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z)當兵的好運道,靠的有上天的運氣,也有自身的努力。如功夫的好壞,如戰役的大小,如兵器的鋒利度,還有就是盔甲的堅固。
一件好的盔甲,在有些當兵的人來看,一生也遇不上一件。這里面不僅有錢財的限制,還有遇不遇得上。
蕭觀指著出列的將軍們,全是王爺的心腹。他們中有些出身名門,盔甲是幾代傳到今天,出錢也買不到。有些是千尋百找,才有一件。
像蕭觀身上的黑色盔甲,是王爺的驕傲,都知道是跟他的親家,以前的袁將軍,如今的袁尚書,從蘇赫的城里弄來,而且隨同進去的人毫發無損。
不管是盔甲到手,還是直進直出,都讓王爺一說到這件事情,就欣欣然的咧開大嘴,把他的一嘴比面容還要體面的白牙展露一回。
今天的大仗逼在眉睫,今天的王爺不用這些盔甲來說話,士兵們也沒辦法。
這就見到盔甲跟沒命似的,甚至你推我搡,見到別人跑在自己前面,生怕他搶走自己相中的盔甲,從后面就絆他的腿,把他絆倒在地,自己拔腿就跑。
這樣的打著鬧著罵著,直到盔甲到手,也許是三或五個都不肯松手,這就飽以老拳吧,這還客氣什么。有盔甲就有命,哪怕裝死往盔甲里面一鉆,敵人清理戰場時補一刀小命也在。
梁山王是大軍在這里,他讓能吃的人出來,是一般來說,能吃的人就能打。
能吃又不能打的人,經過一場又一場的戰役,大多小命玩完。
堅持到現在的,一批大軍里能吃的人數,不敢說占一定比例,有些也不敢出來,性子怕上司什么的,但跟幾十個盔甲相比,相差的太多太多。
在見到有一個士兵讓一拳砸出去再也不想起來時,蕭觀哈哈大笑,大手一揮,吼道:“別打了,聽我說!”
士兵們立即住手,十幾個軍紀官也縱馬出列呵斥:“住手,都聽王爺訓話!”
老兵們知道厲害,都手一松就筆直站立。剛熬出頭的新兵對著盔甲眼里要出火,就是肅立,手也一邊一個抓著盔甲。
蕭觀沒有責怪他們,對整體來看軍紀算嚴明他有滿意的神色。大聲道:“知道背水一戰嗎?知道破釜沉舟嗎?咱們今天都不打,咱們打一個盔甲戰!”
山風凜凜,萬道晨光破木葉而出,把梁山王的面龐不是染亮,而是照亮他本來就明亮的面龐。
王爺親自訓話,總應該是大戰役。谷外傳來的消息,也讓軍心早就知道,剛結束一次大戰,又來一次大戰不可避免。
但王爺看似古怪有趣的話,讓當兵的人精神一振。
體會到他們的精神抖擻,蕭觀更哈哈大聲:“一定有人要問我,什么叫盔甲戰!都給我聽好,好盔甲有沒有用,有!”
粗大手指對著自己身上撞過來,黑色盔甲在日光下晃動幾下,有什么暗紋似的流動開來,帶著說不出來卻直透心底的一種穩妥,就像這盔甲如山如海,不管什么撞上去都只能粉碎,而只有盔甲還是原樣。
在最前列看得一清二楚的士兵們倒吸一口涼氣,交頭接耳道:“好盔甲!”
軍紀官的馬又出來,大喝道:“肅靜!”
蕭觀一言不發,用耳朵傾聽著下面漸漸下去的議論聲,一面轉動身子更迎上光亮,試圖讓更多的人看見自己盔甲的好處。
隨即,他的眸子尖刀般鋒利,他的人雪峰般的殺氣逼人起來。
郡王也好,將軍也好,士兵們也好,都隨著他這姿態進入到全神貫注之中,蕭觀暴雷般大喝出聲。
“想要好盔甲的,今天聽上官指令!打下一個將軍,就是一副盔甲!這會兒沒開打,對你們說這件事,也剝了我的人馬盔甲,這還不夠怎么辦!”
五指能揮巨石似的一指陳留郡王:“他那兒有!找他要去!咱們今天只打盔甲戰!帶上三天吃的,別的輜重一概都不要!要是三天打不完,咱們只能往敵人軍營里搶去!現在還有要盔甲的,往上官那里找!只要他還有多的,讓他拿出來,別的輜重大家伙兒一起扔了!不管你們存下什么寶貝,金牙也好,金底褲也好,都扔了。輕裝上陣,再搶一波!”
鑒于盔甲太少而人太多,由梁山王親口說出今天像是個能搶上官東西的日子,蕭觀一住嘴,無數熱烈而又熾熱的眼光真的投向陳留郡王。
陳留郡王在自己的陣營中里,抓緊時間對兒子道:“看到沒有?我就知道他要來這一手,還要先拿我開刀!”
蕭衍志蕭衍忠兄弟笑容可掬,眼光不約而同,一個斜向夏直,一個斜向陳留郡王另一個親信家將。
這兩位將軍是戰場上愿用自己命護郡王命的人。
在昨天陳留郡王和兒子說閑話,說著:“你們真運道高,大仗一個接一個的讓你們遇上,明天一定丟輜重,按我以前教的,除去吃的和趁手兵器,別的全扔了吧。看你們還有兩身好盔甲,給小子們穿吧,到戰場上也是你們的一份兒助力。”
兩兄弟從軍不是第一年,對父親的話躬身受教。這幾年打仗的戰利品,各軍在不打的時候,抽專人運走。他們隨身的東西并不多,但每個人還有兩個稀罕的盔甲帶在身邊。
回帳篷里取出來,送到陳留郡王面前,兄弟們含笑道:“父親請看,這是太后賞賜的好盔甲,宮中寶庫中挑了又挑。我們兄弟每人三套,有一套現我們穿著。這余下的兩套,請父親收下,父親用也好,賞給您的將軍也罷。”
陳留郡王當時嚇一跳:“怎么你們每個人有三套好盔甲?”
看那盔甲個個鑄造精致,陳留郡王是識貨的人,贊嘆一聲:“這工匠不是一般的人。”
蕭氏兄弟笑嘻嘻,把太后的慈愛對父親再說一遍:“起初離京的時候,太后賞賜一套。隔一年小有戰功,太后說沒有替換的,又讓舅舅隨兵部急件快馬送來一套。去年應該回京去準備大婚,父親上奏章說不去,這不是又給了第三套。”
陳留郡王對太后也是無可挑剔,他名將多年,盔甲兵器和馬匹上最下功夫。還是讓兒子們把盔甲賞人,兒子們卻執意要呈。最后父子三個作個商議,拿兩套盔甲賞給跟隨陳留郡王多年的家將,夏直將軍和另一位。
讓蕭氏兄弟各留一套,陳留郡王預感在先:“明天梁山王不說把好東西分一分,我要說。大戰的時候,把盔甲好兵器藏在包袱里,讓親兵們東奔西走的護著,不如給他們使用,還免得護一個大包袱,這不是拿人命玩兒?”
讓兒子們收好,免得明天當爹的一出言,都知道是太后愛孫的兒子們拿不出好東西來,拆了當爹的臺腳。
蕭氏兄弟就收下盔甲,倒不用給他們的隨行。他們不是自太原出家門,是在京里呆過幾年出家門。他們的隨從們皆由太后所賜,就像跟到軍中護衛袁訓的蔣德關安一樣,一應盔甲馬匹兵器,全是太后賞下來,無一不是精品。
隨從的東西好,才能保主人的命,太后在這個上面從不吝惜。
這就蕭觀果真的說了出來,矛頭嘛,第一個自然指向素來跟他作對的陳留郡王。
知道將不了陳留郡王的軍,但也將一下就這意思。
陳留郡王對兒子們匆匆說完,大笑著父子三個人出列,來到隊伍的對面,并不覺得意外。
往上一拱手,郡王有時候擅闖大帳,也有時候也禮節不錯。蕭觀滋潤的一點頭,陳留郡王含笑道:“王爺之話甚合我心,就從我開始吧!”
擺擺手,他的親兵打馬出列,把馬上兩個大包袱當眾解開,露出一套暗色盔甲和兩把短刀。
日光下面,盔甲上殺氣濃重,短刀沒有出鞘,只黑色刀鞘靜靜在那里,也把半舊包袱襯得斑駁不堪,好似包上這刀,包袱也帶上殺戮。
熟悉陳留郡王的人,都知道這是好東西,哄的一下子亂了,后面當兵的看不到前面,也急的往前擠。
軍紀官又是一次四下里巡視:“列隊,站好!”
“兄弟們不要擠!不是站后面的就沒有!”陳留郡王提高嗓音高呼著:“王大有!”
“有!”片刻錯愕過后,這中間還有往后面傳個話,不是一個人答應著。
陳留郡王笑顧項城郡王:“我說的是你帳下的王大有,去年秋天里打仗,自己傷得爬不起來,還死護著你的那小子。”
項城郡王也不用親兵吩咐,高喝一聲:“新州郡種瓜村,王大有!”
“到!”
真的是從后面屁顛屁顛上來的一個人,三十歲出去,臉上傷疤縱橫好幾道,老兵的身材,看著黑瘦,其實結實,內心已明白要出什么事,跑過來先給項城郡王叩頭,再給陳留郡王叩頭,一絲兒也不亂。
陳留郡王就在這里問他:“知不知道我要給你好東西?”
王大有樂得直點頭:“知道!”
“那你為什么不先對我叩頭?”陳留郡王聳起濃眉。這個人身上殺氣永遠比別人重,眸光中血刀似的永遠比別人濃。眉頭這一緊,山風中也帶出幾分嚴寒氣息來,讓在場的士兵們心頭一緊。
王大有卻毫不懼怕,老兵多少知道幾分上官的套路牌,用生怕別人聽不到的嗓音大聲回道:“我家郡王才是我的上官,只要我在我家郡王帳下一天,我只護著他一個!”
項城郡王滿面微笑,陳留郡王也含笑點頭:“說得好,忠心二字必不可少。”一揚手,親兵把那套盔甲丟了過來。
王大有雙手捧住,在無數人羨慕的眼光里,當眾解下自己的東西,這就套上新盔甲,滿意的重新給郡王們叩頭,問項城郡王:“我的東西,我現在能送人嗎?”
“行。”項城郡王答應他。
王大有抱著舊盔甲,讓砍的早就變了形。用家鄉話叫著:“小蘿卜頭,小蘿卜頭兒,到叔這里來。”
一個大漢五大三粗的出了來,聲若洪鐘:“叔,咱們還是鄉親,你怎的不把新得的給我。你常說俺娘還等著俺回去呢。”
蕭觀都樂了:“這個怎么叫小蘿卜頭,叫大樹根子還差不多。”
王大有有模有樣的當著郡王的面教訓他:“不是叔不心疼你,這是郡王賞的,叔不能一水兒不穿就給你。”
小蘿卜頭喜歡了:“那洗一回就給我嗎?”
“舊的你先穿著,叔把舊的給你,不是讓你惦記叔的新盔甲,叔是讓你記著,叔就那些招式,都交給你了,叔能有的賞賜,你也能有。打仗這事情,你千萬別怕他。你怕他,他就厲害。你不怕他,他算個什么鳥!”
聽到這樣的話,從蕭觀到郡王到精明的將軍們都頷首微笑。這算是變相的戰前總動員,有實例有生動有感情,這比蕭觀訓話還要來得見效。
而項城郡王更是笑著刮了陳留郡王一眼,陳留郡王裝沒看見。
項城郡王暗罵,陳留你個混帳東西,你又弄鬼上來了!這王大有在項城郡王軍中多年,功夫由不好到好,忠心由他自己都不明白,到項城郡王很清楚。
不知道什么時候落到陳留郡王眼睛里,借這個機會,陳留郡王當眾賞盔甲,看似一片私心,其實呢先來示個好兒,以后不是打這王大有的主意,就是膈應下項城郡王,讓他心里放個杯子,有個蛇影子。你這王大有,本郡王極有可能暗通款曲。
人精子郡王們,呼一口氣,也想有個招數。陳留郡王更不例外,而項城郡王也不糊涂。
別看陳留郡王夸的是“你忠心”,這話到他背后鼓動別人軍隊嘩變的時候,他想不起來。
項城郡王也表示“忠心好”,但這位挑唆輔國公府的時候,他也拋到腦袋后面。
王大有說完侄子,把還能用的舊盔甲給了他。他的話,也在當兵的心里,特別是從軍沒有幾年,從新兵到老兵的過渡階段中的人,在他們心里掀起狂風巨濤。
陳留郡王的盔甲,名將用的東西!
讓他們打定主意,相逢對陣這事情,如王大有所說的,你不怕他,他就只能怕你了。
有當兵的怪叫:“有能耐要上官的盔甲,沒能耐要戰場上要去!”王大有一咧嘴,這話聽著不對味兒,像是我能耐不對頭。
蕭觀的幕僚可以放下心,這軍心鼓動的,比龍卷風吹的還要狠。二位世子,東安、靖和,嘴張多大,半天收回來老大不愿意。
這二位應聲蟲,是王爺在哪里,他們就在哪里,生怕離開蕭觀太遠,王爵從此不到手。
而在他們的襲爵上面,蕭觀真的也能說上話。
同在蕭觀站著的高石下面,還有渭北郡王和長平郡王,不是有意不站自己隊伍里,蕭觀一開始說話的時候,他們沒走成,也就沒有走。
還有一個是葛通,葛通跑來跟蕭觀嘀咕幾句,就要走,長平郡王叫住他,盤問他是不是還有新的計策,把袁訓半捧半諷刺地說上幾句:“料事豈止如神,簡直是西天佛祖!你又跟王爺說私房話了,難道袁大將軍知道瓦刺要出兵,還是私下里又用什么手段,把他們惹出來。要是你們的手段,真不合適。你看看,我們還沒有休息,就又是一場要打。”
葛通懶得分辨,心想敵軍鉆出來與我們何干,但不能走,丟雙耳朵過去聽著,蕭觀一訓話,除了軍紀官沒有人亂走動,葛通也留在這里。
東安、靖和二世子的話,葛通就聽在耳朵里。
二世子嘟囔:“我的替換盔甲是一萬兩銀子買來的,”
長平郡王聽不下去,也有對他們過于奉承一直瞧不上的意思,冷冷道:“與其讓親兵們護一個盔甲而死,不如他們穿著為你擋刀!”
“可這是給別人軍中,陳留郡王真混蛋!他怎么不給他自己人!”
渭北郡王冷冷道:“你給別人,別人的也給你的人,這不是鼓舞軍心在。這個,是有先例的。還沒有你們在的時候,二十幾年前,老王爺大戰赫舍德,戰前就是這樣的舉動,大家伙兒只帶自己的干糧、食水、兵器和盔甲,打到哪兒睡到哪兒,吃到哪兒。咱們都是好盔甲,多一套是累贅。”
東安、靖和二世子咧一咧嘴,出自于老王,這就要閉嘴時,斜次里,兩道冰寒入骨的眸光,恨不能扎到他們骨頭里的過來。
他們看過去,見到葛通陰沉著臉拳頭攥得格巴一聲。
二世子在軍中的地位,在蕭觀不收拾葛通的時候,他們也不敢惹葛通。這就嚇得一扭脖子,轉過頭,喃喃道:“這是什么意思!”
長平郡王和渭北郡王一起不懷好意地笑著,低聲道:“就是那一戰,人家舅父霍將軍死在東安老王,世子,你的爹手里。人家外祖父的兵馬,落到靖和老郡王,世子,你的爹手里。”
二世子聽過,往一邊兒站站,離葛通遠些,免得這小子發起瘋來跟禇大似的,禇大是王爺他也打,葛通拿出那瘋勁兒把自己打一頓。
長平郡王渭北郡王暗樂,葛通克制好一會兒,才把殺人的心情壓下去。
場中,是蕭衍志蕭衍忠在說話。
亮銀為主要的兩套盔甲,上面鑲嵌的也有一些金色。銀色奪人眼目,金光燦燦如火。出自于蕭氏兄弟的手里,就更意義不同。
陳留世子蕭衍志在眾人的期盼中,恭敬地道:“這是太后所賞,按民間的稱呼,她老人家是我的外祖母。太后愛我兄弟之心拳拳,愛黎民之心也拳拳。這兩套盔甲,一套請王爺分派。”
二公子蕭衍忠在哥哥的話里打馬到蕭觀所站的高石之下,雙手把一套盔甲送給蕭觀的副將,蕭觀抓住機會又是一句:“你比你老子會尊敬。”
當兵的眼光火熱盯著余下那一套,感覺上到王爺手里的,未必好拿到手,就還不錯眼睛地看著陳留世子。
蕭衍志跳下馬來,雙手捧著盔甲,送到龍懷城的馬前,仰面笑道:“舅父,我這一套是新的,您的盔甲雖然好,卻廝殺了好些年,您把舊的賞人,我這一套送給您。”
當著人,龍懷城特別的有面子,在他馬后的龍二龍三龍六龍七又起哄:“只給老八一個人,這國公的待遇就是不一樣。”龍懷城欣喜若狂,下馬接過,也就這里換下來,把他的舊盔甲捧在手里,看上一看諸家郡王,挑了漢川郡王的一員忠心小軍官,也是平時落在龍懷城眼里的人,送給了他。
這就大家互贈,沒有拿到的人不用說眼熱的騷動不安,只想往谷外面去,那眼神里帶著你們這些上官眼里沒我,這就奪一套回來給你們看看。
裝模作樣也是梁山王的能耐,他裝著要把身上這套大大有名的換給人,自然有人攔下來。剝了盔甲的將軍們各自取出替換盔甲換上,并沒有一個人有怨言。
東安、靖和二世子的東西也清了清,也很老實。
“咚咚”,鼓聲響起來,山似在震,谷似在搖,向谷外昭示著如狼似虎的軍隊這就要出來。
就在晨光未出的時候,都還以為是突圍戰。到此時性質變了,一群虎狼準備出去大開殺戒,大搶特搶。
“搶一套好盔甲!就殺一個好將軍!殺一個好將軍!就亂一方的建制!去吧,兒郎們!”
葫蘆谷后面的路徑上,梁山王大旗率先而出,在大旗的下面,梁山王率先而出。
……
天地在此時是肅殺的,艷陽高照的初秋,似乎一下子進入到生機不再的嚴冬。
日光雖有,也沒有了暖勁兒。馬蹄下開得正好的花草,也悄悄收攏起花冠。
一邊是號角聲震,一邊是戰鼓騰空。
兩邊各簇擁出主將,蕭觀看了看,不認得。問上一聲:“蘇赫在哪里,他的老對頭到了,讓他出來見本王!”
哲古的眼角抽搐幾下,落在蕭觀眼睛里。
蕭觀對副將道:“咱們的消息沒有錯,蘇赫這老小子再也出不來了。”大戰當前,副將也忍俊不禁:“這想想也是,蘇赫集全國的兵力想去京里,也知道天是高的地是厚的,又把這幾國拖下水,定邊郡王造反的那一年,讓他們在邊城外拖住老王爺大軍,結果一敗涂地,要按咱們國家的律法,這是掉腦袋的事情。據說這幾國同他官司還沒有打清。王爺您打聽這幾年,他一點兒消息也沒有,要我說,早死了吧?”
“看他怎么回話,死沒死一聽就知。”蕭觀對哲古又示意一下,打算他再臉色如喪考妣,就再問他一聲。
哲古回話里忿忿緊緊跟隨:“現在是我當家,我是上將軍哲古,你不用再找蘇赫了!”
“看他的樣子,不泄憤啊,蘇赫不僅沒死,還跟他是對頭。”粗肌膚粗身子的蕭觀,該粗中有細時并不含糊。把哲古一通的取笑。
“你算老幾!我們看你們只有一個好漢,那就是蘇赫!他不來,你不行!”
哲古嘴唇哆嗦幾下,氣的臉色大變,迸出一句漢話出來:“要戰就戰,不要廢話!”
這正中蕭觀下懷,梁山王高舉雙錘,錘在手中沒見怎么動,轉得跟風車似的。
蕭觀大喝一聲:“就是這樣!”一拍馬對著哲古急馳過來。在他的身邊,無數上好盔甲閃動不停。
王爺今天大勝陳留郡王,他當那大個兒的活靶子,凡是得到好盔甲的人,也都是大家眼里相中的最忠心最能干的人,這些人官階還低,離受郡王們收伏還有距離,全數跟著梁山王。
還有蕭觀的心腹們,也全在這里。
哲古取刀,蕭觀亮錘。
“砰!”
兩下里一較勁兒,蕭觀狂笑聲震十里:“我說的不錯,你比蘇赫差遠了!”
梁山王精神頭兒更足,蘇赫一刀能把他連人帶馬崩飛出去,而這一個,力氣上是個平手,他不行!
梁山王忘記,當年蘇赫是年富力強的強盛時期,而梁山王那時候看似青春,在力量的把握度上遠不如蘇赫。
一股子橫勁就上去,這并不是真正的力量。
王爺今天沒占上風也得了意,一面戰,一面大聲嘲笑,其實也是說給別人聽,這一個遠不如蘇赫,大家不用怕。
陳留郡王在這個時候,認準另一個方向,準備撕開一條血路。
他的銀盔在日光下光潔而又耀眼。
呼啦啦兩匹馬攔住他,高南主將大喝:“陳留郡王,還我國君頭來!”達羅主將大喝:“為我們死的人償命!”
站成一團以后,越去越遠。
殿后的渭北郡王看著項城、長平跟在蕭觀大旗后面去了,但余下的敵兵還是不少,他滿面嚴肅,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梁山王為目標,分走一部分的人,項城和長平郡王跟在他后面擺陣絞殺。陳留郡王分走一部分的人,漢川郡王跟在他后面擺陣絞殺。余下的殘兵要迅速清理,早早成為梁山王和陳留郡王的接應,一直覺得自己受虧待,沒有大肉吃的渭北郡王不但心滿意足,而且也帶著兇險。
避在谷里的傷兵,也是他的責任。
天依然青,草信依然綠,但殺氣很快把流云都嚇走,鮮血也很快把綠草染紅。
斷肢殘臂驚馬嘶鳴,刀來劍往眼前猙獰。很多時候用本能作戰,不用看太清楚,眼角一瞄不是自己人,都想著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
不過半天的功夫,硬往人堆里沖,先下手也難敵四手的東安、靖和二世子就受了傷。
二世子本來沒有這么英勇,是讓蕭觀出戰前的話刺激到。蕭觀折騰完大家的盔甲,都上到馬上,一恍然間想了起來,回頭一看,見兩個世子還跟在身后,王爺現出一抹悲憫。
低聲道:“今天兇險,你們不用再跟著我,跟著項城郡王也行,長平郡王也行,殿后也行。”
二世子在讓人罵幾年的會討好王爺,也沒有那一會兒那么氣憤。好歹,他們的父輩,東安郡王與靖和郡王,曾是名氣大過陳留郡王的名將。
蕭觀的話,讓他看出梁山王深到骨子里的鄙夷,其實蕭觀是說實話,你們兩個還沒有襲上爵位,據說有一個還沒有兒子。二世子奉承王爺這么些年,王爺難得動點兒私心,就動在他們身上,卻遇上一個不領情。
幾年里為襲爵過的太憋屈,百般的附合梁山王,沒有想到他也輕視到極點。
二世子上來就拼命,瓦刺大軍在歷史上一直是強兵,二世子沒怎么的,血已染紅戰袍。
四面強大的敵人,越是讓他們透不過來氣,二世子就越要用血來證明,他們父輩有的榮耀,他們也能有。
又還記得要保護梁山王分流人馬,二世子眼睛里除去黑色晃動的盔甲以外,別的什么也不看。到了面前搭眼一瞄不是自己人衣裳,抬手就是一刀。
別人的刀一旦危險到蕭觀,跟別的護衛一樣,二世子用盔甲上前一擋,刀光劃過盔甲,手上腿上等空當的地方,又是一道傷。
他們發瘋似的廝殺著,好似這樣就能洗清他們沒了父帥地位直降的恥辱。
再看前面蕭觀也一樣。
當主帥有時候沒仗打,運籌在帷幄中就行。蕭觀從來沒有這樣痛快過,打得酣暢淋漓,滿身是汗,不畏強敵之余,還是焦躁于打到現在,沒出去多遠。
“項城和長平怎么樣!”王爺大聲問親兵。
“沒上來呢!一字長蛇陣歷朝都用,敵軍也熟悉,好破!”親兵抽空往遠處看看,見不到項城和長平的旗幟,只能是個還在后面。
“通”,蕭觀一錘打飛一個來將,高呼道:“那咱們就不等他們了,咱們自己個兒沖出去!”
遠處,項城郡王和長平郡王也著急,但謹慎的操縱著陣法。
一字長蛇陣,打前面,后面上來。打后面,前面回頭。打中間,前后一起夾擊。
這陣里絞殺的人不能過多,太多了,根本圍不起來。
蕭觀跑的太快,一堆人仗著盔甲好,橫沖直撞尖刀一樣插進去,兩位郡王根本追不上去。
訓練有素的他們,在不能有利的前進時,理當選擇穩妥的殺敵,殺一批少一批,再去追王爺速度也快,梁山王的危機也少。
又是郡王們親自帶隊,威力和謹慎都跟平時不一樣。
哲古頭一回會漢軍,讓梁山王小看一通以后,這就更不服氣,冷笑連連:“真是欺負人!一字長蛇陣,早就有破法。”
他一面讓人堵截梁山王,一面親自留下來會這陣法。
眼光不時的往梁山王的方向看,哲古獰笑:“你就跑吧,跑的越快越早死!”
沒多久,蕭觀自己感覺離外層不遠,內心的異樣不會這么好突破,但前方薄弱的士兵后面就是碧綠的草地,清新的小花搖曳招展,是視線遠處的一抹模糊風景,讓蕭觀沒有多想,只想先離開再說。
吼一嗓子:“就要沖出去,大家加把勁兒!”把個錘舞得更成小旋風,在他身后的刀劍劈擊聲也更快更狠,最后一層士兵卻是不作抵抗,嘩啦一下閃開道路。
蕭觀心覺有異,但馬收勢不及,急忙勒馬,也沖出去幾步,然后揚蹄朝天,狠狠的頓住,草地上散落的東西和硫磺的氣味也看得清聞得見。
離他最近的瓦刺軍隊有序的后退奔跑著,弓箭手已開始射箭,不讓蕭觀等人退后,大嗓門兒的漢話喊出來:“梁山王!你們漢人的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火藥!”
“保護王爺!”
亂紛紛的叫聲中,轟天震響撲面而來。爆炸聲沖天而起,火光升騰起異常美麗的一朵云。它紅中帶黃,氣味濃烈,化成沖天的火勢,對著蕭觀等人狠狠的壓了下來。
“王爺!”項城郡王、長平郡王驚的魂在這一刻嚇走。
“是王爺嗎?”陳留郡王急急看過來,見大旗已倒,卻不能確定是不是蕭觀在那里。
渭北郡王也無端的一揪心,讓人趕緊去打探。
哲古大喜,高聲下令:“拿下梁山王,砍下他的腦袋送來!”他把項城和長平郡王也不管了,親自往煙霧彌散的地方馳去,項城和長平郡王緊緊咬在他的身后,不知不覺的,已有淚流滿面。
平時有天大的矛盾,恨不能你死我活。但在這團結才能保命的時候,都不含糊。
……
煙霧中,蕭觀半昏半迷,他的內心知道,有人救了我,此時自己在他的背上。
耳邊,“殺了梁山王”的呼聲潮水一般,刀劍也隨時可以看到出現在半閉的眼簾中。
自己的身子忽然讓往前一送,一把刀砸得蕭觀一抽眼角,但還是沒有醒過來。
是誰呢?
他的衣角自己能看到,這顏色不是自己人。他拿住自己想干什么,而且他對自己盔甲的特性了如指掌。
“當!”
又是一聲,他拿自己身子擋了刀。
繼續狂奔,他沒有馬,他是用腳跑的,呼呼的喘氣聲帶上來的熱度,讓風迎面倒吹,薰在蕭觀垂在他肩頭的面龐上。
應該睜開眼,看一眼他是誰?
他這般掙命似的奔跑,他是什么用意?
蕭觀拼命的想睜開眼,但四肢百骸無一不痛,就是眼皮這般塌沒著,也再抬不起來一分。
他想了起來,那火藥把他撲到馬下,他讓倒下來的馬狠砸了一下。有一雙手,從馬下面把他扒拉出來,應該就是這個人的吧。
前方,一聲馬嘶鳴把蕭觀從現在的心思中驚動。蕭觀還不知道他是誰,卻也心中一喜,有馬就好,不然你背著我,是跑不出這里的。
他的身子隨后讓放到馬上,用的力氣大了,蕭觀徹底的撞擊暈了過去。
……
“醒醒,王爺,醒醒!”山洞里,葛通把水往蕭觀的臉上潑。端水的是個行軍用的木碗,一木碗下去,蕭觀還是不睜眼皮。
葛通嘟囔:“這臉太大就是沒好處不是,真費水。”扭過身子對著外面叫一聲:“哎,再接一碗水來。”
一個灰色羊皮袍子的人進來,他是漢人的面龐,異邦人的打扮。看模樣,是跟葛通幾次通消息的那個內應。
面對蕭觀,他比葛通要憂愁的多。一進來先惱火上來,愁眉擰成川字形:“看你把王爺臉弄濕了,盔甲也濕了,我讓你救人,不是讓你借機報復。”
懷里就取帕子,取出來又是一個臟不兮兮的,干脆拿自己的手為蕭觀擦著面龐上水,分明男人粗手指,卻又細心的跟著姑娘在繡花。
葛通沒好氣:“我還不高興喂他水呢,本來嘛,你救的他,你怎么不喂他水,我喂,就是往這臉上潑。”
葛通心想我還沒用力潑呢。
“行了行了,我不要你了,你出去接水,那石頭下面,山泉滴半天能有一碗,你別自己喝,你喝我跟你急!”灰衣人氣的不行。
葛通把臉色一拉,甩手往外面就走。剛走出去,后面腳步聲飛快的追出去,灰衣人中箭似的躥出來,把葛通一把拖住,顫聲道:“他,他醒了,”
葛通一瞪眼:“醒就醒了唄,你救他難道不是要讓他醒的……”目光接觸到灰衣人發抖的身體,葛通訝然的驚呼出來:“你不敢見他不成?”
灰衣人垂下頭,低低的有了一聲嗯。
葛通左看右看的,好似石壁它解釋似的。終于在找不到別的人可以詢問時,葛通忍無可忍地笑了:“以前你跟著他京里橫行,吃他的喝他的,寸步不離啊你,現在你救了他,你卻不敢見他?王千金,你這膽子也能當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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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發現仔近幾章把以前的債還了不少,哈哈,仔的記性有回頭趨勢。龍懷城跟姐丈也好了,王千金也跟蕭觀見面了哈哈,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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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又按時出動了哈哈哈,讓按時成為常態吧。 z
侯門紀事 最新章節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吃了別人的火藥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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