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高,快到服藥的時辰,星邪想著得回客棧煎藥,便無意再作停留,準備離開。怎料向來怕惹事上身的小師弟這次卻興致盎然,駐足在距離那群修行者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地方作壁上觀。
“師弟不走么?”星邪輕輕提了提披在小師弟身上的大氅,好讓它把小師弟裸露出的一小截脖子給蓋住。
“看一會嘛,難道師兄不想知道鎮(zhèn)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小師弟咂巴著嘴,又覺得肚中饑餓,思索著剛才半塊沒吃完的肉夾饃給順手扔了真是好生可惜。
細心的星邪注意到小師弟的委頓,體貼的從包袱里摸出一小塊桂花糕遞到他的面前,接著問道:“師弟方才為何說清羊道人來了,吃人的妖怪有些邪門?”
小師弟三下五除二將桂花糕外包的紙衣去除干凈,囫圇吞入嘴里,大嚼之際又長嘆口氣,含混說道:“師兄啊,你真該多看看書外的風(fēng)景,比我早離家很多年,為何對那些小有名氣的修行者一竅不通,說出去是我?guī)熜秩绾谓腥诵欧俊?br />
星邪拱手行禮,溫和笑道:“巫醫(y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師弟知無不言,愿聞其詳。”
“好吧。”小師弟雖然聽得半懂不懂,但是隱約明白星邪是在向他請教,他對于師兄的謙虛態(tài)度很是受用,便清了清喉嚨,準備侃侃而談。
“先說那邊的草廬八杰,這八人出身草莽,原是同村之人,因為從小仰慕江湖俠士,意氣相投義結(jié)金蘭,在村外建了座草廬,每日琢磨怎樣引精華入體,打通周身經(jīng)脈。村中人以為他們八人走火入魔,當(dāng)作笑話傳了好久,不想幾年過去居然真的讓他們琢磨出一套獨特的修行法門。這八人相繼破境,就行走世間行俠仗義,殺了不少惡匪,算是一方豪杰。”
小師弟說著又朝老道那邊努努嘴,道:“而這清羊道人是天瑯郡守成觀的觀主,在禮部兼有職位,他的來頭就大了去了。”
星邪看到小師弟夸張的神情,忍不住笑問:“怎么個大法?”
“師兄首先要知道軫州不是咱們星州,這里地處邊陲,民風(fēng)尚武,行走的修行者都不是花花架子。清羊道人乃是無數(shù)生死搏殺磨練出來的洞世上境修行者,這等修為已是十分高深,更可怕的是他的深厚背景。”
小師弟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不把話說完,但他見星邪只是安靜的等他繼續(xù),沒有急切提問的意思,討了個沒趣就自顧自接著說了起來:“清羊道人全名太上清羊,他的背后可是道門太上。”
“京城的太上家,我有所耳聞。相傳太上家各種奧妙道術(shù)一脈相承,家主太上玄誠是我朝的禮部尚書。算起這個家族的古老歷史,似乎比皇族還要悠久,甚至可以與四大家族相提并論。”星邪雖然沒有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天下大勢上面,但是這種最基礎(chǔ)的常識他還是略知一二的。
小師弟點頭表示贊同,接著補充道:“道門太上,道門太上,顧名思義,他們以方術(shù)入道,最擅長的就是克制妖邪之物的手段,由此反推,前來此地的道門修行者境界越高,妖物越是棘手,以清羊道人的實力推算,鎮(zhèn)外吃人的妖怪幾乎媲美一只完整的十萬人正規(guī)軍。”
十萬人,這不是一個蒼白的數(shù)字,這是由一條條鮮活生命堆疊而成的血肉。星邪沒有再說什么,他癡癡的遙望遠方青色的天空,看得久了,竟覺得有一雙眼也在不可見的深淵中向著這里窺視,駭人至極。
此時軍官向清羊道人恭謹抱拳行禮,之后又一一見過老道身后一男一女,這才一字一句道:“末將參見清羊公,杞大人,空嵐大人。”
清羊道人微微頷首,身后一對男女沒有回話,而是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放在了酒館里的草廬八杰身上,挑釁意味不言而喻。
“天瑯郡的清羊公駕臨,還要我們這些蝦兵蟹將作甚。”先前說要教訓(xùn)人的馬臉漢子自知根本不是對手,卻又惱火對方的倨傲態(tài)度,擺出一副要殺要剮請君自便的架勢。
不料老道只是不屑嗤笑:“別一副視死如歸的惺惺丑態(tài),頂撞朝廷要員罪不至死。老夫雖殺你們易如反掌,可刑部兩位大人在此,總不能知法犯法。朝廷自有威嚴鐵律,任何觸犯之人都要被嚴懲,正因為如此,那洞世境都未到的小妖才要老夫親自出手,以彰皇恩浩蕩,也正因為如此,在我日暮疆域,你們這些草芥的性命還沒有這般廉價。”
“你…..”馬臉漢子臉上一陣青一陣黑,想必已是怒極,他長鞭一震,就要朝清羊道人的頭上招呼。
“不要胡來!”最開始向星邪舉杯的絡(luò)腮胡按住馬臉漢子的手,沖著清羊道人抱拳道:“弟弟速來脾氣火爆,我這當(dāng)大哥的給大人陪個不是,還望大人見諒。”
“你就是草廬八杰的大哥豪烈?”清羊道人對馬臉漢子的沖動之舉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先是興趣缺缺的掃了絡(luò)腮胡一眼,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于是又仔細的環(huán)視了一圈絡(luò)腮胡身后的七人,忽然問道:“你們是游隼里的老江湖了,生活也不算窘迫,接這趟活又是何苦。倘若朝廷不命老夫來此,以你們的能耐面對那妖物怕是活不下來半個。”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經(jīng)地義的道理。再者我們兄弟八人不單單只求錢財,除暴安良,守護一方百姓也是我們安身立命之本。”豪烈再次抱拳,沉聲說道:“那妖物吃人無數(shù),殘害多少手足同胞,聽聞昨夜又重創(chuàng)幾百我日暮兒郎,兄弟們夙夜難寐,遂決定前往白柳尋些志同道合之士略盡綿薄之力。”
“口若懸河,貪圖富貴,宵小之輩!”
本是慷慨激昂的大義言辭,怎料清羊道人聽罷吐出十二字,字字聲若炸雷,他白須白發(fā)無風(fēng)鼓動,大袖飄搖而起,一對十方履踏七星罡步,兩只星輝目閃懾人精光,排山倒海的元氣浪潮奔涌呼嘯,從四面擠壓向草廬八杰。
日暮最古老高貴道統(tǒng)的修行者,實力本就超出同境界甚遠,至于草廬八杰這些難入其眼的低微之輩,更是難抵他的氣勢壓迫。眼下八人已經(jīng)倒下七人,只剩豪烈還在苦苦支撐。這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中年漢子縱使嘴角已有血絲滲出,依然面無懼色,執(zhí)著而坦蕩的將頭顱高高仰起,迎向清羊道人神光閃現(xiàn)的雙目。
“還不認罪?!”清羊道人飽含元氣的怒喝穿云裂石,振聾發(fā)聵。
“何罪之有?”豪烈不卑不亢,淡然反問道。
“你們說為黎明百姓,為袍澤同胞,那此行生死由天來定,酬勞分文不取,老夫問你去不去得?”
“去得!”豪烈沒有片刻遲疑,斷然應(yīng)道。
不僅僅是豪烈,被清羊道人壓制的苦不堪言的七人也都面目猙獰,用盡全身氣力怒吼道:“去得!”
“好!”清羊道人拂袖,將雄渾元氣盡數(shù)斂入體內(nèi),他對著獲得喘息之機的草廬八杰稱贊道:“老夫方才看走眼了。正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到時戰(zhàn)場兇險,還要仰仗幾位給老夫護法,合力擒住那孽障。”
“能得清羊公垂青,實乃我輩三生有幸,定不辱使命!”豪烈一把抹去嘴角血跡,將先前被震懾的七位兄弟一一扶起,第三次抱拳說道。
清羊道人性子耿直,也是位性情中人,一旦看人看順了眼,說話自然客氣了許多:“上了戰(zhàn)場即是同袍,老夫之前出手失了分寸,向幾位好漢賠禮了。待會老夫自會為幾位理順體內(nèi)氣機。當(dāng)下最緊要之事乃是給諸位舉薦一下我們這邊的人手,商議除妖之事。”
“清羊公請講。”
“老夫身后這兩位是刑部的杞大人和空嵐大人,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杞大人青年才俊,空嵐大人更是巾幗不讓須眉,二位大人配合已久,捉拿過許多朝廷要犯,此次與我們同行,平添許多勝算。”
豪烈聽過介紹,正要向那對男女拱手行禮,叫做杞的男人忽的側(cè)過頭去,一雙清冷的眸子盯住了站在街頭的星邪和小師弟。
“隔墻有耳。”
“風(fēng)緊扯呼。”小師弟見勢不妙,知道對方不是善茬,拉著星邪的袖子就準備溜之大吉,可刑部出身的修行者,最擅長的大概就是追拿逃犯,在其中任職的每一位在速度方面都與這兩個初出茅廬的愣頭小子不可同日而語。
一身黑色官服的杞像是夜空中翱翔的梟鷹,剎那間掠過長空飄然來到二人面前,這個看起來稍稍有些木訥,沉默寡言的男人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悄然籠罩住星邪和小師弟。自男人身周數(shù)丈開始,一切事物都被無形之力束縛,小師弟除了塞滿鬼點子的腦袋還能轉(zhuǎn)圈以外,渾身上下再沒有一處可以活動。
這種類似的處境星邪曾經(jīng)在面對飛咆時就經(jīng)歷過一次,當(dāng)時飛咆施展萬象領(lǐng)域,所過之處碎石樹木都被碾壓成灰屑,如今他們眼前的男人用出類似招數(shù),約莫著也是一種很是棘手的領(lǐng)域。
小師弟眼見走投無路,迅速換上了一張可憐巴巴的小臉,他鼓著腮幫,眨巴著隱含淚光的眼睛望向杞,用帶著哭腔,奶聲奶氣的童音央求道:“大哥哥,我們弟兄兩個離家出走,沒錢買吃的,你給個饃吃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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