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題目啊這是?”
“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是啊,我聽師兄說,昨天的題目是‘西湖’啊!”
“西湖算什么,第一天,給白鷺書院學生的題目是‘詠物志’,想詠什么詠什么……”
“這擺明了就是差別對待嘛!”
……
張川嘯題目一出,眾書生忿忿不平,在底下竊竊私語,有抱怨題目太坑爹的,有后悔報名晚的,還有向周圍人訴苦說自己肚子疼耽誤了時日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十位老師并沒有理會這些抱怨,書生們愁眉苦臉的模樣,反倒是惹得閣樓上駐足觀望的白鷺書院學生一陣幸災樂禍的哄笑,此時張川嘯身旁站起一位老師,清了清嗓子,喝道:“嚴禁交頭接耳,再犯者,轟出文苑!”
霎時間四周靜悄悄,再也沒有一絲響動。
熏香早已點燃,一寸香頭已化為香灰,撲簌簌的落在青色香爐里,眾人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兒。
這題目對于大多數書生來說,確實有些困難,因為在他們看來題目所限制的內容太多了,并不能自由發揮,沒有涉及“人物、事件、時間”,只是讓寫一個“原因”,誰能根據“原因”編出詩詞來啊?這不是故意為難是什么?
人們心里都在抱怨白鷺書院之小氣,就因為最后一天報名就要出這么難的題嗎?我們又不是看不起你們白鷺書院,這不是報名人太多,想著清靜的時候再來嘛……
“誒?這不就是原因嗎?‘想人少的時候來’,這個原因可發揮的空間還是蠻大的嘛……這就簡單一些了嘛……”
“若不是師兄坑我,我早就報名了……這也是原因啊!對對對……就罵師兄耽誤事兒,對不住了師兄……”
“白鷺書院這是想讓我們夸他們吧?貶低自己盛贊白鷺文苑,更要對遲報名這一點充滿悔意,唔……這個題材也不錯。”
有很多精明的書生想到了這些方面,皆是愁眉舒展,研墨提筆,只思慮片刻,一個個奮筆疾書起來。
這群書生里,就有文若言。他選擇了最靠譜的原因——因為人多。
他心里雖然也有抱怨顏如玉和陸游四天前的決定,但他畢竟還是個懂得感恩的人,顏如玉帶他暢游杭州這么多天,吃最美味的酒菜,住最豪華的客棧,睡最漂亮的女人……呃,這個倒沒有,但最憶樓華年間,此生想都不敢想的杭州圣地,在顏如玉的邀請下,也能一飽眼福,享樂其中。再去說人家半點不好,就太沒有良心了。
像文若言一般的書生,大部分都有了想法,還有一少部分比較聰明的人,理解了白鷺書院設置坑爹題目的背后,想要眾書生表達的真實意圖。
作詩詞,并非是讓人們把自己的解釋以及想法寫到詩詞里,可以著重一部分夸贊杭州風景好,西湖景致美,最后點睛之筆,一筆帶過‘因而忘了時辰’的這個原因,毫無疑問,這肯定就是一首佳作了,起碼能應付得了今天的題目。
抱著這個想法的考生里,就有陸游這樣的大詩人,他的想法甚至更高一籌,熏香只燃不到一半,筆走龍蛇行云流水,一首五言律詩一氣呵成。
當然了,還是有許多的人垂頭喪氣,無從下筆。這群人里大部分是真的想不到如何在‘原因’這個字眼上做文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香灰一點點掉落,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抓耳撓腮坐立不安。
這群人里,就有坐在第一排的文時用和火兒,不過這兩人并不像同類人一般著急,文時用早就有了想法,他是作曲,最后要由負責查驗曲子的監考老師——章渃鈞來考察;而火兒呢?看過了白鷺文苑也就滿足了杭州游玩的最后一絲好奇心,她才不要入圍呢,考來考去多浪費腦細胞,妥妥地要交白卷走人了。
火兒打定了交白卷的主意,就很無聊了,桌子上的筆墨紙硯原封不動,坐在小凳子上翹著二郎腿,左看看右瞅瞅,看別人焦急的樣子總是能逗得她眉開眼笑。只不過這種幸災樂禍的狀態保持了沒多久,她也就厭煩了,凳子上好像有無數的小針一般,扎的小屁股實在難受,四下看一眼,還是沒有人先交卷,她也不能把白卷第一個交上去啊,雖然不在意,但是丟人吶。
坐不住的火兒只能和眼前十個老師干瞪眼,瞪一會還要甩一個充滿鄙視的白眼,直瞪得章渃鈞頭皮發麻,張川嘯怒目圓睜,都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輕狂書生咬牙切齒,但又沒什么好的應對辦法。
“張師!章某早就看這個人不順眼了,左顧右盼的,不如把他趕出文苑吧!”章渃鈞捂著嘴低聲說道。
張川嘯思慮片刻,嘴角一扯,冷笑道:“趕出去干嗎?這人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既然他要玩,咱們何不多陪他玩會兒?”
“怎么說?”章渃鈞知道張川嘯有了壞主意,急忙低聲問了一句。
“嘿嘿……看我的!”張川嘯陰笑一聲,轉過頭來,面對著底下一眾書生大聲道:“善意的提醒諸位,不可以交白卷啊,一旦交白卷,白榜上掛姓名,丟了你們自己的臉面且不提,給你們書院抹黑就不好了。”
張川嘯說得這番話,很多人都當成了一個笑話一句廢話,哪會有人在詩詞大會上胡鬧呢,這不是敗壞自己的名聲嘛。是以,張川嘯善意的提醒,并沒有引起多少人的興趣。
只有顏如玉和陸游兩人,突然沉下了臉,心里暗道一聲不妙。
火兒自然是為希望學院的名聲著想,他根本沒想到瞪了一眼這群老師,就憑空給自己惹下了這么大的麻煩,最可氣的是張川嘯現在那副落井下石的嘴臉,讓她感覺很是憤慨,之前咋沒有白榜這一說嘞?這不是擺明了針對我?
陸游當然也知道火兒的困境,他著急的是到底該怎樣幫她呢?
他很快便想到了辦法,心里慶幸的舒了口氣:“還好還好,自己就坐在她斜側,她既是江湖中人,想必目力也是極好的吧?”
不用他小心傳話,火兒自己就偷偷地轉過了腦袋,嘴里無聲道一句:“幫我!”
陸游很快把寫好的詩往前推了推,火兒只看了一眼,忽然聽得身后傳來一聲厲喝:“那位學生,說你呢!不要交頭接耳!再亂動直接把你的姓名掛在白榜上!”
火兒一臉尷尬的吐了吐舌頭,悻悻的轉過了身子,朝著周圍看戲的書生們示威性的揮了揮拳頭,也便沒有再搭理他們。而出聲警告她的章渃鈞,只是與張川嘯悄聲聊天,時不時傳來一陣幸災樂禍的低聲嘲笑。
“這可怎么辦呢?顏如玉這個名號本來就是假的,白榜上掛就掛了,但希望學院的名頭可不能丟啊!”火兒垮下一張臉,看了看面前的香頭,已經燃到只剩一小半了,心里越發的著急起來,總得寫點啥吧……
雖然著急,但她也并沒有慌張,緊張就更談不上了,什么大風浪沒見過,又不是上刑場,還不至于手足無措。
她一邊研墨一邊思考,只不多時便提起筆來,蘸了蘸墨水,猶猶豫豫的寫下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來。
陸游看她終于動筆,心里暗暗舒了口氣,看來她已經看到了我的詩,也好,我再寫一首就是了。陸游再次提筆,重新鋪了一張白紙,揮揮灑灑,只不多時,又是一篇五言律詩躍然紙上。
而被陸游寄予厚望的火兒,此時卻苦咬著筆頭,紙上就只兩個字,再也憋不出一撇一捺。
毫無疑問,她“辜負”了陸游對她的殷切期望以及深深的信任,就那么一瞬間,她的眼睛又不同姚霜,哪能看到那許多。四十三個學生,偌大的文苑,學生之間隔了那么遠的距離,能看到這兩個字已經算是目力不錯了。
她冥思苦想,想以前在東方一點紅身邊聽過的詩詞,回憶嚴云星曾誦過的后世佳句,只是想破了腦袋也不知該如何接陸游給她的這兩個字,畢竟要符合主題,這樣題材的詩本來就少,她記住的也只是一些傳頌千古的名句,根本就用不上。文思枯竭江郎才盡都算是夸她,她是一竅不通壓根就不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經意的抬頭,張川嘯二人那若有若無的嘲笑聲更加肆無忌憚,火兒狠狠的瞪了他二人一眼,心里暗罵一句:道貌岸然枉為人師!罵著罵著想起了九月以來發生的種種故事,腦中忽然靈光迸現,這一下文思泉涌恍若洪潮爆發,提筆一揮龍飛鳳舞,下筆如神宛若天成。
在熏香將將燃盡的一瞬間,火兒穩穩地收筆,心里默念了一遍,突然樂不可支的朝著張川嘯哈哈大笑起來。
張川嘯想要掛她上白榜的小心思,已經不可能得逞了,就算她只寫了半個字,那也不算得白卷,更何況她還寫了那么多……
“哼!”張川嘯冷哼一聲,悶聲悶氣吼道:“停筆,等收卷!”
張川嘯一聲令下,除了章渃鈞之外,其他八位老師紛紛起身挨個收卷,火兒待收卷之后,朝著張川嘯惡狠狠地揮了揮小拳頭,做了個俏皮的鬼臉,隨后便樂呵呵的同陸游一起走出了文苑。
出了文苑,是九師府,陸游和火兒二人站在府門口等文若言,見他遲遲未來,陸游也便捅了捅火兒的胳膊,低聲問道:“顏兄,可是全都抄上了么?”
火兒撇了撇嘴,大手一揮滿臉不屑的說道:“抄?陸副院長你對你學院的學生就這么沒信心嗎?堂堂希望學院的學生還能用得著抄?哼……不就是一首詩么,當然小菜一碟啦!”
陸游聽她說完,仍是一頭霧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抄上沒抄上,只能小心翼翼的問道:“顏兄,不是我自抬身價,我也是看你半天沒有思緒……”
“誒……陸兄放心。”火兒打斷道,“算不得白卷就是了。”
“好吧……”陸游默默點了點頭,心想她這么一說,定是沒有抄上了,她本就寄情于山水,不在乎功名利祿,想來她是玩膩了,要回蘇州的,可惜不能再與她一同暢游了,人生難覓一知己啊……
正當陸游暗自感慨的時候,文若言也擠出了人群,遠遠的朝他二人揮了揮手,興奮的跑了過來,提起自己寫的詩詞,不免自夸一番,火兒實在聽不下去了,急忙道一聲:“中午了,咱們還是先去吃飯吧。”說著便率先往文苑外走去。
又是許久時間過去,三人終于擠出了孔圣廟正門,肚子餓的實在難受,也不愿走太遠去酒樓,直接尋得一家小飯館,要了三碗陽春面,一個個狼吞虎咽起來。
吃著吃著,陸游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囫圇”咽下了嘴里的面條,放下了筷子,一臉疑惑的問道:“我怎么感覺我們好像落了點什么東西?”
“沒有吧,我們就沒帶東西過去。”文若言吃的濺了一臉油花兒,滿不在乎的說道,“筆墨紙硯都是人家準備的,能落什么呢……”
火兒贊同的點了點頭,噙了半口的面條,剛要往嘴里吸,卻猛地一拍大腿,好似想起了什么。只見她銀牙輕咬,將面條扯斷,嘴里含糊不清的驚呼道:“壞了,我們好像把時用兄落在文苑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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