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從外面推開,納蘭明珠昂首挺胸的走進殿內,越過梁九宮,在離席位還有三尺的地方跪下:“臣,納蘭明珠,參見皇上!”
玄燁看著眼前的老人,神情冷漠,不發一言。
納蘭明珠沒有聽到皇帝的起身,也不著急,就這么靜靜地跪著。
殿里的氣氛越發詭異了。
兩個位高權重的人就這么沉默著,仿佛在比賽誰能更塵得住氣。
一個時辰過去,天已經開始在翻魚肚白,而一直都比較硬挺的納蘭明珠此刻也有些跪不住了,心中無奈,差點嘆了第三次氣,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老了。
玄燁看著面前有些搖晃的老人,吸了一口氣:“起來吧。”
“謝皇上。”
“愛卿前來有何要事啊?”
“臣,為家事而來。”
“你雖然是大清的老臣,為國盡心,但,家事是家事,國事是國事。”
“老臣說的不是老臣的家事。是皇上的!”
“大膽!皇家之事豈容你指點?”
“還請皇上恕罪,先聽老臣說完為好。”明珠說完這句話,就頓了一下,看了看斜后方的梁九宮。
等到殿中只有兩個人的時候,納蘭明珠又繼續開口道:“皇上,有些時光,在年少時,它會散發著光芒,可是,人不總是少年,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伴隨時間過去的,除了心性,更多的是抱負的增長,有失必有得,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早已有古人解說,老臣不敢僭越,說許多道理來教育皇上,只是希望皇上能明白,您是天龍,上天自有安排,配不上皇上尊貴的,就永遠都配不上。”
玄燁聽他說完,冷笑了兩聲:“愛卿這話說的玄乎,朕著實聽不懂,還請愛卿能說個明白。”
“皇上,兒媳早已經不是膠中月,冬之雪,此番的大劫就是一個對她的懲罰,對她妄圖攀附皇權,對夫家不忠的一種懲罰,家中出此丑聞,老臣原本無顏面見皇上,但,皇上的赤子之心和額外關愛之情,總是不能辜負,因此,老臣特來請罪。”
“同時,老臣已為皇上另覓佳人,更甚從前,皇上一定不會失望的。”
“哦?愛卿這是想要李代桃僵,賄賂于我?”
“臣不敢!”
“不敢?我看你很敢!竟然胡亂猜測天龍心思,還想明目張膽的插手后宮,果然,朕平時待你太寬容了。”玄燁心中的怒火,仿若突然被點著了,一下發作出來,聲音低沉不張揚,卻帶著如鐵的重量,聞之仿若要掉入深淵。
門外的梁九宮聽不清里面到底再說什么,只覺得從心底生出一種寒冷,讓他抑制不住的想要打幾個寒顫!
圣意不可揣測!
魚肚白已經慢慢消失,地平線上也早就生起了太陽,帶著一點曙光,給人一種魔力,仿佛世間一切太平。
納蘭府里,桃臻園一隅的書房,納蘭容若慢慢睜開眼睛,昨晚的宿醉鬧得他腦袋疼,他有些恍惚。
他看了看四周,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他的小書房,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想起盧蕊,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在睡懶覺,他昨夜回來的時候,貌似聽到她已經生了,那現在是在月中了?也可能還沒有生吧,是他太想念了,所以聽錯了。不然在宴席上的時候,他就應該聽到祝福聲了。
“來人啊,打水!”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看來他要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不然蕊兒定會嫌棄他,這般想著,他又聞了聞自己的衣袖,皺了皺眉頭,看來還該洗個澡!
等到一切收拾妥當,往臥房而去的時候,他就覺得今天的府中氣氛很有點不尋常。
正在他要踩入正房階梯的時候,禾香卻突然沖上前來,大喝了一聲:“大少爺,留步!”,轉瞬間,她就上了階梯,站在他面前,攔住了去路。
“禾香?你這是做什么?”容若被突然嚇一跳,有些懵,不過一會兒,就又笑起來:“可是蕊兒叫你這么做的?她又調皮了,快快讓開,我給她帶了好東西,說不定對她的嗓子有好處。”
“少爺,你不能進去,這里已經被老爺給下令暫時封了。”
“封了?你在說什么?這是我和蕊兒的臥房,封了我們睡哪里?”
“以后你去東廂房睡,我已經命人給你收拾好了。”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女聲,正是他的額娘,納蘭夫人。
容若轉過頭去,發現許久不見的額娘竟有些憔悴,眼睛里布滿血絲,人也消瘦了很多,除了姿態還是那么挺拔,有著大家風范意外,其余的,都與他出發之前都有點不一樣。
他小跑了幾步,扶了扶自己的母親,心中開始變得忐忑不安。
“你家那位,前些日子,生了,生出來了一個大胖小子,白白凈凈的,小名福哥,大名正等著你回來取,只是,現在你回來了,可能也不需要了。”
這幾句話,說的平平穩穩,好像沒什么不同,只是一股寒意還是從下往上的串了出來。
“為何不需要了?”他勁量放平自己的語氣。
納蘭夫人看了看自己兒子一眼,又慢慢說道:“她們娘兒兩個不忍心分別,就都去了,你,又孤身一人了。”
孤身一人了?都去了?
短短幾個字,怎么卻就不懂了?他不是自詡大清才子么?不是一向自恃才高么?怎么?怎么就聽不懂這幾個字了呢?
定是母親開玩笑的,蕊兒一向調皮,她干的出來這件事的。這般想著,他就往前跑去,想要沖進房里,好嚇她一下,讓她以后斷不敢再來這樣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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