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魏州,原本枯黃的草葉已經(jīng)漸漸變成了霜白之色,就算是晴好之日的陽光下,也難掩那種撲面而來的寒意。
一片裝填和檢查銃器的動作和聲響中,
“這些子藥得悠著點用……”
蹲坐在其間的團副谷老四,如是交代道
“別見個風吹草動的就亂放銃……”
“渡河過來后就補充不易了……”
“就算有幾騾子儲積,也是用一分就少一分……”
“不要告sù
我,你們用慣了銃器,就不會用其他兵器了”
回應他的是一片揮舞武器的動作和嗤笑聲。
這時,道路上傳來了幾聲鳥鳴
“來了……”
他們忽然噤聲下來,有些屏氣凝神的握緊了武器,大多數(shù)人都按耐住自己,想要探頭探腦出去觀察的沖動和欲望。
只有谷老四等領頭的人,籍著草木的掩護,細細分辨著來人的方向
就見道途中,緩緩出現(xiàn)大批吆喝著行進的人影,那是一只北朝特色的押運隊,大量的騾馬和大車,伴隨著同樣數(shù)目的挽手和護衛(wèi)。
只是沒有正規(guī)軍伍出身的那么多旗幟而已,無甲布衣的身影,也占了其中的絕大多數(shù),而主要的武器都是廉價的長矛,僅有少量人背負著弓箭。
其中,唯一比較麻煩的,不過是走在前頭的那一小隊騎兵,一旦驚動了逃起來,可是他們這些僅僅初步掌握騎馬行軍的步隊,未必追得上。
“萬萬不可令他們走脫了……”
谷老四微微皺了皺眉頭低聲道道
“須得放近了再打……”
“快槍集中打他們的坐騎……那兒目標最大”
谷老四再次強調(diào)自己的經(jīng)驗之談和基本部署”領頭的隊官,就交給獵兵……“”第一時間,先把跑得快的馬隊,給我打掉了……“
而這一切,這也不過是在幾個呼吸之間的事情,
突然路邊的荒草枯木里,站起成片披著花花綠綠大氅的人來,他們舉起手中的武器,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炒豆聲。
三十步內(nèi)的抵近排次射擊之下,那些徐徐走在隊伍前列的騎兵,就像是被一條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一番,頓時人仰馬翻的,哀呼慘叫著掀翻放倒了一地,
余下沒有被打中的,卻急吼吼的控馬轉(zhuǎn)頭,既不是向前突圍逃跑或是與后隊匯合,而是徑直對著伏擊的方向猛沖了過來,二三十步的距離,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兩個呼吸的事情。
然后他們就撞上了一直藏在草叢中的矛手,這些半蹲著身子,用大腿和臂彎作為支點的矛手,輕易就刺中了沖的最前兩匹馬,而將其余的騎兵逼迫的停了一;蚴寝D(zhuǎn)頭奔向兩邊,盡數(shù)暴露在排射的斜線上。
這時候余下的轉(zhuǎn)輪快槍和喇叭銃子,就開始發(fā)威了,乒乒乓乓一輪快放,的將躊躇不前的人和馬,打的滿身血動,翻滾跌落在在地上,
這只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情,隨著騎兵的敗亡,到最后一個掉頭跑遠出去的騎兵,在背后中了一槍,滾落在地上。
余下的人就像是炸了窩一般的在原地停了下來,貓下腰或是佝僂著身子,相互呼喊著紛紛躲到大車后面去,少數(shù)弓手已經(jīng)摸上了箭壺,開始搭弦準bèi
反擊
然后在他們的另一側(cè),更多的伏兵從草木里站了出來,對著他們的側(cè)身排射出更多的彈丸,頓然將這些武裝護衛(wèi)給打得暈頭轉(zhuǎn)向起來。
而那些弓手,則成了最先照顧的重點對象,他們的頭領剛剛露頭起身瞄準,就被一顆頗為精準的彈丸打在肩頸上,歪頭仆倒在車板上,手中的箭矢也失手飛射出去,近距離將一名旗手貫穿。
余下的人幾乎還沒拉得及搭射或是放弦,就被無形的力量撩倒,在胸口,肩膀、腹部和大腿上,爆出成團的血花來。
一時間,蜿蜒在道路上的隊伍,被來自正前方和斜側(cè)的線列攢射,給淹沒在“畢波”爆裂的碎屑和血花之中,慘呼和哀吼聲不絕于耳。
中彈受傷和驚竄的牲畜,大聲嘶鳴著,努力想掙脫身后的束縛,卻不免將大車拖離了原本的位置,把匆匆掩身其后的武裝人員,給暴露了出來。
因此,第三次齊齊放射之后,隨著谷老四的示意,身邊的號手,也吹響了進擊的喇叭,
然后他們按照矛手在前,銃刺在后的序列,走出掩身的草叢樹木,短促小跑著向著道路上,盤桓成一團的輸送隊,沖刺而去。
而在他們的另一側(cè),白兵隊已經(jīng)先行撒腿猛跑著,從側(cè)面包抄過去。將那些躲藏在大車后面的人,重新驅(qū)趕出來,又逃下了道路。
這時候第二輪排射有開始了,頓時從背后和側(cè)面,再次將這些人打倒一片。
于是剩下的人嘩然一聲,都逃離道路做了鳥獸散,而將毫無防范的后背,留給了追擊的人馬。
“太簡單了,”
“連投擲的火器都沒有用上,對方就已經(jīng)大敗虧輸了,”
谷老四在心中暗自如此總結道。
他們似乎沒有面對銃器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南軍,因此很有些慌亂不堪而措手不及。
甚至連前出游曳的巡哨,都有些虛以應付了事。
事實上,就算是這些開道的騎兵,也是空有血勇而反應和素養(yǎng)有限,遠沒有在河南交手過的那些北兵,那么老練慣戰(zhàn)。
這時候,那些參戰(zhàn)的軍士,已經(jīng)處理完那些傷者和俘虜,清點完一起在道路上的車馬,谷老四也對著專門的隨團文員,口述起具體的戰(zhàn)斗記錄和觀想來。
河北魏州州治的元城,我正在查看著城中搜羅的戰(zhàn)利品,我只是派了好幾路武裝偵查的人員出去,作為外圍延伸的觸角。
事實上,登陸河北之后,我就發(fā)xiàn
我似乎有點表錯情了,倒不是敵人多么的厲害或者難纏,而是太他喵的孱弱不堪了。
我的精心準bèi
和謹小慎微,就像有力無處使一般,各種手段和應對措施,全打在了空處,
河北沿岸,對我來說幾乎是不設防的,坦然張開了胸懷。沿岸雖然有著不少烽燧、墩堡、哨樓、城寨,但是其中大多數(shù)都是虛以應付了事,就算有所駐留,也是一些老弱病殘居多。
因此,這些布置幾乎沒能發(fā)揮應有的作用,就淹沒在前出部隊的攻勢之中。
僅僅是幾天時間,我的幾路先頭部隊,就一連輕易奪得河北衛(wèi)州與相州之間,僐淵、頓丘,觀城、臨黃等數(shù)處城邑,當?shù)貎H有少量土團兵和義勇,在偽裝潛襲之下,幾乎是毫無損傷的一戰(zhàn)而下。
而除了兩營團結兵外,在魏州州城方圓兩三百里之內(nèi),居然連像樣一點的軍號,都看不到。
他們被輕易的誘伏出來予以殲滅之后,魏州城里居然還想著拿出一筆錢糧財帛來,讓我們這只“過境的友軍”息事寧人。
而拷問俘虜才知dà
,他們?nèi)珨?shù)出動的動機和理由,居然是想乘機吞并這只小部隊,結果被調(diào)出來的大鱷給臀的骨頭都不剩了。
而這些武裝的存zài
,卻主要是為了維持地方的基本控zhì
力和秩序,保證從當?shù)卣靼l(fā)到足夠的青壯,以及滿足沿途輸送的基本需求而已,特別是在大旱之后的災荒過去才沒有多久,仍舊是饑民和流匪層出不窮的情況下,
事實上,隨著反擊大軍過河另辟戰(zhàn)場之后,河北行臺現(xiàn)今一切指令和行事,都是以輸送和支援洛都戰(zhàn)線為最優(yōu)先,
而圍繞著都畿道的多線攻防,就像是一個無底黑洞一般,已經(jīng)吞噬了大量來自河北諸道的人力物力,也將河北沿途地方的人力物力和防備,給嚴重抽空了。
于是,在奪占了魏州之后,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和茫然了,因為,根據(jù)各路先頭送回來的報gà
,可以攻略的目標和方向,看起來充滿了眾多的選擇,河北平原已經(jīng)對我產(chǎn)開了大門。
好吧,就算是劉繼業(yè)是誘敵深入的死間,若能夠在時間地點上配合無間,用到這一步,那我也只能要乖乖認栽了。
不過我的迷茫,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就因為某個消息而下定了決心。在東北方向的館陶一帶活動的部隊,一連截獲了兩只前往洛都的輸送隊伍。
“按照既定避實擊虛的方略……”
“避開洛都方向的爭戰(zhàn)重心和熱點”
“沿著北岸諸州,向東便打過去……”
我站在大地圖前,如是發(fā)號施令道。
“下一步攻略的重點,不在占地奪城.”
“而是把沿途的渡口和烽燧清理出來……”
“多收集船只和補給品……”
“順便把河北輸送洛都的補給線,給我打掉……”
“讓我們在河北好好的大鬧一場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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