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游子還記得，塞塞娜是喜歡拿糊湯茶當飯吃的，她跟侍應(yīng)生對暗號般互相交換了幾句問答，就很神奇的點好了自己想要的“茶”，用的應(yīng)該不是專業(yè)詞匯就是縮略的術(shù)語，以至于自認為完全掌握了帕西語的虞游子都沒聽懂，只知道塞塞娜發(fā)出幾個單音節(jié)，對方應(yīng)答完是否回了幾個應(yīng)該是茶品的單詞，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就算點完餐了，然后看向虞游子。
侍應(yīng)生得到過叮囑，知道這里坐著的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的黑發(fā)少年，其實是老板的老板，因此他在這里占了一個早上的座，也沒被趕走，還免費送了他一壺苓苓菊茶。
讓等待自己點單的侍應(yīng)生上一份跟塞塞娜一樣的茶，將他打發(fā)走，虞游子十分想直接開口詢問自己心中的疑惑，但想了想，也并不是十分緊要的，現(xiàn)在就跟這個心思很深沉的偽蘿莉聊聊天好了：“今天是英雄日第一天，塞塞娜你覺得跟以前相比是不是好了些？”
塞塞娜瞟了虞游子一眼，然后側(cè)頭看向欄桿外，那個方向是冒險樂園，道：“以前那邊可是全天都運行著的……現(xiàn)在十臺里面有一臺能轉(zhuǎn)起來就不錯了�！�
“會慢慢回到以前那種輝煌的……話說，你似乎對這里很熟悉�。磕阍谶@里干了多久��？”
“嘛，以前上學的時候就開始在這里打工了。普魯恩斯那奇特的嗜好你應(yīng)該也是知道的……”
虞游子了然的點點頭，想必說的就是普魯恩斯那個喜歡收集奇人異事的性格了，少見的艾琳族讓他找上并帶回游樂園里可以說是必然的了：“學院嗎，能跟我說說看不？我也想系統(tǒng)的學學魔法……”
塞塞娜琥珀色的瞳孔瞄過來：“你想知道些什么？學院的事情可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得清楚的，先說說你們世界學院的事情吧，看看是不是一樣的。”
虞游子左顧右盼了一下子，兩名侍者在六、七張小桌間來回穿梭，滿座的平臺上顯得有些擁擠，壓低聲音道：“就這么大庭廣眾下說沒事嗎？”
“沒事沒事，他們都忙著看演出、自己聊天呢誰去管旁邊人說什么！”
我剛才就管了半天旁邊一對小兩口的聊天，心里這么吐槽著，整理一下思緒回憶以前對學校的印象，放低聲音開口說道：“我見過的學院可以大致分為三種類型，一是：私人一間小房，每天學生按時到堂聽老師講課�！�
例如中國的私塾、古典希臘的學院。
“二是：有組織的將學生集中到一塊，然后讓不同老師輪流來講不同的內(nèi)容，想工廠一樣高效率。三是：學生和老師一直待在一起，隨意性很大，但具有更高的針對性和專業(yè)性�！崩绗F(xiàn)代研究生跟導師們的關(guān)系，古代孔子、蘇格拉底這些名人也是如此模式，跟私塾的區(qū)別之處在于學生輪換的速度，是不是一屆畢業(yè)再來一屆，想來葛伊和瑟倫也是這種教育模式。
聽完虞游子說的幾種模式后，塞塞娜想了想說道：“我們這里的學院教學模式應(yīng)該是你說的一、三模式的結(jié)合，還有很大的區(qū)別……”
“哦？”虞游子來了興趣：“老師跟學生是固定死了，變不了的，那么教育模式的區(qū)別就很能反應(yīng)一個民族甚至世界的文明了。”
“為什么從你的話里感覺想在說土著野人一樣�！比葯M了虞游子一眼，“異界人就高等些嗎？”
那當然，地球人到現(xiàn)代了別說異界人，連外星人都當神來看待了，所有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全是外星人干的，就跟千百年前古代人見到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就稱為神跡，認為是神干的一樣。當然在這個問題上不能深究，虞游子可不想引起一個人類沙文主義討論：“咳咳，那只是你的感覺，我的語氣很平常，你看，我也要吃要喝，跟‘人類’一樣的，你多心了……”
“哼，沒有最好，跟你說啊，我上學的時候大家經(jīng)常欺負我來著，現(xiàn)在想來并不是因為我個子永遠這么小好欺負，而是因為他們在嫉妒我們艾琳族的種族天賦……呵，有些時候異類要生存下去很困難，尤其是當你能力比他們格外強的時候……”
這算是共鳴嗎？對于這整個世界來說，自己就是一個異類，在偽蘿莉是真蘿莉的年歲里，小小的她應(yīng)該感受過仿佛被整個世界所針對吧。
“并不是種族、血統(tǒng)上的異類如此。”虞游子覺得是時候展現(xiàn)一下學識了，“外鄉(xiāng)人、陌生人只要是未知的就會被恐懼，這是‘人’的本性，無論是那個世界的人……無論在哪個世界我都發(fā)現(xiàn)了一個共通點——長輩總會反復強調(diào)：不要跟陌生人說話�！�
“哦呵……”塞塞娜輕笑了起來，“那你還這么大大方方到處宣揚自己是異界人？想讓這個世界都不跟你說話嗎？”
“哎呀，別提了，你當我愿意的呀，這個問題之前跟仙若菈討論過的……如果我不是當著一個山頂?shù)娜嗣姹徽賳境鰜淼脑挘医^對躲一個山角旮旯里先偷偷觀察這個世界一陣子，等感覺自己能差不多模仿最近的文明村鎮(zhèn)里居民的言行舉止之后，我再出來混入你們當中生活……”
“聽著挺有意思的樣子呢。”塞塞娜無意思地撫摸著臉側(cè)垂下的環(huán)辮，她的種族體貌特征注定了她無法混入普通人類當中。
“那當然，就如同一個人漂流到蠻荒孤島上，獨自發(fā)展生存下去一樣。”虞游子想到了魯濱遜漂流記，“雖然可以如同田園詩一樣美好，但經(jīng)歷過文明生活之后，就很難回到那種一人一鋤一塊田的生活里了……”
“哦？這怎么說？沒人收稅、沒敵人劫掠，自己勞動多少就有多少收獲，怎么就不能生活了……哦！各種獸類……”
“沒有任何威脅、攻擊性生物的小島也不行�！�
“說說看。”
“疾病，你無法保證自己能永遠健康下去，沒有社會的醫(yī)療保障體系，很多傷病不是一個人可以獨自處理的，藥物、吊針并不是個人可以制造的……”
“但瓦咕那沽人就可以啊，曾經(jīng)在通天塔里我組過一個，他很輕易地就用我眼中的野草治療了高燒、痢疾……嘛，吊針我承認空手制造不出來�！�
“不止，你還制造不出衛(wèi)生紙……一無所有的孤島上完廁所沒有紙揩……”
“噗嗤�！比刃Τ雎�，她很明顯沒有思考過這么一個很多人看來是很容易考慮到的問題，“你真惡心……直接用水洗唄！”
“那會直接糊一屁股，最后總得用上紙的哦。”虞游子暫時沒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有自動沖洗式馬桶。
“啊啦啦！越來越惡心，等下還要吃東西呢！不準說了，再說我要用火球砸你了哦！”塞塞娜瞪著虞游子說道，“在樹皮村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你果然是個不知禮教的粗俗家伙！”
侍應(yīng)生提著一個食籃走了過來，把里面的兩套各種果品、茶具拿出來，最后把兩只大茶壺擺到桌子中間，道：“我們經(jīng)理說這一頓茶免費。”
虞游子也不客氣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跟著你想不到還有這種好事情�！比纫膊豢蜌�，用小勺子舀起虞游子各種還認不清的果然放進茶碗里，然后拿起專用的陶制大頭棒碾起來。
虞游子再一次學著她的動作制作起糊湯茶。
“我喜歡甜膩膩的，你跟著我碾這么多椛梨不要緊嗎？”
“我跟你提起過沒？”虞游子一邊說著，一邊手上繼續(xù)把一個像蜂蜜一樣顏色的果肉不停加入茶碗中，“我沒有味覺的。”
“嗯？我還以為你要說告訴過我你喜歡甜呢……沒有味覺，怎么回事？”
虞游子簡要把味覺細胞的事情、原理解釋給塞塞娜聽后，接著道：“所以再甜也不要緊，反正最后都是分解成最基本的單糖提供能量�！�
“所以這個世界會把聰明人當異類消滅呀……”塞塞娜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老氣橫秋地喃喃自語著，“只不過這種人體功能細胞的研究在�？颂m那邊更深入些，我們這邊更關(guān)心橢圓如何標準作圖�！�
“�？颂m他們稱魔法師為‘術(shù)士’，是因為這個嗎？”
“‘研究、使用實際可應(yīng)用技術(shù)的人士’，簡單來說就是這么理解的�！�
“哦，就是實用主義吧。”
“咦，你哪里看到的‘實用主義’這個詞的？”
“普魯恩斯的書法里，有一部十二小冊的哲學歷史書。”
“原來如此，他的話，是有可能為了研究‘故事人物’思想而弄一套哲學書的�！�
只要是“人”就會提出“為什么”于是哲學的誕生就是必然的，而且只要生存的宇宙環(huán)境相同，誕生出的哲學思想也將會是具有相似性的，虞游子已經(jīng)把帕西語的哲學術(shù)語跟以前的知識一一對應(yīng)了起來，方便理解交流，而本世界特有的哲學乃至宗教流派，就需要重新學習歸納了。這里不是星球宇宙，還有個如同太陽一樣亙古就理所當然存在的通天塔，會出現(xiàn)不同與地球、位面血戰(zhàn)宇宙的思潮也在情理之中。
“確實他們那邊十分重視實用性�！�
“可惜這邊沒有‘科學實證主義’否則就可以稱他們?yōu)榭茖W家了�！�
“嗯？什么？”塞塞娜沒用聽懂“科學實證主義”，因為虞游子是用中文發(fā)音說出來的。
“沒什么，我以前的世界里對‘術(shù)士’的稱呼�！边@么說也不算錯，地球上煉金術(shù)師可是被稱為科學家的先驅(qū)來著。
塞塞娜給自己弄了一碗濃濃的像優(yōu)格乳一樣的糊湯茶，拿起圓頭勺子舀了一勺嘗了嘗，覺得味道不夠，又換茶匙添了些礦物鹽一樣的結(jié)晶顆粒，最后又加點茶水才算滿意：“吃飯的時候能談?wù)務(wù)軐W也是挺有趣的事情……那么有什么辦法能讓你的舌苔細胞恢復功能呢？”
兩人談得十分起勁，樓下的演出已經(jīng)換過五、六個了，現(xiàn)在是兩個穿著有著夸張豎杠紋禮服的男人表演說相聲一類的節(jié)目。
又回到味覺的討論上，讓虞游子真的有點感覺到肚子餓了：“正如我之前所說，味覺、嗅覺都是長期適應(yīng)性演化出來的功能，另一個宇宙的生物不可能瞬間跳過漫長的演化，獲得這種這種細胞功能……”
“好了好了，我聽得懂，我雖然是學魔法的，但細胞什么的還是見過的好吧！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頭緒……”
虞游子想想也是，既然有了玻璃也有可調(diào)焦的觀察鏡，那么顯微鏡想來也是早已發(fā)明了的，演化說也必然出現(xiàn)了。喝了一口自己學著調(diào)出來的茶，依然嘗不出半點味道：“只能不停接觸這個世界的物質(zhì)，我在身體改造過程中留下了自主適應(yīng)功能，就是需要時間……”
“我聽明白了，意思就是說你要不停吃東西聞東西，然后遲早就能有味覺、嗅覺是吧？”
虞游子點點頭，認同了塞塞娜的說法。回想起自己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也就十多天前，那時候還在樹皮村，自己為了加速適應(yīng)過程，專門弄了泡茶的種子含在嘴里，在木里木城里也到處嘗食品，還買了一堆零嘴，這段綁架公主、女王經(jīng)歷里始終伴隨著塞塞娜，這么一聯(lián)想就突然想到：“對了，你有沒有什么魔法可以幫到我的？”
這可是一位現(xiàn)成的上位戰(zhàn)斗法師來著啊，一直以來太專注與“科學”了，有些事情科學解決不了，何不救助與魔法呢。
塞塞娜理了理由于不停夠著使用茶具而弄翻起來了的衣袖后，道：“其實我之前就有一個辦法了……別這樣看著我，不是靠我的魔法，這事你要去找你的便宜老爸。”
“普魯恩斯？”
“說書人。”
經(jīng)她這么三字一強調(diào)，虞游子瞬間就明白了：“對了！場景描述……相當于讓他把各種味道強行灌注進我的大腦里，讓嘗到的各種實物在大腦里建立起相應(yīng)的味道概念聯(lián)系，這樣就可以……”
“好了，好了，別激動。就是這么個邏輯……所以說異界人啊，哎。”塞塞娜再一次發(fā)表對虞游子智力的感概之后，語氣一轉(zhuǎn)道：“普魯恩斯跟我說了，他準備放你們一馬，但我卻不想就這么算了……把你抓過來費了我多大的力氣，損耗了我多大的聲譽，就這么簡單算了？普魯恩斯他從一開始提出這個什么賭約其實就是在應(yīng)付我的吧……”
虞游子對于這個話題的轉(zhuǎn)換有點適應(yīng)不過來，花了三分之一眨眼的時間，才把心情從，味覺有著落了的喜悅中，跳轉(zhuǎn)到塞塞娜強硬的態(tài)度上來——
“我可不想讓我的勁白費掉，不管怎么說，你既然這么聰明，那么就必須完成兩萬人的賭約，仙若菈去留我不管，你成功了就走，失敗了就必須履行賭約……”
塞塞娜說完就一口氣喝干了糊湯茶，在虞游子慢慢消化自己話的時候，用小茶匙剜著茶碗壁上粘著的糊吃得嘖嘖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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