過來,就是邵氏張氏是老太太幾十年的媳婦,也乍一看不敢相認。
出來的這個老婦人,滿面紅潤,肌膚光澤。穿一件閃金露銀無處不明亮人眼睛的老姜色衣裳,下身是深色裙,襯出碧汪汪一塊玉佩。
通身是富貴的不說,又散發(fā)淡淡馨香。柱一個拐杖,香氣從她手上來。
這是老太太嗎?
是她,她上了年紀,模樣兒不會再變。以前那種氣質也是富貴的,但和今天大不相同。
以前她是個京里出來的老太太,疼愛孫女兒去邊城滿面慈祥。今天她的滿面慈祥像云端上人。
那舒展勁兒,那底氣勁兒,那凡事兒游刃有余不在眼底的勁頭兒,一生勞作的老婆婆從沒有見過,也是當媳婦的邵氏張氏頭回見到。
老太太前半生就是一個字,煩。
后半生里直到她離開邵氏張氏又是一個字,慎。
對著沒有男孫她煩,對著袁家她慎。但現(xiàn)在她全都拋開,一臉的輕松自如,一臉的悠游自在,把邵氏張氏和老婆婆們全看呆住。
是寶珠生下孩子吧?
邵氏張氏由家人口中知道寶珠已生,也只能這樣去想。
果然,老太太一開口就是:“你們來得巧,小六還沒有滿月,可以喝他的滿月酒。”
大家一起說好,老太太又故作不經意。說起太后她本應當肅穆,但老太太覺得體面無人能敵,輕松以外露出的是渾然不經心般:“太后在這里,去見見吧。”
邵氏張氏一起恍然,原來不是什么改變,是炫耀上來的自在。
…。
太后二字,讓廳上亂起來。老婆婆們到處找路要走:“我們不敢見,我們怕見。”
邵氏張氏也心里怦怦的跳,猶豫著自己見還是不見,上前去見有個不對,讓太后惱火可怎么辦?
老婆婆們的忙亂,讓她們鎮(zhèn)定下來。
同著老太太一起勸:“老太太給找的臉面,見見吧,回去家里也可以說嘴不是。”
說著別人,自己忽然有淚。前半生和老太太不好,到后半里還是依靠著她給臉面,不由得又賓服一層。
到底一家人才是最中用的。
勸上半天,老婆婆們勉強答應,丫頭們帶著她們去凈面換衣裳,這已經讓太后等上半天。這要是在宮門求見,估計太后早就不耐煩。但太后今天到晚上才回去,又不錯眼睛看著小六,從來不怕日月長,聽到求見,笑容滿面說了個好字。
就見到幾個婆子隨安老太太進來,那白發(fā)上可見水氣,太后就知道是洗沐過才來,她愣在當?shù)亍?br />
她想到記憶的父母親,田地里勞作回來,去見個村長里正什么的,也是要洗洗手臉才能出去。
一丁點兒的水氣,把太后的思念又一次打開。在她眼前出現(xiàn)的不是幾個老人,而是她那黑手黑面的父母。
從她進宮以后,再沒有見過類似她爹娘的人。她掙扎出來,養(yǎng)母能來看她,也是衣綾羅袖錦繡。
但和面前這老人一樣的曬黑面容,手上可見到的枯干,這才是記憶中的父母親。
太后定定神,是的,父母。是的,小弟。是的,加壽。她心中那一盤徐徐推進的大計策,再一次清晰堅定起來。
寶珠對她的規(guī)勸,和柳至夫妻的低服,讓太后本已經心動,這時候又一次封如寒冰。
看著老人行禮,太后說老天拔地的艱難,免吧。
看著老人們說著鄉(xiāng)音,太后聽得聚精會神。
但她所有的精神頭上,那一塊對皇后的防備,又一次盔甲密布,刀劍林起。
手里輕搖著小六木床,心里決心不可動搖。她要讓她袁家一直這樣的富貴下去,一直一直……盡她所能。
……
寶珠在房里正笑個不停,衛(wèi)氏在旁邊無奈:“養(yǎng)身子要靜,哪能這樣歡笑。”
但寶珠不管,在褚大路的話里笑容滿面。
不是自己孩子,又怕出來進去閃風,禇大路雖年紀小,也隔著道簾子。
小小的嗓音傳進來。
“母親讓我叫外祖母是祖母,我說好。祖母說改了稱呼,得往京里來討聲答應,祖母說,多謝多謝多謝多謝……”
簾子薄薄,可以看到禇大路垂下腦袋,嘟囔:“忘了的,話太多,等我想會兒,”
寶珠用帕子掩住面上的笑:“你慢慢想。”
過一會兒,禇大路道:“想不起來,先說母親的話,母親說注意身子,不要勞累,吃好的……想不起來了,等我出去轉轉。”
沒轉一會兒,興高采烈進來:“祖母說我爹叩頭…。等我再出去轉轉。”
衛(wèi)氏怪道:“讓個孩子帶這些話,方姨太太和表姑奶奶又糊涂了不是。”
寶珠嫣然:“不是家長里短,難道是風起云涌,就這樣很好,”
小身影子又奔進來:“我又想起來了,”
……
“出去找哥哥姐妹們玩吧,別拌嘴。”寶珠聽完這樣交待,讓人帶諸大路出去。
想想方明珠越來越懂事,讓孩子說的全是感激的話,寶珠雖不要她的感激,但從受者的角度來說,感激不可缺少,寶珠為她欣慰。
……
“當啷,”牢門讓碰響,蓬頭垢面的林允文抬頭,見獄卒喝道:“出來過堂!”
林允文把手心里的銅板捏得一把子汗水,泥污面上隱藏起他的笑容。
見審的人,果然還是魯駙馬,林允文更成竹在胸,閃閃眼神:“怎么樣,三個月到了,有轉機了不是?”
魯豫板起臉在他面前踱步。
他內心震撼,這弄鬼的人說話真準。柳明找到他。
就在剛才,他們在茶樓上才會過面。
……
“皇后娘娘的意思,這事情嚴查到底。相信魯侍郎你也看出來,娘娘有太子,太子是儲君。東宮各司安置停當,輕易撼動不得。娘娘受此大怨,要求一個真相。”
魯豫聽過有熱血澎湃之感,娘娘也知道求到自己這里,太激動了,他故作謹慎,沉吟不語,想聽聽柳明接下來的說詞。
柳明狡猾地一笑,你魯侍郎的心思我知道。輕叩茶碗,低聲道:“我們家的柳侍郎呢,最近在家里不得人緣兒。說起來是去世的丞相沒看清他,讓他蒙騙,為他說很多好話,但丞相去世不過一年,長輩們漸漸看清他是個草包。”
魯豫動容,他不是吃驚,而是又驚又喜。
長者的眼光能打動不少人,柳家自己的長者都說柳至是個草包,魯豫猜測成真,原來真的是柳至蒙蔽住皇帝,蒙蔽住天下人,他是騙來的名聲。
不由得魯駙馬心潮迭起,在刑部里受尚書的冷眼氣一掃而空,對柳明生出知己之感。
“我已經對皇后娘娘舉薦您,娘娘說現(xiàn)在不好就見您,讓您加緊點兒辦這事情,哪怕先揪出一兩個不尷尬的人呢,也是好的。”
柳明說得自己都信以為真。
皇后眼高于頂,輕易看不上別人。魯駙馬在她是太子妃的時候不得志,柳明把魯豫說得天花亂墜,皇后有她的分寸,淡淡道:“看看再說。”
這分明是相不中魯豫,又有對同是侍郎的柳至無奈,但柳明稍變話語,就成娘娘盼著你魯駙馬救駕呢,趕緊的去把太后的人揪出來吧。
魯豫的話對柳明就藏不住,一口答應下來。同時在他心頭劃過刀痕似一道印子,那姓林的說三個月后必有轉機,讓他說對了。
……
“你的卦相準,你有真本事。但我再試你一回,”
林允文心想你當我是傻子不成?有事求我就是求我,別使喚我似的,我不是你的手下,打斷魯豫:“什么時候放我出去?”
魯豫在皇家面前,因為太上皇幾十年的不重視生出自卑。自卑的人另一面就是自負,對上不如他的人,心頭受的不重視加倍發(fā)泄,就像此時。
他輕蔑地把林允文從頭看到腳,從桎梏看到囚衣,無聲的指出一個事實,你不過是個犯人,沒有提條件的權利。
林允文也冷笑:“那我明說吧,我算過這幾天里宮里會有事情出來,有大兇之兆,但可以解,這個功勞你要不要?”
魯豫有一刻想劈面給他幾巴掌,他認為自己有抱負,對林允文的佩服不過是三兩盞茶功夫,他還真的以為能指點自己做官不成?
怒火激上面龐,就要發(fā)作時,林允文冷起眼光又是一句:“我真的能指點你當官!”
魯豫的怒火慢慢壓下來,只要能讓他官場亨通,他什么都愿意。
帶著心中猶游,心想難道這真的是鬼谷一流,但還是想要個證據(jù)才有安心。
“哪天出事?”
“天機不可泄露。”
“你要是一派胡言,你的小命在我手上。”
“哈哈哈哈……”林允文一通狂笑。
他在獄里沒法子洗浴擦牙,小心收斂著還不難聞。這一張揚,囂張臭氣一起過來,魯豫霍然轉身,又退后兩步避開氣息,面如鍋底:“你當我不敢現(xiàn)在就殺你?”
收起笑聲,林允文道:“我命在天,不在你手上。你愿意現(xiàn)在動手,你就殺吧。”
……
半晌,回到公事房的魯豫從沉思中走出,他把林允文已歸還獄里,他在獨自想心事。
宮里還能出什么事呢?太后娘娘她要做什么?
外面有腳步聲,柳至快步走過。草包!魯豫鄙夷的有了一聲,然后讓人打聽柳至急匆匆,是有什么事情不成。
跟他的人一步沒動,就眨了眨眼。魯豫奇怪:“你干愣著做什么?”
“回駙馬,今天是殿試前的復試,太子殿下中的又不錯,柳侍郎是去賀喜的吧。”
魯豫失笑:“這個,”拍拍自己官帽:“我忘記了。”對太子賀喜自有三長公主去,魯駙馬重新坐下繼續(xù)猜測。
就他來看,太后要動手腳,就要動太子,動太子娘娘全盤皆輸。他早以為太子這一回不會再中,這又中了?豈不是對娘娘更加有利?
太后也不敢再做什么才是。
也許姓林的有不準的時候?
……
韓世拓伏在地上涕淚交流,旁邊有蒲團他都沒看到,進來就跪下,哪管舒服不舒服。
中了!
他又中了。
春闈與殿試之間,有個復試。得中,才能進入殿試。
秋闈也罷,春闈也好,離得官都遠。只有殿試出來才是官員。
這一步又邁上去,他聽到消息撒丫子狂奔,直到祖宗靈位面前,他放聲大哭。
前三十余年的放蕩,后十年不到的清醒。化為淚水盡情洗刷他的面容,也洗刷他的心。
腳步聲跟上來,是他的父親叔叔兄弟等追上來。見韓世拓哭得肩頭顫動不能自己,文章侯也老淚縱橫。
二老爺也是哭,四老爺也是哭,只有小四莫明其妙:“大哥中了,再過殿試這一關就能當官,為什么要哭?”
老太太孫氏侯夫人等過來的晚,聽到小四這句話,也心酸上來。
掌珠走過去,肚腹已隆起,無聲的把一塊帕子垂在韓世拓面前。韓世拓接過,擦拭干凈淚水,一把把掌珠當眾摟在懷里。
“謝謝…。”
他還沒有說完,掌珠心驚肉跳一下,急忙道:“不不,謝小二表弟,謝讓他來的四妹夫,不要謝我。”
老太太孫氏念了聲謝天謝地,道:“世拓啊,你跟太子殿下做一樣的試卷,是一個師傅教導,祖母早就知道你會中的。”
韓世拓的心思就轉過太子身上,殿下真乃以后的明君,一樣的師傅,一樣考前的做試題,但殿下中的遠高于自己。
……
“你中了,我很喜歡,你是我的兒子,我早知道你一定中。”皇后有個越欣喜越矜持的意識在。
端著架子坐著:“我們娘兒們翻身的時候也就到了。”
太子糾正:“母后和我都很好,咱們有什么可翻身的。”
皇后對他漸有恨鐵不成鋼:“多少人眼里盯著你呢,你可不能大意。”
太子再糾正:“造反平息有一年,朝野上下一片升平,母后,哪里有什么眼睛盯著我?莫非是盯著我的好吃的?”
皇后噎上一下,忿忿道:“為什么我和你說話,近來總是說不到一處去?”
太子無話可回。
太子師最近關注皇后,生怕她恢復儀仗后有怨言出來,提前對太子說過,太子也就很關注皇后用詞,對她說的翻身什么的總是不滿。
張桂來送茶,討好的道喜,太子冷冷瞄瞄他,冷冷的讓他平身。
前有柳廉柳仁,又有柳義柳禮,太子也對皇后的人不敢放松,看哪一個都像不說好話的,對張桂也是如此。
他是不經意,張桂卻是如遭雷擊,回到殿后膽戰(zhàn)心驚,怎么辦?殿下還在記恨我…。
這是沒活路了不是?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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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一把,最近斗的腦袋疼。又把年紀順過,前面能看的看了一下,有看不到的,以后再修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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