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這樣一說出來,君希彌瞬間就變了臉色。
他手中的動作頓了一頓,然后繼續(xù)包扎,只臉色越發(fā)的陰沉了。
青荷盯著他瞧,不知道怎么的,就覺得心里酸的想哭。
可是她明明,已經(jīng)沒有眼淚了啊!
從那時候起,眼淚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一種奢望了。
君希彌直到將她的腳底包好,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青荷以為他們兩個人是默契的將這一件事跳過了,卻沒想到在接應(yīng)兩個人的那人來的時候,他就直接將青荷介紹成了他的妻子。
妻子,多么奇妙的一個詞匯。
青荷五歲半到了花街,前四年一直幸運(yùn)又可悲的生活在翠翠的羽翼之下,第四年翠翠死去,她又被豌豆護(hù)在身后。
到了現(xiàn)在,她在花街已經(jīng)生活了足足有九年,正好十四歲。
在這九年里,她無數(shù)次的聽到各種逢場作戲的男人們說要將坊里的姑娘們?nèi)⒒厝ァ?br />
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真的將她們?nèi)⒒厝ァ?br />
他們對著姑娘的稱呼,有叫美人的,有姑娘的,有直接叫名字的,卻從來沒有一個叫妻子的。
青荷看著君希彌板著臉和別人說話的樣子,一時間竟是就那樣看的癡了。
她說不清自己是幸運(yùn)還是不幸。
若是幸運(yùn),那為何只有六歲的她要目睹一個又一個親近的人無情的離去。
若是不幸,卻又為何讓她總是在最絕望最黑暗的時候遞給她一絲可笑的光明。
既是可笑,又是可貴。
那人瞟過來的目光尤帶著七分詫異。
青荷知道,任誰聽說了這樣的事情都是要詫異的。
像君希彌這樣有本事的人,合該娶一個好人家的姑娘。
當(dāng)她強(qiáng)硬的這樣告訴君希彌的時候,君希彌的目光看起來有些冷漠,他下意識的斥道:“開什么玩笑,我們只是工具而已!”
這樣的回答是出乎青荷的預(yù)料的,她愣怔了好半晌,才呢喃道:“怎么,會是工具呢?君大人,分明是光啊!”
君希彌這一瞬間便想起了他某一次看見少女獨(dú)自蜷縮著望向夕陽的時候,曾經(jīng)喃喃出的一句話。
“我要死在有光的地方。”
他眉頭皺的越發(fā)的緊了。
他想說,不要開玩笑了。
他才不是什么光,也不會……
君希彌看著少女失神的表情,莫名的有些難受,他沉默了起來,直到那個來接應(yīng)的男人說了一句“我們該走了。”
因為青荷的腳傷的很重,甚至連走路都成了問題,君希彌不知道的時候也便罷了,他既知道了,就不會任由她就這么走著,于是他索性直接將青荷背了起來,又不忘強(qiáng)調(diào)了一次。
“我一定會娶你的。”
這次青荷卻是再也沒有辦法說出拒絕的話。
第一次的拒絕已經(jīng)耗費(fèi)了她全部的力氣,第二次的話,偶爾任性一下也是沒問題的吧。
她這樣想著,只是抓著君希彌衣服的手指下意識的收緊了。
她以為,她終于可以碰到光了。
實(shí)際上,等待她的,卻是更加深沉的黑暗。
豌豆的計劃其實(shí)并沒有問題,一切發(fā)展應(yīng)該都十分順利,然而他們卻在逃離城墻的時候,被對方堵住了。
當(dāng)千萬根閃耀著火光的箭矢幾欲要將三個人吞噬的時候,青荷腦子里一片空白。
君希彌的功夫是很不錯,可是他要避開箭矢的同時還要帶著青荷這么一個廢人,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在城墻上,青荷想說你走吧。
她甚至已經(jīng)將豌豆交給自己的信拿了出來送到了君希彌手上。
她想著,反正他們想要的,也只有那一封信,只要將信拿到手里,他應(yīng)該能很輕松的離開這里吧。
雖然有點(diǎn)難過,可是能幫到這個人的欣喜卻能將那些難過壓的不見蹤影。
青荷沒有想過,君希彌會拒絕。
他將信交給了來接應(yīng)的那個人,然后和青荷一起留在了城墻上。
小土說著,就想起了青荷的回憶。
這落在君希彌眼里,就是這女人說了半句話就開始發(fā)呆。
他不自覺就有些想笑。
他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喜歡發(fā)呆。
剛剛拿完藥她就在發(fā)呆,這會兒說著話也在發(fā)呆……
小土掀了掀眼皮,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天要亮了,你該走了。”
君希彌怔了一下,側(cè)頭向著窗外看了一眼,依舊是一片漆黑,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他禁不住深深地看了小土一眼,然后低聲道了一聲謝,便悄無聲息的推開門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二天小土起來的時候,聽到院子里的姑娘有在議論著仿佛是誰昨天夜里死在了這樓里。
她在旁邊聽了一耳朵,死在這里的,竟是赫赫有名的太平王世子。
小土知道,豌豆的計劃已經(jīng)開始了。
她慣常的將臉上抹上一層灰黑,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也沾上泥土,然后去了前面的樓里找豌豆。
花街的運(yùn)營時間一般都是在晚上,畢竟做這樣的生意,很少會大白天跑到這里來做些什么事情除非是那些特意來長見識的。
因此,白天的一般是姑娘們休息的時候,她知道豌豆住在哪里,這會兒過去應(yīng)當(dāng)正好能碰見她得空。
果真,小土過去的時候,豌豆正坐在窗前,手中拿著一個極華美的金步搖,臉上的笑意看起來有些飄渺。
小土在樓下仰頭看著她分明是在笑,可卻是像在哭。
豌豆現(xiàn)在也算是樓里的臺柱,她的待遇相比較而言很不錯。
花媽媽那里有了新布料新首飾,一般都是盡著這些臺柱子們來的,豌豆今天恰好剛拿到她讓人送過來的首飾。
小土以極慢的速度在門上敲了三下,這是青荷和豌豆慣常的約定。
很快的,門被打開,豌豆一身桃紅的衣裳,艷麗又慵懶,抬手將小土一把拉了進(jìn)去。
“怎么突然來了?”
豌豆的語氣有些急促,聽起來似乎很緊張。
她不能不緊張。
今天并不是她們約定了見面的日子,而昨天夜里她才剛剛和那些人達(dá)成合作,今天青荷就找了過來。
這一瞬間,豌豆的指尖甚至是一片冰涼。
小土微怔了一下,很快便反應(yīng)了過來。
她抬手將豌豆的指尖握在手里,輕聲道:“不要擔(dān)心,我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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