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而言，到哪兒都是一樣的，經此一遭生死，她的心早已蒼白孤寂，將自己鎖了起來，自己走不出去，也不容人走進去。人生蒼白而寂寥，再也找不到半點色彩。

    “你說你要與我在一起，我心中，除了有些擔憂之外，還是有些感激的。”她閉上眼，臉色有些蒼白，“你是也算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性子也摸得差不多了，但有些事情，卻還是看不明白。”

    東辰凡坐在一旁聽著她說，目光漸漸地柔和了下來，她從來都不曾這樣安安靜靜地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我不曾與你說過我的過去吧。”洛純干脆破罐子摔碎，也絕了他的想法。

    “不曾。”除了和他在一起的時日，東辰凡連她在哪兒都不知道，更加不知道她的過往前塵了。

    “我今日不妨與你說一說。”洛純慢慢地笑了起來，“我曾經，并不是這個世間的人，那個世界和這個世界不一樣，你應該知道我會的東西，丹藥，符紙，術法，陣法，武功......我那個時候，是師父唯一的弟子，也是玄門最杰出的弟子，可是有一日，我死了。”

    東辰凡雖然有些心驚肉跳了起來，死了？！是死了么？！可是現在的阿純又是怎么回事？！

    “你許是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收你做徒弟，哪怕我知道，你生性容不得威脅自己的存在，有一天會殺了我。”她的手指微微地顫動，握著茶盞微微收緊。

    “因為我的資質。”東辰凡答曰，他最開始能入她的眼，很大的一部分是因為他的資質。

    “因為你的資質，也因為我乃是玄門唯一嫡傳的弟子。”她頓了頓，眼底的淡涼的光也漸漸散去，“也許你不知道嫡傳是個什么意思，傳家的東西，一代代只傳一人，親自口傳，我那時候會死，師父也會死，這個世間，已經再也沒有會的人了，我選你，是因為你的資質，我在這個世間上再也找不到像你這樣天資的人了，而且，上天也沒有給我那么多的時間。

    我的身體漸漸地不行了，只要將玄門的東西傳下去，便是到了最后你要殺我，都無所謂了，門派千年的傳承，那么在這異世當中，也要把他傳下去，不管在哪，都不能斷絕在我的手中。”若是有機緣，或許還有后來人將這些東西帶回去。

    這是一種執念，生到了骨子里的執念，她的門派，她的傳承，是比她性命還要重要一百倍一千倍的東西，連同當初她最愛的云翌都沒有告訴他半點，“可是你不愿......”

    這是洛純很傷心的一件事，東辰凡愿意學棋藝，愿意學陣法，可是偏偏不愿意學她最精華最厲害的東西，他不愿意學，那時候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她很絕望。

    東辰凡的心跳了一下，有些心疼了起來，“這些，我從來不曾聽你說過。”

    倘若她說了，他說什么都得學的是不是，不算是他不喜歡這些東西，可若是知道她會這般難過，他定然是舍不得的。

    可是現在，說什么都沒有用處了。

    “我也試著找過許多人，可是這世間，可以修煉之人，真的太少了。”洛純笑了笑，“后來，后來我身體越來越差了，也絕了這想念。”

    她的身體一直不大好，他是清楚了，可是到底差到什么程度卻是不知道的，可他從來沒想過她會死的，在他眼中，她實在是個很厲害的人，許多人都不能比，怎么會輕易地死去。

    “我與你分開的時候，也早就知道，我的日子已經不長了......”說到這里，她的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我本來以為，我到死的時候，還能在他身邊，也算是了了最后的心愿，可是不知，我自己沒死，他反而卻想殺我。”

    “算來，許是我不懂這人世間的情愛，我總以為他想要的，都給他，可到頭來，卻是蒼白如斯，所以小凡子啊，我厭倦了，這情情愛愛啊，當真是不大適合我。”

    “他是誰？！”他突然問。

    “？！”洛純抬眼看他，這個不是重點好不好。

    “我問他是誰？！阿純，你愛的人是誰？！”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微微清淡，睜著的那雙眼睛也十分的平淡，平淡得好像在與她說今日吃些什么菜一般。

    洛純有些尷尬，似是有些氣惱了，“你沒聽懂我的話的重點么，我是說，我對于情情愛愛早就沒有了想法，你若是想找個媳婦，還是去找其他漂亮的姑娘。”

    “我是問他是誰？！”他固執地想要知道這個答案，臉色依舊平淡，可卻手指卻微微握緊，說不清的心緒密密麻麻纏在心尖，纏得他呼吸都有些難受。

    阿純竟然有喜歡的人......

    這件事情卻是讓他不能再平靜。

    “阿純......”

    “這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洛純伸手按住眉心，有些累了，有些事情，果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每回憶一次，都覺得心中有著不能承受之痛。

    他睜著眼睛看她，眼中有著說不清的情緒，他的薄唇抿成清冷的一片，“他想殺你？！”

    他的眉頭皺成一個結，一個大膽的猜測在他心底形成，他闊然睜開眼睛，“所以、所以你死了，然后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可真是厲害啊！

    洛純輕嘆一聲，可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縱使他知道她的本事詭異，可是這樣死了又不停重生的事情，卻是透著幾分詭異，在普通人看來，確實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實在不愿意再與他在這件事上說下去。

    “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辦，待到此間事了，我便要離開帝城。”洛純飲完了杯中的茶盞，笑著將茶盞放下，然后轉身撩起珠簾往面外走去。

    東辰凡伸手按在她曾喝過的茶盞上，垂下眼簾目光漸漸冷然。

    她不說，總有一天他總會知道的，只要在這個世間上，他總會找出來的。

    阿純喜歡的人......在他所看不到的地上喜歡著的人，怎么能？！

    他的手指突然收緊，手中的茶盞在強大的壓迫力下頓時碎成一片片，在他的手心細細地研磨著，然后化作粉糜從他手心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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