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容我……加入你們！”文忠橫下心來，鼓足勇氣向面前的少年們說道。
在他面前縱酒狂歡的少年們，是平日里所說的“長安少年豪俠客”，而他們真zhèng
的身份，則是刺殺官吏的“探丸借客”團(tuán)體。
典出于漢代的“探丸借客”，是少年游俠們合伙殺害官吏（有的少年還接受賄賂替人報(bào)‖仇）的一種方式。他們做紅、黑、白三色彈丸供每人摸取，得到紅色彈丸的去殺害武吏，得到黑色彈丸的去殺害文吏，得到白色彈丸的則為遇難的同黨治理喪事。如今是晚唐，這種團(tuán)體的隱秘存zài
讓文忠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這是機(jī)會(huì)。
只要能殺了那些狗官就好了！他是這么想的。
把那些禍國殃民的虎狼之官都?xì)⒌簦尷糁沃匦虑迕鳎尨筇品笔⑷缜埃∥闹抑孕钠谕?br />
少年們在醉里大笑，斜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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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bsp;“你有何本事？”
“殺過人么？”
“看著不濟(jì)，兄臺請回罷！”
文忠咬牙低頭，雙拳緊攥。
這當(dāng)中有一位少年，面如冠玉，目光深遠(yuǎn)。這俊美的少年在眾人中如鶴立雞群，他自顧自地輕啜美酒，然后優(yōu)雅地徐徐放杯。
“你叫何名？”細(xì)長的丹鳳眼閃動(dòng)深邃又銳利的光芒，這如玉的美少年隨意地打量他，開口不疾不徐，聲音也玉一樣溫潤動(dòng)聽。
“……文忠。”不覺被美少年的氣勢懾服，文忠小聲回答。
像是審視文忠的內(nèi)心，透著華貴與威勢的美少年沉吟片刻，意味悠長的冷冷微笑浮現(xiàn)在他的薄唇之際。
“你來罷。”他淡淡地為團(tuán)體作出了決定，態(tài)度疏遠(yuǎn)，卻讓人無法產(chǎn)生不快。
文忠就這樣被接納了。
文忠很快就明白了，美少年就是這團(tuán)隊(duì)的領(lǐng)袖。沒有人知dà
美少年的來歷與身份，只知dà
他在外的名號是“憚懾之璋”，于是大家稱他為“璋君”。
清除污吏，文忠期望的機(jī)會(huì)很快就來了。
只有一盞華貴的飛龍座燈燃著跳動(dòng)火光，少年們圍坐在燈火旁。
璋君俊美的臉在躍動(dòng)燭光下有種比平日更明顯的神mì
、魅惑感。
“來抽取罷。”他玉般溫潤的聲音帶著石的冷意。
一雙雙沾過血污的手探取丸子。
文忠也忐忑地伸手探丸，取出的丸是……
白丸。
不需去殺人。文忠吁出一口氣，既是失望，也是小小的心安——畢竟，他還是對殺人帶有恐懼啊。
“幸好不中，是罷？”璋君的聲音忽然在身旁響起，把文忠嚇得一顫。
璋君淡淡的微笑似乎有著嘲諷，但更多的是難測的深意。他細(xì)長白皙的指尖，同樣捻著白丸。
——·——
行刺選在夜間，眾人直接潛入目標(biāo)的府邸。
眾少年出發(fā)行刺，文忠則與璋君一同等候。
“璋君，”終于鼓足勇氣，文忠與舉止不俗的璋君搭話，“你為何刺殺昏官？”
“清肅綱紀(jì)，為民除害。”望向被繁盛燈火映得微微發(fā)紅的夜幕，璋君用清潤聲音淡淡回應(yīng)。
文忠心里一暖。
璋君卻又冷哼了一聲，丹鳳眼轉(zhuǎn)而凝視文忠：“你盼我如此回應(yīng)罷？”
文忠吃了一驚，一時(shí)不知所措。
雍容里包含的是冷漠，璋君似笑非笑：“無他。死亡愈多則愈添混亂，愈混亂則愈多爭斗殺戮……”
文忠怔住了，他發(fā)xiàn
璋君與他們還是相距千里之遙，他更是完全不了解璋君的思想。
“行刺的諸位，不過在劫掠、報(bào)私仇、恣意縱欲罷了。你卻是一片丹心，走這一途毫無希望。”璋君的眼里幽黑一片，那其中閃耀的冷光一半得yì
、一半嘲諷，“殺了一個(gè)昏官，轉(zhuǎn)瞬又有另一昏官上位。就憑刺殺昏官，可使吏治清明么？”
文忠忽然感到心寒。
璋君的唇勾起冷酷的弧：“我不過是饑餓……”
不過是想為罪惡引路，以此享shòu
血腥盛宴，品嘗邪惡、貪婪、絕望的靈魂美味——
“我不過是，挑起波瀾，以罪惡欲念吞噬這帝國！”
文忠終于發(fā)覺，眼前美少年不過是純粹的魔物！他毫不猶豫地拔出劍，刺向眼前冷笑的“少年豪俠”！
但文忠在瞬間覺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住了，肌肉化成石一樣僵硬沉重，然后是，整個(gè)身體僵住，思考僵化漸止……
這過程只用了一瞬。璋君的身形全然未動(dòng)，他俊美的如玉臉龐到這時(shí)才微微一側(cè)，毫無悲憫地正面化成碧玉雕像的文忠。
“失禮了，本欲饒了你，不料心情一亢奮便無法控zhì
法力，是我修術(shù)未精。”他淡淡說著，輕輕拍一下文忠的碧玉肩膀，“不過，自古碧血丹心、賢臣化碧，你這一死，終究是與你那丹心相配罷？”
“你們諸位都是愚者，既知我‘憚懾之璋’名號并不顯赫，便該防范了罷？唯有妖界知我名號，因我是九州邪妖之首……”心情很好，璋君自己絮絮不止。
人喊馬嘶的聲音忽然四震，官邸、長街都被驚醒！
“啊，被察覺了？”淡定自語，璋君的一抹冷笑迅速演化成嗜血的一道大弧，他的眼睛閃動(dòng)著狂熱的光芒，“正好無處發(fā)泄興奮……”
膨脹的妖氣在地面染開碧玉顏色的紋路，讓妖氣所及之處化成碧玉，璋君的行動(dòng)才剛剛開始……
——·——題解
古時(shí)傳說賢臣萇弘冤屈而死后，鮮血經(jīng)三年化為碧玉，故說忠心枉死為“化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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