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再少了……”面對布塔娜渴求的目光，店家斷然拒絕但還是為她留了條后路道，“我可以幫你留著先，等你湊夠了錢再來吧。”

    柜臺那邊商量著價格的時候，虞游子跟仙若菈則在一旁咬著舌根，看起來也像是圍觀游客中的一員。

    虞游子：“我記得之前聽普魯恩斯說過，露美媂婭女神就是因為四戰棋的原因才每四年蘇醒一次，來參加環塔大賽上的四戰棋比賽的……”

    仙若菈把背后背著的衣服包放到大堂里的一張桌子上，道：“聽他說過上次‘女神’參加比賽的事情沒？”

    “沒有，普魯恩斯只是點了一下，沒有細說。你有看到女神？”

    “怎么可能，女神是直接進入決賽的，因為據說自從四戰棋發明以來她就從來沒有輸過，環塔大賽的四戰棋項目說白了，就是從我們這些普通人里面挑選出一個最強的去陪女神玩一把。”

    “對了，我一直在想，‘神’她真的是神嗎？”

    “嗯？你什么意思？”

    “神有自我指涉的，有人為虛構的……既然露美媂婭是實實在在存在著的，那么她這個‘女神’又是誰創造的呢？”

    “你、你的意思我沒明白……”

    “……你看，我們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吧，那么高于人類存在的神，我們要如何證明其存在呢。如果其可以被感知理解那么就是人性的，就不能稱其為神，那么反過來的話，我們就無法感知其的存在，就是自我指涉，無需我們進行干預，但根據現在所有信息情報都表明露美媂婭確確實實在我們之中，這樣……”

    “停！”仙若菈伸手阻止虞游子繼續說下去，道，“你該去神學院，找那些那學究、老修士去討論這個問題……”

    “哈哈哈，你哥哥也這么建議過，還給我推薦了一個教授，叫克里夫柯拉來著。”

    “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似乎是他的修辭學導師……之前在船上我就說過了，神什么的……好啦好啦，我只想知道有沒有永恒……”

    “永恒必然涉及到存在……好吧，不談神與存在的話題，說說四戰棋吧……既然是下棋比賽，總該有賽場吧，女神她不露面的？”

    虞游子在心中一直認為露美媂婭只是實力強大的人類，也就是等級很高罷了，因為她有形有體，有人類的感情。在地球上就有宗教學者一直詬病羅馬希臘眾神，祂們都被描述成一群有著力量的人。在虞游子的分類里，這種神話里的神屬于非人神；半神或者死后被神話的人，只是人性神；無法進行認知，超出人類理解的才是真正的神，根本沒有所謂人的感情的存在，就是道教里的“天地無情”。

    在這種思考下，露美媂婭女神只能屬于“半神”，屬于人為塑造而成的神靈。跟地球上羅馬人把凱撒、奧古斯都封神的不同，只在于他們是死后，而露美媂婭還活著，而且在可預期的未來中依然可以存活下去。

    希克蘭帝國的國教天籟教，所說的那種“神因為圣事而神圣”，隱含著“天啟”，以神之名指引世人獲得救贖的概念，將“天意”進行人為解讀，使之可以理解、認知，回避了對于“神”是否存在的討論。因此虞游子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跟阿薩伯格進行糾纏。

    當然天籟教的這套教理，其實在實質上偏向于人類自身的，因為沒有人進行圣事“神就不將神圣”。地球上基督教里面也出現過這樣的思潮。

    因為他發現天籟教教史里有一個在每個宇宙里都很常見的自我指涉證明法：因為你意識里有“神”這個概念，所以祂是存在的。放地球上就是援引的新柏拉圖主義，關于“理型”的說明。在現實蘋果之前腦海里就有一個蘋果的概念，因此無論現實里的蘋果千差萬別，無論變成什么樣，只要它是蘋果，你就可以認知到。因此，當你意識中存在“上帝”這個概念，那么就已經可以證明上帝是存在的了。

    這個宇宙的神學到底發展到了一個什么程度了，還是進學院里進行一段學習后再來考察吧。天籟教已經發展得十分成熟了，教理、教史已經擺滿普魯恩斯一排書架了，有著完備的教會行政體系來完善教理。

    無論在哪個世界教理都是一個一神宗教存在的意義，因為天神不可感知，那么就需要凡人來代言來引人向善。教理是否完備，是觀察一個宗教是否成熟的標志。虞游子感覺自己上輩子“我”不是一名宗教觀察者，就是牧師神甫之類的宗教從業人員。畢竟宗教是只有“人”才會發展出來的獨特玩意，文明、文化發展的必然產物，是完成文明觀察的突破口，是人類學的重要課題，有一段時間自己還認為“我”是人類學家、人類比較學學家來著……

    仙若菈明顯年紀還小，沒有接觸這方面的問題，也沒有人在這方面指引過她，自己也不太想過多涉足這方面的問題，有阿萊風、阿萊悠這兩個宗教人士來跟自己進行各種思辨就夠了。

    虞游子在三分之一眨眼時間里腦海里千思百轉，而對面的仙若菈則在這時開口回答之前他的問題。

    “露面？沒聽說過女神露過面……我參加的上一屆環塔大賽里，主賽場是這么大一個棋臺……”仙若菈張開雙臂畫了一個大大的圓，把這整間大堂都框了進去，“差不多就是外面舞臺那么大……”

    “那么大？專門有人搬動棋子，還是比賽者自己搬？哦，女神坐在一個密室里，報出下在那個格子里，然后外面的人進行搬動。”

    “……”仙若菈沉默了，似乎在尋找語言，到底要怎么解釋才能讓虞游子這個棋盲理解：“你沒見過棋臺，不可能報格子下的……舞臺是給觀眾看的，他們在一間屋子里下，然后專人把舞臺上的棋子擺放到對應位置，一共有二十人，一邊十人擺棋子……你自己去找個棋書看啦，學院里也有專門的四戰棋課……”

    “哦嚯，說得我都想參加了呢，越聽越有意思。”

    “你？別做夢了，能從千萬人里面脫穎而出跟女神面對面下棋本身就是至高的榮譽了……比賽激烈著呢，那一年我們冒險團都參加了，最好成績也就是潘希進入前五百強……”

    “五百？不是吧，這個四戰棋賽到底有多少人參加啊，這要舉行多久啊！”

    “環塔大賽耶！上一屆有八千多人報名，比賽時間倒不是很長，因為可以接著前一屆大賽的名次進行比賽，而且到最后三十六強才是進入正式賽場進行比賽……”

    “三十六，我發現你們世界很崇尚六的倍數，不對應該是十二這個數字啊……果然只要有圓周天體就會形成這種崇尚啊……”

    “十二嗎……這個我倒是沒想到過，這個，本來就是這樣的吧？”

    “我的故鄉以九為尊，崇尚的是九和五，但其它地區也有崇尚十二的，十二使徒什么的……總之，我對四戰棋來興趣了，這屆我要跟女神下棋！”虞游子信心滿滿道。

    “我說了這么多你還不懂嗎……算了，由得你去吧。”

    “你這是立g，看著吧，我絕對可以跟露美媂婭對戰的。”

    “‘弗拉格’？什么？”

    “我們那邊的一種說法啦，意思就是‘說什么，什么就不中’的意思。”

    “哈，你還真有信心啊，潘希可以是他們家族里第一棋手，也只到前五百名而已。”仙若菈說完這句話就側過頭去了。

    “潘希？真看不出來他居然會下棋……”

    虞游子嘴上跟仙若菈說著四戰棋，而心中在想著另外一件事情，聽仙若菈的話，可以明確了，所謂“環塔大賽”應該就相當于“環球大賽”的意思了，是整個世界都參與的重大活動。這里是以那座“通天塔”為世界乃至宇宙中心進行認知的，“環塔”就意味著全世界了。

    真看不出來那個沒心沒肺窮開心的潘希，居然在四戰棋上可以排到全世界前500名。

    “你看不出來的東西多著呢，等大賽開始，你到了終焉之城就知道了……”

    仙若菈說完最后一句，也沉默了下來，想自己的心事。最近在這里生活得還是蠻開心的，乘坐了各式魔法游樂設施不說，還嘗試了以前絕對沒有機會參與的舞臺表演，踩著鼓點跟著節奏跳舞真得很開心。

    但看到卡雷利安來得游客之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責任，自己在封印獸一事上的決定，意味著自己活不到環塔大賽開幕的那一天了。到時候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黑發少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是不可能管得不上的了。

    不想讓虞游子看出自己的心事，于是側過臉去，正好看到柜臺那邊人慢慢散去，回旅店房間的回房間，出門去游玩的出門去，而布塔娜則無比遺憾地開始收拾丟在柜臺上的錢幣。

    看著可憐兮兮的布塔娜，仙若菈開口問道：“我們要不要幫幫她？”

    “你身上有錢？”

    仙若菈已經不是舞服了，可能是在虞游子頂替她上臺表演的時候換的，現在她穿的是一條米色連衣裙，不像艾瑟琺拉姆、赫爾絲蒂姆那樣的有緊腰腰帶那樣的連衣裙。

    由于亞倫拜拉瑪這邊風俗的原因，仙若菈現在身上的連衣裙在腰部是一圈豎著的褶皺，看起來像是被橡皮筋扯緊了的布匹，說顯腰也顯，但還是不如那種貼腰的衣物。屬于愛美少女們的一種折中選擇，受到習俗束縛下的一種變向反抗，這樣的連衣裙其實很常見，比如塔希媞的綠白裙子、上衣就都是這種款式的。

    只見仙若菈摸了摸后腰，從一個皺褶里面摸出來一只花布小錢袋，原來女孩子裙子上還有這種機關，看來自己在女裝這一塊還有很多要學習的。

    仙若菈發現虞游子直愣愣地盯著自己，以為他是在疑惑自己的錢是哪里來的，手一拋，把錢袋丟到虞游子手中，道：“這是熾辛發的英雄日獎金，我沒要她給的演出分紅。”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而且是非戰斗獲得的薪金。

    虞游子打開小錢袋往里面瞟了一眼，大概有十大帕，熾辛絕對是多給了。這算是變向賄賂管理人嗎？看上去大大咧咧的胸大個小少女，心思倒是挺細膩的，估計還是在為她的密友奧菈翠麗絲打關系吧……

    “那個‘大劍士’多少錢？”女裝的虞游子一點都不擔心被認出來，直直走到柜臺前問道。仙若菈則在后面看著兩包衣服，有侍應生過去向她詢問什么服務了。

    “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已經答應這邊的這位等她回去籌齊錢再來買了。”店家很有禮貌地回絕了虞游子的問價。

    “八大帕！”有好事的圍觀游客在旁邊搭腔道。

    “不好意思，這個模型已經被這位預訂了。”店家繼續拒絕道，舉手一指身后那滿架子的棋子對虞游子道，“這邊還有很多，小姐可以盡情挑選……”

    虞游子不去理會店家，轉身向布塔娜十分優雅地一禮，繼續保持著偽聲，自我介紹道：“我叫雅麗珊娜，對四戰棋很感興趣，但實在不怎么會下……可以看出閣下對四戰棋十分熱愛，我幫你買下棋子，你教我如何下棋如何？”

    “這怎么行。”布塔娜連連擺手道，“八大帕可不是一筆小錢……”

    但虞游子不是這么好打發的人，會被一句話就拒絕成功的，經過一翻好說歹說，布塔娜終于意動，達成了一個這樣的交易——雅麗珊娜出四大帕，買下一枚星辰騎士棋子，布塔娜以六大帕加上一枚星辰騎士棋子交換大劍士棋子，同時要教導雅麗珊娜怎么下四戰棋。因為之后要去見阿薩伯格，所以教導時間被虞游子安排到了晚上二十大格左右，布塔娜這兩天就住在這家旅店里。

    拿到大劍士棋子的布塔娜興高采烈地什么都顧不上了，徑直就穿過大堂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仙若菈走了過來，拿走虞游子手上重量少了一大半的小錢袋，丟給他一把鑰匙，說道：“已經訂好房間了，我們上去吧，衣服已經被侍應生先搬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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