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夏天剛剛來到辦公室沒有多久,門口站著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中年人,年齡大約三十來歲,看著夏天,敲了敲門,問道:“你是夏主任?”
夏天:“我是。請問你們是?”
這中年人見找對了人,招呼他后面的幾人走進了辦公室。夏天一看,好家伙,有一個老的大約已近六十了,從一樓上到三樓,起碼已經呆了五、六分鐘了還喘著粗氣。也有一個比這領頭的更年輕的,好像剛從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另一個是女青年,一副靦腆神態。
夏天端詳完這四人,為頭的邊邊掏出了經市紀委負責同志批過示,并蓋了市紀委公章的北京紀委的介紹信,遞給夏天。
他接著:“我們幾個是中紀委和北京紀委的聯合調查組的處級調查員。我姓黃,這次到你們行里來,是想調查你們行一個客戶與北京原來的頭兒有關聯的案子。”
夏天一聽,心里想:來頭不,而且在他的介紹信上確實由市紀委書記親自簽批了意見。但是,他們到了我們行里,不應該由我接待呀!便問道:“黃處長,你們從紀委出來后,跟我們行長過沒有?”
黃處長回答:“我不但與你們支行的行長見過面,還到了你們的總行了解這事。他們要我們來找你!
夏天聽后頓時覺得王行長不可思議,有這檔子事也不跟我先打個招呼。便試探著問道:“你想了解的是哪家企業?”
黃處長:“是深圳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它曾經與我們北京的中汽公司搞了個聯營合同。要走了中汽公司的不少汽車配件,但是沒有給錢。只提供了中山一家公司的存單抵押,你看。這就是存在你們這家銀行的存單的復印件!
夏天接過他給的復印件,看那存單正是安延公司提供給湖貝支行原已抵押,后來由安延公司提前支取的戶名為中山公司的1400萬元那筆。當時支取后,一部份還貸款,另有800萬元作為組織存款的利差資金,由陳作業操作補充了支行的存款。
夏天不由得暗暗叫苦:“原來這又是朱赤兒下的一個連環套:一張存單作了兩個承諾,難怪朱赤兒在海南出事的時候,這張存單的中山公司法人代表章先生要私下找我,問:‘這個錢還在嗎?’想來就是這個原因。那么。朱赤兒明知道這張存單有過對他人的承諾,而特意支出來作為補利差資金,這就意味著,一旦政法機關追查起來,馬上就把湖貝支行的問題暴露在明處,而經辦人員,尤其是行長就將面臨滅之災。而現在中紀委來人了,兩個行長都不愿意接這個燙手的山芋,是想躲著。還是擔心漏了嘴,難以收拾局面,讓我先在前頭應付著,探聽虛實?”
這幾人看到夏天好像在思考著問題。不太愿意配合,那位像剛畢業的大學生模樣的年青人道:“我們也就查查這家公司有沒有給費用呀、好處呀什么的給北京方面,你不要有什么顧慮!
夏天:“我倒是沒有什么顧慮。你放心。問題是,我們已經起訴這家公司了。這張存單是質押在我們行的,早就被我們拿來還貸款了。”
這時。那位上了年紀的老同志已經喘勻了氣,插話:“你最好帶我們到營業部現場核實一下!
夏天:“好的,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找營業部主任。”
夏天完,帶著黃處長和另外一個青年人下了樓,到了營業部跟譚飛燕明情況,便由譚飛燕接待了,夏天隨即往自己的辦公室回走。這時,黃處長顯然擔心夏天溜走,馬上跟在夏天的后面,而留那年青人與譚飛燕協調辦事。
夏天回到辦公室后繼續與他們聊著。到了十多鐘,夏天走出辦公室要上洗手間,黃處長也是跟著夏天來到洗手間的門口站著。夏天一邊拉尿一邊想:“我還真的被他們粘上了?連上洗手間都有處長陪著!”
接近下班的時候,那位年青人對營業部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知道這1400萬元確實是沒有了。于是,他們準備回去。
黃處長對夏天:“我們下午再回來!
夏天:“好吧!”
下午,這些處長們又來到夏天辦公室,要求復印存單質押貸款的相關資料。夏天按照他們的要求辦好給他們,然后,他們離開湖貝支行,做他們的研究去了。
下午臨下班時,夏天看到王顯耀到了支行,便來到行長室,對王顯耀:“王行長,你見了中紀委來人也不事先跟我打個招呼,讓我好應對。來人好像很嚴謹,我連上洗手間都被他們跟著!
王顯耀表現出有不好意思地解釋:“昨天,我正在總行沈書記那兒,他們一行正好來了,找沈書記和找我連在一起了,今天上午我在總行有個會,就忘了把這事告訴你了。對了,他們問得怎么樣?”
夏天:“這事還是很復雜的。就看他們查這個資金情況用在什么地方,后續怎么樣查!
王顯耀聽后較起了真,著急地:“你詳細。”
夏天:“據我的印象,他們要查的事情集中在當初提前支取的中山公司1400萬元存單上,這張存單被老朱又算作抵押給北京中汽公司的聯營項目,并拿走了不少貨,沒有給錢,F在北京的專案組懷疑老朱是否私下里給了什么人錢。如果就是這一個目的來,這事還算簡單;但是,如果認真的追究起來,事情可能變得很復雜。就這張存單,老朱一個勁的要求提前支取,好在當初不是直接劃到我們銀行帳上。也不是銀行動的手,但存單畢竟是從銀行拿出來變現的。而且用來支付了利差。這方面,要由這個專案組查起來。我們湖貝支行便很難脫身了。”
王顯耀聽完后,遲疑了片刻。很顯然,他思想上經過一番琢磨,然后才對夏天:“盡量讓他們少拿資料,這錢有100萬元劃到球館帳戶,用于解決支行當初發動存款大戶、防范經營風險問題的開支,實際上除了借帳戶的支出,也就是9萬元。”
王顯耀到這里,停了一下。著重道:“這事要盡量避開!
夏天:“好的,我注意把握!
王顯耀又:“總行黨委想組織黨員分期開展革命傳統教育,黃鹿行長不是講過多次井岡山精神嗎?這回就組織一批黨員到井岡山去看一看。我們行第一批去四個,安排你、陳行長、申平、周天真先去見識見識,看看主席、朱老總這些老革命是在什么環境下鬧革命的。”
夏天覺得王行長安排這四人都是有根由的,自己和陳行長不用了,周天真是王行長的外甥,申平是何人友副行長的關系。便笑著:“好吧,上了井岡山。堅定革命斗志,應該去!
他完,看了王顯耀一眼,:“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夏天回到辦公室思考道:“看來,王行長在內心還是對我放得下心。像應對中紀委與北京紀委調查組這事,只要我的嘴巴稍損。出幾句不三不四的話來,他就會吃不了兜著走。不定還會丟了烏紗帽。但是。他就是敢放手讓我去折騰!
事實上,王顯耀確實對夏天的為人品德的看法還是獨具慧眼的。
第二天上午。黃處長帶領調查組一行又來到夏天辦公室,從談話看,調查組在昨天晚上肯定對拿回去的資料做了研究。因此,今天一來到,就要求復印安延公司帳頁和劃款的傳票。
夏天根據他們的要求寫了一個協辦清單,拿到行長室,請王行長簽批,然后,來到營業部交辦吳冬梅復印,并叮囑她:“復印好后,不要直接送到我的辦公室來,而是叫我一聲,我出來先看一下,再考慮給他們。”
吳冬梅應承著辦去了。
夏天回到辦公室,還沒有坐下,那位年青的大學生對夏天:“夏主任,我是剛從中國人民大學財會專業畢業的,我想同你探討一下帳務的理論問題!
夏天:“不巧得很,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四人幫’剛剛開展批判平同志的右傾翻案風運動,把我們應屆畢業生考大學的夢想給批掉了。后來勞動了幾年,恢復高考了,我擠在不限年齡的僧多粥少的所謂的77屆接受祖國挑選,勉為其難在廣州混了一張文憑。不敢跟你過招!
大學生:“那么,我請教你:會計理論講的都是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為什么你們行的傳票只有一個方向的會計分錄呢?這帳是怎么平衡的?”
夏天聽了他的法,估計他是拿銀行的進帳單事,總是覺得與書本上的記帳憑證不太相同。但是,夏天記住了王行長的叮囑,不應該讓他們太明白資金的來龍去脈。于是故意把話題扯開,道:“就會計的實踐來,我當過農村生產隊會計,這種會計把人的存在的價值、人的勞動的價值和豬、馬、牛、羊、雞、鴨、鵝在屁股上拉屎的價值折算為同一種價值,然后去瓜分生產隊一年累積下來的總價值,當時它的平衡關系是:總價值=人口分60%+勞動分0%+肥料分10%,簡稱為人6勞肥1;在六十年代末期以后,可能你們這位老同志清楚,國家有一些會計權威有故弄玄虛,搞了一個增減記帳法,我當初學的還是這個。什么:有增必有減,增減必相等。后來,銀行的老會計也不甘人后,來了個理論創新,美其名曰:資金收付記帳法。這玩藝運用在銀行的現金方面,就不好表述了。因為,誰能清楚,銀行的現金究竟放在收方好,還是付方好?或者兩方都放一個現金科目?也就應了一句‘約定俗成’的話,后來統一在付方科目反映現金,銀行把現金增加時在付方用紅字表示才能把帳扎平。也就是,譬如一個在銀行開戶的企業存了0萬,銀行帳的付方科目在這個企業的帳上有0萬的增加,但為了平衡同樣是付方科目的現金,則必須在增加項下以紅字記錄0萬元。我這一,聽起來是不是很別扭?但是,再別扭也不會在平衡原理上別扭,它的平衡原理是:有收必有付,收付必相等。你看,銀行的創意不錯吧?后來大約到了198年的時候吧,國家又開始用借貸記帳法記錄經營活動了,在那個時候我已經是國家干部了。沒有上什么培訓班,拿來借貸記帳法的教材自學起來。這時才發現,這個當年被人們認為借就是貸,貸就是借,讓人不知所云的記帳法,就是我們不同記帳法的來源。除了農村的記帳法無論從人權的角度,還是純記帳角度,都還有它的創意以外,應該,其它記帳法都涉嫌抄襲。當然,這是我的一孔之見。”
夏天洋洋灑灑地了一大通,根本與他們查帳的問題沒有任何關聯。黃處長不便多言,而那老同志顯然對夏天講的有同感,覺得遇到的不僅是一個懂行的人,而且他也精通國家財會制度變革的歷史,臉上表現出善意的微笑。
這時,那位大學生稍為虛心地問道:“那么,你們行這樣的傳票,根本做不到平衡。你解釋、解釋?”
夏天估計將觸及到敏感問題,便泛泛道:“我們行的帳我沒有記過。不過,我相信,應該可以平衡的,不會那么離譜的!毖韵轮猓阍俣鄦栠@一范疇的問題,就丟人現眼了。
這時,吳冬梅打開夏天辦公室的門,對夏天:“夏經理,你來一下!毕奶祀S即對他們:“請你們稍等一下!
完,來到機要室,從吳冬梅手中拿了那些復印材料看了一下,對吳冬梅:“這張帳頁中那100萬元的記錄就不要表現出了,相應的傳票也不要反映。他們萬一問了,就數額,沒有必要反映。等一下由你送進來!毕奶焱辏匦禄氐睫k公室坐下。
吳冬梅按照吩咐,用技術方法重新復印了相關帳頁,隨即拿到夏天辦公室,夏天:“謝謝你幫忙!
黃處長一行看了復印材料,沒有再談他們原來想談的話題。幾個人對看了一眼,便與夏天打招呼,了聲:“謝謝你了!”然后握手告別,離開了湖貝支行。
在應對中紀委聯合調查組的整個過程中,兩個行長自始至終都在二線運作。好在這個調查組沒有做什么詢問筆錄,也沒有在湖貝支行深入挖掘下去。要不然,夏天的問話筆錄也就上達到了中央紀委的專案卷宗里了。
人們看這夏天忙里忙外,真是:
官當得不大,處理的問題不;
領的錢不多,管理的事情不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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