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肖弦對于分家之事十分不情愿,然而在肖猙的堅持以及肖老太君的默認下,他竟也是一點發言的權利都沒有,就這樣將分家的事宜提上了日程。
在將家事解決完之后,肖猙才意識到自己任期沒到就這么跑了回來,今上也不知道會不會怪罪。
這樣想著,肖猙忍不住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官服大印之類的東西捧了,恭恭敬敬去找皇帝認罪。
他這會兒身上只有一個二品傳臚的職位,沒有資格每天上朝,因而也只能挑了個時間,等著皇帝下了朝,然后自覺的去請罪。
說起來,肖猙其實也是有把握說服皇帝的畢竟他沒有再娶的意圖,身下也就只有肖信真的一個獨生子,便是為了肖信行事沖動了一些也是無妨。
亦或者說,他有了肖信這樣一個弱點,皇帝應當是十分高興的才是。
他將一切都設想的很好,就差面見圣上的時候一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不行撒潑打滾也是可以的。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他見到皇帝的那一刻開始,事情就莫名的沿著一個奇怪的走向發展了起來。
直到坐在皇帝對面和他下著棋的那一刻,肖猙的心中依舊是蒙逼的。
他手中捏著一顆瑩白的棋子,在空中舉了好一會兒,就忍不住抬眼將皇帝悄悄的打量了一下。
奇怪!
真是太奇怪了!
分明上一世他記憶中的皇帝已經是不惑之年然而他眼前坐著的這個皇帝,卻堪堪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的樣子!
看著年輕俊美的皇帝嘴角掛著寬容的笑意看著自己,肖猙心里簡直一片風中凌亂。
這究竟是哪里不對?
難道說他以為的前世其實不過是一場夢境?!
但關于肖信的事情卻是完全和前世一模一樣肖猙確信,如果自己沒有擅自從江城趕回來,肖信的結局必定是和前世無二。
那這個皇帝
肖猙心神一陣恍惚。
他是不想懷疑什么怪神亂力的事情畢竟他姑且也是個人。
然而自己莫名其妙的一覺睡醒來就回到了幾年前,這樣的事情已經足以讓他的三觀重新組一遍。
若是按照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么眼前這個皇帝身上也發生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這樣猜測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吧?
肖猙一邊想著,一邊胡亂的將棋子隨便放了一個地方,只是目光忍不住在這個皇帝臉上不斷的逡巡著。
說起來,這個皇帝,看著還真是有幾分面善
肖猙不禁陷入了沉思。
皇帝看著他有些神思不屬的模樣,原本就深不見底的瞳仁驀地就又幽深了幾分。
“愛卿在思考何事如此入神,我喚了好幾聲卻是一點兒反應也無?”
皇帝說話的時候用的自稱是“我”,可肖猙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他一回神,聽到皇帝輕飄飄真的來了一句,心中一跳,抬眼就對上了對方深不可測的一雙黑瞳。
他一怔,頓了好幾秒才忙不迭跪下請罪,只是心里卻忍不住再次嘀咕了起來。
眼熟,實在是太眼熟了!
肖猙“撲通”一聲就這么跪在地上也不抬頭,因而也就沒有看到臉上原本還帶著一些笑意的皇帝在他跪在地上之后眼神就猛然陰沉了起來。
好半晌,直到肖猙懷疑皇帝是不是要順手推舟治他一個大不敬之罪的時候,皇帝終于發了話。
“起來吧。”
他小心翼翼的道了一聲惶恐,從地上爬了起來,只覺得皇帝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具有壓迫力,直唬的他心驚肉跳的,一點兒也不敢放松。
其實他在這樣想著的同時,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心里嘀咕皇帝的時候,卻是根本沒有上一世那般發自內心的對于皇權的敬畏。
見他始終處于戒備至極的狀態,皇帝心中也有些堵,索性將手中的棋子扔開,郁郁道:“你回去吧。”
肖猙心中一松。
皇帝讓他直接回去沒有治罪,想必是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吧。
這樣想著,他恭恭敬敬的朝皇帝施了一禮,道:“臣告退。”
他躬身從大殿里退了出去,在即將跨過門檻的那一瞬間,他沒忍住抬頭看了皇帝一眼。
只這一眼,他身影一頓,道:“你是不是不開心?”
這句話被說出來的那一瞬間,肖猙恨不能直接咬掉自己的舌頭!
搞毛啊鬼使神差的就莫名說出這么一句話!
稱謂還特么用的是“你”!
不要命了是不是!
肖猙在心里將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后干脆利落的再次“撲通”一聲跪在了門口。
“臣惶恐!臣一時鬼迷心竅說了胡話,陛下恕罪!”
他忐忑的等待著皇帝發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感覺皇帝非但好像沒有生氣,反而身上的氣息變得溫和了許多。
他又抬頭將皇帝瞄了一眼,卻被嚇了一跳。
皇帝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自己跟前。
他剛那么瞥了一眼,就看見對方那玄色用金線繡著五爪金龍的衣擺出現在自己面前。
肖猙眨了眨眼睛,心中實在是相當的好奇。
皇帝俯身,在他面前半跪了下來,以一種非常平等的,溫和的姿態,肖猙忍不住又驚又怔。
他下意識的就抬頭看向了他。
這個皇帝很年輕,也很威嚴。
一雙丹鳳眼眼型很是精致,眼尾如刀削斧砍一般氣勢凜然,眼珠子如同上好的墨玉,黑的出奇又亮的出奇,一眼望過去,既冰冷又深不見底。
然而奇異的是,肖猙卻恍惚能從這樣一對眼睛最深處看到一絲神奇的溫柔。
肖猙覺得他可能是被最近發生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的連眼神兒都不大好了。
竟從皇帝眼中看到溫柔什么的,還能再不靠譜一點兒嗎!
正當他勉強的說服了自己眼花看錯然后做足心理準備想要說話的時候,半跪在他面前的皇帝忽然嘆了一口氣,然后動作親昵又熟稔一把將他往懷里按了按。
肖猙整個人就玄幻了。
鼻翼間是十分清淡的香味,和想象中的龍涎香完全不同,他以往從來沒有聞過的味道,卻讓他莫名的有幾分熟悉。
肖猙渾身僵硬,皇帝的下巴擱在他的頭頂,仿佛是說了什么,他一個字都沒有聽到。
只是感覺到了頭頂上傳來的振動。
很細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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