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z)要說皇帝沒有想到柳家反應有這么大,當然這和柳至在過去兩年里沒什么反應也扯不上。
在過去的一兩年里柳明等人鬧個不停,柳至再跟著鬧,那叫不懂事體。
是以皇帝在御書房里聽到——他的人不在金殿后面,他在書房里面——詫異過后想上一想,覺得符合柳至的為人。
把皇后這兩年里的事情想上一想,符紙之案,她沒有脫身的理由。沒有給她實質(zhì)性的處置,已經(jīng)是給柳家和太子天大的臉面,就皇帝自己心里來看,他還認為自己顧及夫妻情意。
當然皇后不這么的看。
隨后說加壽下毒,命她宮里的金甲士們捉拿加壽,這也做錯。不管怎么想,加壽有下毒的必要嗎?完全沒有。只憑一面之詞,就是懷疑加壽,也得請示過太后,按太后的意思辦事。這一件也是皇后做錯。
而最近這幾天的一件,皇后反過來向加壽下毒,耐人尋思。
相對于壽姐兒要毒皇后,皇后有更大的動機要毒加壽。因為太后尚在,皇后不能奈何加壽,皇后的名譽也損得差不多——歐陽容等人敢打她的主意,就是已瞧不起她,瞧不起對上袁家敗退的柳家——而加壽現(xiàn)在又得到太上皇的關(guān)注,加壽真是犯不著除去皇后。
她還是個小孩子,她一直天真爛漫,就皇帝都不相信壽姐兒有這樣的心機。或者是說有師傅女官跟著,還辦這種蠢事情。
除去皇后,太子會對加壽心生嫌隙,這種事情不值得去做。
但皇后要除去加壽,給自己重新?lián)Q一個兒媳,這是有可能的。但從皇帝開始都不相信,所以太后讓加壽把他最近寵愛的嬪妃關(guān)押,皇帝沒有說話。
他不信的原因,是皇后是他數(shù)年的枕邊人,是他的正妻;实凵钪阑屎篁湴脸尚,嫉妒成性,重視家世成性,在她手里也有過死的妾,但她不是歹毒成性。
以仁德自居,風流自許的皇帝,他是個自己能當家作主的人。他喜歡的女人,大多是歐陽容、水嬪等表現(xiàn)簡單的人。
歐陽容幾起幾落,就是她性子大發(fā)作的時候讓皇帝不喜歡,皇帝就離她遠些。最近一心扮惡毒,有時候是天性里來的,有些也是世事磨出來,而自己沒有正確解釋。
水嬪等能乖乖聽從歐陽容的話,一起接過毒藥,也就不是什么復雜人物。
她們又沒有把柄在歐陽容手里,為的就是爭寵,先把中宮空出來,好謀求私利。
都是以年青活潑而讓皇帝相中,在他為國事煩憂時散心解悶的角色。
皇帝從來不用看皇后臉色,又喜歡把仁德蓋在腦袋上。如果皇后這位前太子妃滿心里歹毒,皇帝當太子的時候就容不下她。
這位正妻有了委屈不能受,遇事就“請丞相”。笨至母后給英敏許親事,父皇和自己都不阻攔,就她敢挑剔上去,碰一把大釘子。
加壽為她攪盡師傅們的腦汁說情份,她病剛好就把加壽給害了,皇帝聽上去都荒謬。
好歹你也裝一裝對加壽感激,給自己拉回幾分面子是不是。
本心里不相信的皇帝,不反對太后嚴查這件事情,也就對柳至率領(lǐng)柳家的人集體請命很是為難。
太子三近臣,蘇先,柳至和袁訓,太子把另外兩個看得和表弟一樣的重。
柳至和袁訓當街打架,魯豫自以為有理告到宮里,皇帝怒氣沖天自己出去了,把告狀的魯豫留在宮里等啊等,也沒有等到皇帝回來聽他繼續(xù)說下去。
偏心人人都有,皇帝也不例外。
他偏心的拿柳至,柳家。和水家、許家、葉家等比上一比,歐陽家壓根兒不用提。
皇帝幾番幾次地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挺喜歡容妃,這是種沒有理由的,單純的喜歡。
有些像蕭戰(zhàn)喜歡加福,但至少戰(zhàn)哥兒還有個理由,加福是他的小媳婦。
皇帝六宮里無數(shù),他覺得不是不能離開,而是歐陽容討他喜歡的時候,他還是愿意身邊有這個人,當然,是他身邊人中的其中一個。
獨自專情這事情,皇帝目前還沒有。
因為喜歡歐陽容,也因為歐陽家政績上沒有出采的地方,皇帝從沒有主動提給歐陽家人官職,容妃不提,也讓他相當滿意,以為容妃是懂事。
一個當皇帝的,永遠缺得力的官員,忠心的奴仆。但把歐陽家排除在外,可想而之,論家世來說,是不要覺得能和柳家相比。
柳家哪怕只有一個柳至,皇帝也是偏心柳至的。又從太后沒有關(guān)押皇后來看,太后對嬪妃們的疑心更大。
雖然皇后又病重了,但太后真的生氣,也會不客氣的把皇后換個地方。
謀害太后,太后雷霆大怒,皇帝沒有條件的理解。
太后只關(guān)嬪妃們,也與太子求情有些關(guān)系。
心思又轉(zhuǎn)到太子身上時,太子都苦苦在太后面前求情,何況是柳家呢?柳至帶著柳家全部官員保皇后,在情理之中。
在這樣的心情之下,面對太監(jiān)頻頻來回柳家的求告之聲,皇帝也就沒有治他以全家性命要脅之心。
但也沒有答應。
為柳家上一回金殿,就在金殿上審后宮,那是不尊重現(xiàn)在六宮做主的太后。他輕描淡寫:“告訴柳至,太后會嚴查,讓他們回去吧。”
……
金殿之前,就走過來傳話的太監(jiān)。
往玉階上面一站,傳皇帝口諭。
“皇上說此事已交太后明查,金殿重地不是胡鬧的地方,作速回去方是道理!
柳至從容謝恩,從容回話:“皇后娘娘讓冤枉,臣等沒有顏面安坐家中。娘娘一天不申冤,臣等一天不起來。”
在他身后的柳家人齊聲跟上:“臣等,愿用性命保娘娘清白,請皇上嚴查真兇,還娘娘玉潔名聲!”
太監(jiān)亂了方寸,小跑著去回皇帝;实勐犨^不耐煩:“一個一個都不省事,喜歡跪,跪著去吧!”
很快消息傳到后宮,太后微微動容。
要說柳至這個人,太后相當喜歡他。
柳至是太后唯一兒子的近臣,早在少年的時候就服侍于他,又和當時沒有挑明身份的袁訓相當和契,從沒有看輕袁訓是沒有根基的人。
要說恨,只能恨柳丞相。要說怨,只能怨錯許柳家為太子妃。
太后挑動眉頭,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主意,但對面前回話的任保還是面色寒冷,好似把柳家所有的人都憎恨進去,冷聲道:“還真厲害!看他能跪幾天,跪著,就清白了嗎!”
加壽在偏殿里聽到,過來回太后:“可是,我也覺得不是娘娘呢!奔訅劭吹枚屎筮@些天對她眼神上的柔和,和以前的不一樣。
就像加壽小時候養(yǎng)的大公雞,那雞見到生人要叼,但是見到壽姐兒出來,那眼神大不一樣,加壽淘氣揪它漂亮羽毛,它也不會咬一下。母親說那叫溫馴。
加壽還是不喜歡皇后,但女官教她表面上要說娘娘好,加壽對著外人包括太子說的全是假話,但在太后面前這一句是真心的請教太后。
太后對著她微微一笑,嗓音柔和下來:“那你趕緊的辦這事情,交給你了,不要說你小,我在這里呢,不明白的就來問我。這里面只怕不少彎彎繞,累了,就睡會兒去,吃點兒去,御花園里玩會兒去!
加壽顰眉:“可是,柳爹爹要跪到什么時候,”伸頭去看外面的天色,天剛上午,宮院里碧綠嫣紅的花草和天邊微妍的流云相映成趣。
“要是跪一天,只怕堅持不住!奔訅蹘е鵁⿶溃骸霸趺崔k?只怕今天一天我解不開這事情。”
太后含笑:“你倒是心眼兒好!
加壽認認真真地道:“母親說為人還是要善良,父親說先有好心地,才能千智計。祖母說品德,是第一位的!
太后微微一笑:“我的孩子,你說得很好,但現(xiàn)在別憂愁了,他要跪是他的事情,你趕緊的去辦差,記著我說的話,累了就睡會兒,玩會兒去!
加壽答應著去了,有些加快速度。但這不是加快速度就能一天辦完的事情,這得尋找嬪妃們陷害皇后的人證和物證。這一天光問各宮院里的人都不夠。
但是加壽用心的辦著。
……
三月春風似溫柔的手,似上好的輕紗。如果主人是吃好睡好出門兒郊游去的話。
在跪著的人身上,估計柔軟不來。
時近中午,白玉橋前面沒有遮擋的樹木,日光似融化的鐵水,紅通通燦燦亮地打下來。
汗水從柳家的人額頭流下來,他們中間有些人上了年紀或有疾病支持不住,伏在地上趴著。
但一大半的人還是跪得筆直,把柳家這上百年的世家風范堅強的表現(xiàn)出來。
半天的功夫而已,柳垣也有功夫在身,并不覺得疲累。但他視線看向前方筆挺的身影,那是柳至的,心底敬佩讓他跪得更直。
樹蔭下悄悄走來的太子也眼窩發(fā)燙。
什么是壓倒一切的震撼!這就是了。
再也沒有比一個服侍過先太上皇,服侍過太上皇,服侍著皇帝的世家以命來保更熱血淋漓的事情。
太子仰面看天,覺得微有旋暈。這天和地,也像是要為柳家的熱血而變顏色。
他目不轉(zhuǎn)睛,看到有一些身影微微搖晃,太子隨口就能報出他們的姓名。
自己的外戚是柳家,還有對柳明等人的不滿,太子對柳家在朝官員做過了解。
他知道晃動的幾個身子他們病弱,他們難以支撐一整天。
太子殿下含淚離去,他沒有上去勸,柳至傾家而來,正是太子想要的。皇后一天不清白,就好似罩在太子頭上的寶劍,隨時會斬上來讓殿下麻煩。
這都是因為爭寵!
……
日頭一寸一寸地在窗紙上移動,天色往下午時分移動。紅漆雕刻牡丹爭春的幾上,送來的飯菜又一次沒有熱氣,但太子還是沒有用的心。
他失神地看著窗紙上白光,他的人雖然沒有在金殿前面陪跪,但他的心還在那里,一會兒也沒有離開過。
有人可能會說,不過就是爭寵,殿下這算擔當不起來吧。說這話的人只能是沒道理。
如果是一般的爭寵,皇后娘娘安享尊榮,太子殿下也就不用像這樣失魂落魄的擔心。
眼前的情勢卻是皇后不倒,嬪妃就死。以娘娘身份下毒謀害加壽,撇開加壽是太后的親戚不說,只是一個小小民女的身份,娘娘先就有失賢德。
以皇后身份可以在別人做錯處置別人,卻用齷齪手段,這罪名要是扣到皇后身上,柳家用性命來保,皇后也完了。
哪一個封皇后的人,不管內(nèi)心真有假有,對外的宣稱也是此女賢德,方能入主中宮。
這是生死存亡的時候,太子所以痛心。
太子殿下的經(jīng)歷,他在七歲以前,養(yǎng)在太子府上。七歲不能算小,像加壽七歲左右已經(jīng)在太子府上管家。雖然管的不多,也用上許多的心思。
但加壽和太子不一樣,加壽的身邊有許多忠心對太后的人,處處提點著她。
太子殿下在七歲以前,只是太子妃嫡子的身份。前太子妃能顧住自己不吃醋就不錯,顧住兒子的地方根本不多。
前太子算是照顧兒子,但太子七歲那年剛準備進學,加壽一周多冬天到來,太子在她五歲,不到七歲,準備過了年進學,在進學以前,前太子、現(xiàn)在的皇帝對兒子的關(guān)注上并不是很多。
前太子只是給英敏殿下開始安排師傅,還沒有到位,太子殿下定親,留到太后宮中教養(yǎng)。
天和地,在英敏殿下就成兩個樣子。
加壽活潑可愛,在太后和公主的照顧下無憂無慮。瑞慶殿下是父皇母后心愛的,也算是一片暖陽。
當身邊人全是暖融融的,你的心又能冷到哪里去呢?又怎么會從小就學成冷酷的心機?
皇太孫七歲進學,開始學的就是帝王之道,里面也是有仁有情的。他住在祖母宮里,對自己父親的感情就不會缺少。而眼見到太上皇和太后相濡以沫,忠毅侯夫妻把加壽視若珍寶,對皇后的不滿早就生出。
但太后是不會教導太子不敬重皇后,所以太子的心底存在美和好,對臉面前壓下來的事情格外憤慨。
他要是個心思歹毒的人,只會咬牙切齒去報復,不會在這里獨自傷心。
不需要柳至和忠毅侯來提醒他,太子也深刻牢記,這一切全是為了爭寵。
爭寵以后為了什么,為了動搖他的太子之位。
一旦他的太子之位動搖,所有的一切都將改變。性命這事情都不好說,所以他傷痛的不能自己,中午的飯也吃不下去。
太監(jiān)躡步走進來,看一看就明白。輕嘆道:“殿下,您得用飯啊,您好,才有精力護娘娘!
太子殿下有氣無力的答應一聲,問道:“柳家的人還在?”太監(jiān)陪笑:“在呢,不過有兩位大人暈了,讓扶下去。這大半天沒茶沒飯的……”
太子幽幽然長長嘆上一聲,抬手如風中落葉一般全無精神:“你下去吧,讓我自己靜一會兒!
太監(jiān)讓人撤下冷菜,重新?lián)Q上一桌子熱的,擔心的對太子看看。自然的,他也擔心殿下不吃不喝生病,太后要拿他是問。但還是走了,把門簾子小心的拉緊。
太子瞪著門簾,又回到自己心思上去,正要從雜亂中理出一個對策。門簾子又一動打開。
太子忍無可忍地怒道:“我說過別打擾我!”太監(jiān)躬身諂媚:“殿下,忠毅侯來見!
太子一愣,隨即起身,定定神思,說了個請字。在他來看,他的岳父過來不會沒有話說。
片刻后,袁訓進來。太子殿下心情不會好,袁訓不會滿面歡笑。但他本身精氣神就好,把太子的灰頭土臉襯得沒處兒相比。
“殿下,這幾天里兵部事多我沒有過來,但我也為殿下籌劃,有幾句話特地過來告訴!痹枬M面誠懇。
太子擠出笑容:“岳父請說!
“宮里發(fā)生的事情,原因不用再分析,為的是兩個字,爭寵。”
太子垮下面龐:“是啊。”
袁訓溫和地道:“所以我必須來提醒殿下,爭寵的事情可大也可小!痹谶@里袁訓有意的停頓,像在思忖后面的話,而太子在他面前并不隱瞞,沮喪地道:“這是想要母后的命,再沒有比這更大的事情!
“不,”
打斷的這一個字讓太子愕然吃驚看過來。
他看到他的岳父滿面慎重,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是劍指殿下呢,這事情更大!
自己想的力度遠遠不如別人說出來,而太子自己想的時候已經(jīng)沉重壓在心上,袁訓的話更似劈頭蓋臉而來的巨石,砸得太子殿下這就有鼻青臉腫之感。
在柳家準備的這幾天里,太子師們也早早的挑明,請殿下這就防備,娘娘在宮里的事情隨時會沾到殿下身上。
身邊每一個人都在保護太子,太子自己經(jīng)過百般提醒,他更上心。
面容有一刻猙獰,但很快放下,對袁訓輕施一禮:“多謝岳父為我著想,岳父有什么好法子沒有!
袁訓輕而有力的道:“從爭寵上來的,還只能從爭寵上結(jié)束。殿下,這全是為了爭寵啊!
他反復的又說上一遍,太子垂下眉眼兒默然。他難道不知道嗎?為來為去,為的就是爭寵。
袁訓很快離去,太子又陷入到獨寂中。這種孤單不是有太后的慈愛,有加壽的可愛,有太子師們的忠心就能解開。這是面對六宮冰刀霜劍指向皇后,其實卻全在太子身上的寂寞和防范。
以他十四歲算小小成人的年紀,一邊兒是在太后面前溫暖無儔,一邊兒是在皇后無能引出來的血雨腥風中,冰和火狠狠的給他一記。
這全是爭寵上來的,發(fā)生什么都有可能。
……
加壽臨睡的時候問了問:“柳家的人還在嗎?”女官為她掖掖大紅繡百合花的被角,嘴角上掛著憐惜:“柳至大人讓體弱的人回家歇息,他們還有幾十個人,還跪在金殿前面呢!
過了年九歲,這個月是小六過生日,隨后就是生日的加壽顰起小眉頭,床前擺著點心,預備著她隨時要吃。
“不吃東西,那該多難過!奔訅坌∶碱^擰成一小團。
女官勸著她不要多想,把她哄睡。
這個時候的金殿前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給柳至等人點上燈籠。
燈影里,柳至面上沉靜一絲兒沒有改變,和他一早剛跪的時候一樣,堅毅如山。
在他后面的人也就帶出一模一樣的神情,像是柳至不倒,他們?nèi)疾粫埂?br />
一個小太監(jiān)探頭過來,嘖過舌頭后,順著暗影中的花徑去往偏僻些的宮門,把消息夾帶給當值的侍衛(wèi)。
很快,歐陽家收里消息。水大人等全在這里,他們瞠目結(jié)舌:“還沒有走?”
都看到事情嚴重性,許大人干搓著手:“柳家是要拼個你死我活。”水大人聽出他的怯懦,斜眼他就要罵:“和誰拼!”
許大人一噎沒有話,水大人把袍袖一卷,怒道:“你不要忘記,是和你,和我,和他,和他!”
手在歐陽老大人父子和葉大人等面上輪流指過去,歐陽父子還能自若,葉大人是和許大人一樣,生出退縮來,吃吃道:“這不是好時機吧?”
“什么叫好時機!你說,你說呀!”燭光下面到處是水大人揮動手臂的影子。
歐陽老大人和歐陽住交換一個詭異地眼神,看看,果然是有敢和太子作對的人。
當下不作表示聽著,葉大人面有難色,反過來勸水大人:“咱們現(xiàn)在動不了皇后娘娘!
水大人獰笑:“那什么時候能夠動她!”燭光把他的眼眸染得近似赤紅,像一個張大血盆大口的怪獸,在他的話里,把他的野心全然表露出來。
葉大人等一起動容。歐陽父子一起壓抑喜色。水大人知道自己失言,但話已經(jīng)說出口,也無法收回。
他在燭光下面暴怒的走著,索性全盤托出。
“陷害娘娘要株連親族的!”
只這一句話,讓還有猶豫和反對的人一起啞了嗓子。而,“好!”,歐陽父子拍案而起,老大人是凝眸如聚風云,歐陽住更是面如鐵石般不會動搖。
父子齊聲道:“水大人說得對!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們?nèi)珨?shù)滅族!”
葉大人等面皮抽個不停,但很快也認清事實。他們到現(xiàn)在也不能理解宮里到底怎么了,也還沒有見到過女兒。但從知道的種種跡象上來看,不是皇后死,就是全家一起去殺頭。
懸崖勒馬,沒有退路。要么背水一戰(zhàn),要么自己往懸崖下面跳。葉大人等是沒有辦法,眼前沒有生機,不得已點了點頭。
雖然艱難,也讓水大人一步躥過來,揪住他們的衣袖往中間帶:“都過來這,我有話說!
數(shù)個人圍成一圈腦袋碰腦袋,水大人的低語聲壓在中間:“聽我說……”
……
第二天一早,金殿還是巍峨,玉階還是明亮,柳直的身影還是筆直。他就像剛跪下來一樣,靜默地有如一塊早就擺在這里千年萬年的山石。
灑掃的太監(jiān)們看向他們是敬佩的,也都有大禍臨頭之感。太監(jiān)在宮里是賤人,出了事情連帶到他們是比喝水還要平常的事情。
這種時候都慶幸自己是在做灑掃的低等差使,而不是在各娘娘宮里鉆營當上大太監(jiān)。
低垂著頭一面掃,一面偷看柳至等人,一輛宮車同著儀仗緩緩過來。
宮車上裝飾精美,是按公主的制。宮車前面開道的太監(jiān)們昂首挺胸,也是公主出行的數(shù)目。
宮女們捧著紅羅扇,金唾盆等隨行在兩邊,人數(shù)雖然多,走得除宮車轆轆以外,別的鴉雀無聲。
太監(jiān)們心中有數(shù),不等回避聲出來,丟下掃得只有一半的地退到兩邊,跪伏于地。
而回避聲也在此時出來。
“回避,回避……”
柳家的人看過來,乍一眼,都有些糊涂。這來的是哪位公主?真是奇怪。公主一般不會往金殿這里過來。
只有柳至打起精神,低聲提醒:“壽姐兒來了!痹捯来蝹飨氯,不由得柳家的人精神集體一振。
這袁加壽可是能在宮務上說話的人,另外還是太后面前最能說話還能撒嬌使性子的人。
她過年在金殿上面為皇后娘娘求情,隨后跟來的六宮任總管不是回給皇帝:“壽姐兒一早大哭大鬧,不依著她就不行。太上皇讓吵得頭痛,讓送壽姐兒來煩皇上!
這對加壽來說是冤枉的,加壽最近兩年總是肅穆對人的多。但她曾對著父親大哭大鬧,怪他把自己丟下來,頑劣的抹他爹一臉的粥醬肉和菜,卻是全京里有名。
柳家的人一喜,是啊,怎么忘記她是按公主的制養(yǎng)著。再就一憂,她是來做什么的呢?她過來安慰是代表太后過來的嗎?
見宮車行過來,太監(jiān)打起車簾,走出一個胖胖的小姑娘。
她帶著小金冠,如果有人見過瑞慶殿下的正式妝束,就知道這不比殿下小時候用的差。
金冠上面寶石無數(shù),因為主人年紀太小,怕脖子頂不住金子和寶石,寶石全是細碎而小的,作個三五團,就像是鑲得滿滿。日光照射下來,珠光寶氣無處不在流轉(zhuǎn),把主人鼓鼓臉蛋上絕色的小面容如映霞光里。
這就看不清,也更讓人不敢仰視,油然的生出敬畏之感。
柳垣是眩惑的,他見過加壽,但今天這個好似日光照耀萬物的小姑娘,氣勢上他從沒有見過。
腰身一軟就要拜她,但理智讓他克制住自己。猶豫不決這樣拜是不是諂媚,見到最前面的柳至換個方向,因為加壽是從側(cè)邊過來的,伏身拜了下去。
他雙膝本就著地,這就是個大禮。他的身上還有官袍,這代表的就是臣服。
柳家猶豫的人都眼神一跳,但經(jīng)過這一回全家同心,對柳至信任無比,隨著在地上膝行挪個方向,也一起拜了下去。
而加壽恰好響亮說出:“我奉太后之命前來!”
猶豫的人放下心不說,還慚愧于自己們不如柳至見識的快。這位不是小公主的小公主能往這里來,在太子府上管家和協(xié)助太后管宮務的她不會是淘氣來的,只能是有正事。
跟著柳至齊聲道:“臣等,謹遵太后懿旨!
華麗的宮車上面,九周歲還差兩個月的加壽高高的站著,面前伏地一群恭敬的官員,不管怎么看,都生出臣民朝賀般的敬意。陪她前來的女官忍不住紅了眼圈。
她是從加壽進京就陪伴,有眼前這個場面,這一場辛苦就算沒有白費。女官就不去想以后的榮耀,只臉面前的她已經(jīng)知足。
因為這跪著的是柳家,太子的外家,不是那不入流的人家。
情不自禁的,女官用眼角去看加壽姑娘。見壽姐兒泰然自若,在宮里長大的加壽自己出門就是大場面,也見過許多大場面,根本不會讓官員們跪拜給嚇住,反而因為知道這是差使,更要給太后掙臉面,說話更加的流利。
“娘娘是六宮之主,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誣陷的。太后說回去吧,都是國家棟梁,哪一個跪出病來她都心疼。”
太后的話在這里就算結(jié)束,官員們正要叩謝,加壽抿一抿嘴唇,道:“太后讓我也來說幾句!
柳家的人這一回反應快,趕緊的伏下身子裝作恭敬的聽著。
和皇后娘娘的清白相比,和太子殿下順利登基相比,對著這小姑娘叩幾個頭又算什么。
女官滿意的笑了,柳家從老丞相在的時候就有驕橫的名聲,這一回算他們識相。
加壽小心眼子里說不上滿意,因為她出來以前,女官刻意叮嚀的是措詞上要用心。
未來皇后在這里表現(xiàn)的還是以前的意思。
“你們不要聽別人亂說,娘娘和我可好可好可好呢。我協(xié)助太后管理宮務,這事情我會查個清清白白,不會冤枉任何人。你們回去吧!
她還不是皇后,柳至等人表示恭敬,卻不能亂了稱呼。這就不稱臣,只一起拜了一拜。
加壽和女官都很滿意,加壽進宮車里端坐,車簾子放下,太監(jiān)們圍得不透風,紅羅扇高舉著,跟在車輛后面往內(nèi)宮里行去。
看著車行到轉(zhuǎn)個彎兒見不到,一個柳家的官員呻吟一聲倒在地上。大家圍過去,柳至把他抱在懷里:“三叔,我昨天讓你回去,你應該回去才是!
隔房頭的三大人不再掩飾虛弱,但也有微笑。一天一夜沒吃沒喝的他緩聲問出:“聽這意思,這事情是壽姑娘在管?”
這聽上去不可思議,九歲的姑娘怎么能料理案件。但她的話明明白白,柳至噙淚含笑:“是,我想也是,壽姐兒說的原話是她會查個清清白白!
三大人心頭一松,展開笑容到一半,暈了過去。
柳至把他平放到地上,帶著家人又往金殿叩了頭,然后抱起三大人,浩浩蕩蕩出宮。
家人們早就帶著車馬等著,送上吃的喝的,如簇擁英雄般接他們回去。
太子聽到消息,又對加壽感愛一層。太子不能阻攔柳家出力,也不愿意阻攔。但他內(nèi)心里同樣認明白柳家對母后的忠誠,也不愿意他們真的跪上幾天幾夜,死幾個那真讓人心疼。
太子喃喃:“原來這事情真的是由加壽在管。”以加壽的好心地,加壽最近兩年一直在表現(xiàn)她對皇后沒來由的孝敬和好心地。
在這好心地上面,加壽應該在太后面前請命,插手這件事情才內(nèi),哪怕她不會管,跟在里面攪和聽消息呢。果然是這樣,太子鼻子一酸,還是壽姐兒好,她能為自己分擔。
有心叫來柳至這就撫慰和問話,再商議這件事情怎么解決,但要讓柳至休息幾天,太子先自按捺。
也曾想過登門去看望柳至,但那樣一來,像是殿下慫恿柳家的人以命相拼,反而辜負柳家的人這一天一夜的辛苦。
消息同時也傳到歐陽家,不用說他們著了急。都知道袁加壽是百分百的偏向皇后,為了皇后娘娘她這兩年就沒少下心思。
當然也能看出這與師傅們不無關(guān)系,這就比一個小孩子的愚孝更讓人害怕。
袁加壽的師傅在去年太上皇親自指定,師傅們是這樣的心思,這豈不是說明太上皇和太后也是這樣的心思。
水大人獰笑:“這是打算保太子,棄嬪妃!”他瞪視在坐的人:“看到?jīng)]有,要不是我早有準備,哼哼,今天明天只怕咱們就上菜市口去了!”
菜市口,那是個古人常用來殺頭的地方。
性命關(guān)口上,不由人不全力對待。他們相互看著,面上陰沉或者是難看,但眼神都是一個意思。
拼了!
不拼就完了。
……
事情沒幾天就勢如水火,讓京里今年的春天好似在水深火熱之中。這里面好事者可以借機行事,魏行就是其中的一個。
按照馬浦的吩咐,他登門去見席連諱。
馬浦是這樣說的:“席老丞相,能在柳丞相手底下一生不倒,他審時度勢的眼力就比別人強。這事情很快就會把太子殿下和水家等全族牽扯進來,太子殿下雖然深得太后喜愛,但據(jù)我所知,太后也同樣厚待別的殿下,這中間的區(qū)別,只多一個太后的侄孫女,太子真正的依靠還是柳家。嬪妃們娘家要是聰明,或者是早有準備的,就拿柳家和太子殿下做文章,也許還能掙上一掙。席老丞相在這當口兒向著誰就很重要,你去見他,試他的心思,然后和他一條心思,他一直養(yǎng)病,我丟官在家,公事上他早就煩了,你是老公吏,別人能入他的眼,你也能,區(qū)別只在于是不是合他的心,F(xiàn)在只有他一個丞相,再選丞相,皇上理當聽取他的意見!
魏行依言出門,到外面才面色大變。馬浦這東西,把嬪妃們娘家心思說得分毫不差。
水大人找上魏行,要拿太子殿下做文章,魏行沒有明著幫,順水推舟的幫了些小忙。
水大人性子急,巴不得女兒馬上就封妃,馬上就生皇子,馬上就干掉太子,于是他在女兒受寵后,馬上就動手腳。本來是草灰蛇線,伏脈千里,過上幾年和太子發(fā)難。但這會兒恰好成了水大人他們的救命草,魏行當時沒想到,水大人當時也沒有想到。
魏行在席家客廳上等待席連諱出來時,同時心里期盼,席老大人千萬是不向著皇后的才好,皇后娘娘喪失賢德,還向著她沒有意思。向著別人吧,咱們重選一個殿下,以后保駕是天大功勞。
如果席老大人一定正直,那魏行也就沒有選擇,他要除掉水大人,把他曾經(jīng)參與的痕跡抹掉。
在京里殺官員,和大家一起除掉皇后相比。頭一個是自己干,第二個是大家一起,出了事情也是官高的頂著,魏行所以期盼第二種。
他默念不止,皇后娘娘無賢無德,不堪再為國母……席連諱從八寶玉石屏風后面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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