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若能做蘆葦,今日也不必如此。”
“孫將軍是一個英雄,我敬重他。”盧蕊突然沒了笑容,看向了遠處。
盧蕊口中的孫將軍就是前朝名將孫承宗,當年城破被擒,寧死不降,幾十余口人皆亡。陳家是跟在孫承宗身邊的一個幕僚,她不曉得為何主子一家無一幸免,獨獨他們能夠逃得生天。
陳垣驚詫的回看著身邊的女子:“好大的膽子,你說這話,不怕落頭么?”
“此話我只與你說過,若我要落頭,也該你先。陳老先生,我曉得你不是一個平凡的人,當初你的父親跟了孫將軍,同他出生入死,如今你看著這滿清繁榮,心中何感?“
男子沒有說話,只是沉默不語,定定的看著依然專心于花草的娘子,又看了看四周勞作的人,許久,終于開口:”天下大勢,改朝換代,非人所能改,我一介貧民,沒什么想法。“
”昨日龍抬頭,先生去理發了么?“
陳垣笑起來:”不過是口舌之快,區區幾十人,難道當年熊熊入關的精銳如今還怕么?“
”他們自然不怕,我是為你著想。“
”那就大可不必。“
這話說完,兩人在沒有其他言語,顧誠那邊已經完畢,那婦人看了看天,笑著說:”你們要是不著急,不嫌棄的話中午在我們那里吃個飯吧,我讓我家相公給你們找個小車把這些都給你裝起來,你們路上也方便。“
”如此就謝謝大娘的好意了。“
幾人說說笑笑,青黛在廚房里給大娘打下手,前前后后的忙碌著,不遠處,雞犬相聞,微起的風吹來,帶來陣陣芳香,四周不遠處,煙霧繚繞,那是人間火氣的炊煙。
”開飯了,快吃飯吧。“大娘笑著端出還冒著熱氣的飯菜,笑嘻嘻的說著。
青黛也端了一大盤子的菜上桌:”廚房里還有,今兒個大娘做了好多呢。姑娘,你要是覺著好吃,回去了我做給你吃,大娘手把手的教了我呢。“
說著就又往廚房而去,大娘已經笑著端上來另外一盤菜了。盧蕊幾人也幫忙端菜清碗洗筷上桌,七人圍坐在一張大圓桌子上,氣氛和樂融融,盧蕊有一刻的恍惚,這樣的生活,簡單而幸福。
然而這樣的幸福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們就紛紛醉倒在桌子上,雖然他們并沒有喝多少酒。
昏黃的燈光搖曳,高高的蠟燭此刻也燃燒的有些短了,盧蕊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見著的是容若那張擔憂的臉,隨后又看清了圍在她身邊的顧誠青黛曹寅。
她覺著脖子肩膀有些酸脹,想要動一動,卻只覺得身子被束縛了一樣。她低頭一看,自己被五花大綁的,身邊的人也都是一樣的情形。
一下,心猛地下沉,青黛默默的低著頭,不怎么說話,她曉得她是在自責,其實這怪不了她,陳垣一個軍中長大的孩子,能被孫承宗另眼相看用的人,又哪里是那般簡單的?
虎父無犬子,這話不是虛的,即便陳垣早已經掩藏了自己的鋒芒,化為了一介普通花農。
青黛雖然行走江湖,一身武藝,但是心思純良,他們有意害他們,哪里又防的住?
她嘆了一口氣,眉頭一皺,思慮著下一步該怎么逃出去。
正想著,就見門被打開,那大娘鬼鬼祟祟的進來,看到一屋子呆著仇敵似的眼光看著她,心頭一跳:“別緊張,我是來救你們的。“
說著就跑過來解繩子,等到所有人的繩子解開,盧蕊卻沒動,冷冷的看著一臉慌張的婦人臉上:”陳垣現在何處?“
“他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姑娘,你別恨他,他也是不得已。”
“他原本想要拿我們做什么?”
“沒想做什么,只是讓你們先別出去。”
“他這么跟你說的?”
那婦人臉色一白,隨即點了點頭:“是。”
正在這時,院子里有腳步聲響動,那婦人有些著急:“你們快走,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那就請大娘護送我們一程。”這話說完,那婦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脖子一疼,就暈了過去。
盧蕊欣賞的看了一眼青黛,連忙站起身,曹寅幫著一起,馱著那婦人從后門出去了。
他們剛剛走出后門沒有幾步,那柴房前門就被人用腳踢開,隨即一聲爆喝:”給我追!“
夜間的田野顯得靜謐而優美,奔跑中,夜風撲面,竟然也并不覺得如何的冷,原本黑暗的天幕,忽然有燈火亮起,就如同草原上的星火燎原,瞬間,家家戶戶的燈光轉瞬間,齊齊的亮了,映在黑暗的泥地上,倒是照了些明路,使得他們的奔跑不再那么跌跌撞撞,卻也不再那么隱秘,全都暴露在了火光之下。
曹寅背著大娘,容若作為支撐,盧蕊攜著顧誠,青黛最后。
”站住,別跑,站住。“
身后喊叫聲迭起,幾人跑的越發用力,眼見得就要跑到分岔口,陳垣卻帶著人攔在了路口。
”看你們還要往哪里走?“
”陳垣,你看看這是誰?“曹寅上前一步,向他喊道。
前方舉著火把當頭的男子一驚:“你快快放了我家娘子。”
“放了她,你會放過我們嗎?”顧誠看著她,沉聲問道。
“垣哥,怎么辦?“一個絡腮胡子的男子湊到陳垣耳后問道。
“陳垣,不如你放我們走,我們就把大娘還給你?如何?”盧蕊開口談判。
”不行啊,垣哥,他們回去一定會揭發我們,到時候全村都只能玩完,不能相信他們,不能放他們走。“
陳垣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的盯著盧蕊他們一行人看,好像這樣,曹寅和容若就會放他娘子回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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