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什么東西,可以徹底地影響,或者說改變一個人呢?
是后天生長的環境,還是人生中所經歷的一些事件呢?
亦或者,其實兩者都是。
無論如何,離開京城已有快一年的顧玄,卻的的確確是變了。
從內到外,從心到形。
尚在京城的時候,從小到大,他之所以處處忍讓,是因為母子二人在帝京相依為命,無依無靠,就仿若是一葉孤舟,在這茫茫大海上隨波逐流,為了能夠好好地活下去,他們就必須要小心,否則一旦哪天不小心撞上了一艘大船,就是瞬間傾覆,船毀人亡的可憐下場,故而他一直保持著謹小慎微,哪怕是遇到外人故意的欺辱也一味忍讓,正是因為這種生存的環境,導致他甚至把這種性子給帶到了之后的生活之中。
處處小心,處處擔心。
離開京城之后,讓常年處于壓抑之中的他,頓時有了一種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感覺,所以才會有之后的馬家村惡斗馬匪,一往無前,勇猛無雙,這既是因為先天的正義感,更是因為他常年壓抑的天性需要釋放,他需要一個機會解放來自己,哪怕這其中也摻雜了他不少的謀算與計劃。
可真的到了天高皇帝遠的黃沙縣后,面對這樣一個四處漏風的爛攤子,要躲在四周各方大勢力的夾縫中艱難討生活,他又不得不再度收起了自己已經漸漸露出的麟爪。
一直到這種時候,當他終于可以真正地掌握自己與他人性命的時候,他才會如現在一樣。
如帝王君臨,無可阻擋,無可違逆。
任何一個國家,但凡他們妄圖介入他國的內務,就必須窮盡心力在對方內部扶持起一個足夠有能力的代理人,他們是絕不可能堂而皇之地直接進入,除非這個國家已經強大到根本就不在乎敵方全國上下因為恥辱而合力反抗。
故而無論是旁邊野心勃勃的衛國,還是正面財大氣粗的涼國,要想在這片不屬于他們的大漠里站穩腳跟,就必須要從羅剎族的內部選擇一方進行扶持。
只不過是衛國人選的是毒蝎部落,黃沙縣選的是鬼鷲部落,而許錦棠選的是貪狼部落,僅此而已。
先前之所以會在大漠里耽擱這么久的時間,只是為了能讓黃沙縣有一個正當的理由介入其中而已。
6議先前的鋪墊,乃是整個計劃中必不可少的一環,但當時機成熟之后,這里也需要一個真正的王者,來一錘定音,徹底地擊破一切敢于反抗的力量。
是的,其實摩天高錫早就已經不是真正的摩天高錫了。
既然李勝邪可以找人刺殺,難道黃沙縣自己就沒有反過來刺殺對方的手段嗎?
李勝邪可以玩一手貍貓換太子,李代桃僵,而6議自然也能輕松地找個機會把人換回來,反正這世上能準確分辨出這兩兄弟的人也沒幾個。
先前不點破,一直在謹慎至極的李勝邪面前逢場作戲,其實等的就是今天來一打盡而已。
至于最后一個貪狼部落,無非是逼他們做一個正確的選擇罷了。
許錦棠這個人,心機深重不說,實在是太過危險了,他竟然會拿一位貪狼部落的少酋長來當自己的看門狗,甚至于牽著鏈子游街,當然,對他而言,這不過是他用來安撫躁動的幽州軍計劃中的一環。
但在外人看來,這種侮辱,誰能受得了呢?
更何況許錦棠這個人,從始至終,打從心底里,都只是拿他們這些外族人當一枚可以在關鍵的時候用來暫時穩住大涼朝廷和幽州內部的棋子而已。
但在雙方的合作之中,尊重其實是很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在沒得選的時候,或許他們不在意,但那也不過是將這份心情埋在了更深的地方而已,可一旦有別的選擇之后,掘出來也不是什么特別困難的事情。
再加上6議的盡力游說,對方最終選擇投誠黃沙縣,其實并不算什么特別難以想象的事情。
畢竟他許大將軍這時候還吃虧在手底下可以動用的人手不多,真正忠于他,敢向任何人動刀的,用一個少一個,而其他人,是不敢對一位亮明身份的大涼王爺動手的。
最后,還是因為許錦棠全部的精神,現在都已經放在了整頓和清洗幽州內部上面,在連續拒絕了十多道朝廷詔書之后,他已經算是與朝廷真正地撕破臉了,在這種情況下,什么羅剎族,暫時已經不重要了。
衛晉兩國的聯軍,這時候都已經踏入涼州地界,不日就要去到大涼京城了,還需要再搭理這塊鳥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呢?
顧玄一臉意氣風,背負雙手,靜靜地看著面前,向他俯表示臣服的三大部落領,而在他的身后,黃沙縣的一眾人,也在靜靜地看著他。
與有榮焉不說,更有一種撥開云霧見青天的感覺。
以一城之力,豪取大漠一族,這是何等的豪邁與放肆?
在那之前,誰敢想象出這個結果呢?
其中尤是以靖龍心中的感受最為深刻,畢竟,顧玄是他在宮里一直看著長大的孩子。
這個自小就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孩子,這個明明在國子監天天受欺負也寧可自己扛著的孩子,今天終于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王者了。
再回京城,又該是什么光景呢?
然而就在屋內屋外的眾人都覺得大局已定,羅剎族再翻不起什么波瀾的時候,一個矯健的黑影,突然從屋子里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彈起。
那是蜉蝣訓練出來的精英刺客。
他一直在等,他等的就是這個時刻,這個所有人都最松懈的時刻,這個唯一的時刻!
他選的進攻方向,也是最完美的視野死角。
沒辦法,誰讓被刺殺的目標,還正好是一個缺了一只眼睛的人呢。
人在空中,他順手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只是輕輕一抖,一道寒光炸開,劍身如波浪般律動,然后瞬間繃直,眨眼睛,便成了一把鋒利的長劍,被主人握著,以一種一往無前的姿態,直刺對方的胸腹處。
哪怕是顧玄自己,也必須得承認,對方抓時機的能力,的確是妙到毫巔,最起碼,就連他都沒能來得及在第一時間阻攔。
“咔!”
然而,長劍在輕易地穿破了最外層的衣服之后,便不甘地停了下來。
因為力氣過大,劍身甚至再度彎曲了起來。
這個倒霉的刺客從劍尖上感覺到了一層滑不溜秋,卻又堅不可摧的東西。
是一層品質頂級的軟甲。
是夜知槐特意差人送來的軟甲。
“該往上幾寸,刺脖子的。”
他如是想到。
可生與死,就在這一瞬之間而已。
刺客之道,無論沉寂多久,等得都只有那一擊罷了,一擊不中,就是自己身死的下場,古往今來,莫過如是。
下一刻,這個蜉蝣的刺客已經橫飛了出去。
“嘭!”
所有人轉過頭,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這個黑衣人以比來時更快的度撞破了帳篷頂上的通風口,然后直接飛了出去,不知蹤影。
一個真正的刺客,一個由衛國人花費了大力氣培養出來的死侍,無論面對多么殘酷的刑罰,都不會透露給外人任何有用的情報,所以顧玄沒有想過要留他的命。
剛剛才經歷了一場外人看來驚險異常的刺殺,顧玄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未變,反倒是又多了幾分笑意。
“不過是一個攪局的臭蟲而已,本王不會怪罪大家的,諸位還請不要緊張,我們雙方的合作,才剛剛開始,本王相信,未來,一定是光明的。”
摩羅貝提在一旁松了口氣,趕緊拱手道:“王爺大人有大量,鬼鷲部落,以王爺馬是瞻!”
顧玄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本王這次,只是來整合大家的,接下來,還是要靠諸位自己努力,紛亂已久的婆羅娜族,急需統一,各部落之間,必須精誠合作,團結一致,這乃是大勢所趨,但本王認為,婆羅娜族更需要融入我們,融入人族,這更是大勢,除非諸位想要婆羅娜族未來被整個人族孤立。”
貪狼部落的前任大酋長摩爾丹道:“王爺說的話在理,其實我們也一直想要融入周圍各國,真正到了我們這個程度,都已經開放通商,努力找其他的方式生存下去,很少再靠劫掠過日子了,奈何我們這副尊榮,著實難以讓其他人接受。”
各地人族,別說國與國之間了,像江州那邊,連村與村之間,都能產生兩種不同的語言,互相抱團,排外風氣極其嚴重,更何況是這種從膚色到樣子,再到習俗,都完全與自己不同的族群呢。
哪怕其實大家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西大6上只有人族,對方也是人族的一份子,但其他人絕不會真的拿他們當自己人。
而顧玄呢,也是因為自小過得不如意,再加上最好的朋友,以及最喜歡的姑娘,都是真正的外族人,故而才沒有產生這種偏見。
顧玄想到了在京城開酒樓的老霍,也不知道他是經歷了多少的磨難和白眼,才終于有了一番可以立足的基業,心下感傷之余,語氣也鄭重了起來。
“正因為如此,諸位才更不能放棄,這是千秋之事,事關婆羅娜族所有后輩的切身利益,本王幫不了大家太多,本王能做的,也無非就是給諸位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罷了,如何能建功立業,都在你們自己是否努力,但請諸位聽本王一言,這一次,乃是南地風起云涌的大時代,也是你們最好的機會,只要你們能在這時候立下大功,朝廷就絕不會虧欠大家,一代人,兩代人,百代人,總有一天,雙方將再無隔閡,哪怕你我都看不到那一天,但我想,諸位也能感激于自己今日的選擇。”
摩羅貝提心中激蕩,暗道這位王爺果然如老師所言,是一個有大氣魄,大智慧的人,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對其他人毫無偏見,是真真切切會為他們考慮的人,這一點,換作其他任何一人來都不可能做到,這也是他們婆羅娜族未來唯一的選擇。
“王爺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做!”
顧玄點了點頭,吩咐道:“好說,總之,還請諸位先整頓各自的族人,婆羅娜族,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各自為政,以后,只能有一個聲音,當然,這個聲音也不是由我來出的,而是由諸位商量之后出的,這一點,本王愿意向諸位做出承諾,只要諸位不滿意,可以隨時離去,本王絕不阻攔,若有違背,天下共誅!”
面前三方,無論是真正心悅誠服的摩羅貝提,還是尤在轉變之中的摩爾丹一伙,以及一直不情不愿,只是迫于形勢而屈服的大胡子,此刻都忍不住向其敲打著自己的胸口,以羅剎族的禮節,表達著自己的敬意。
晚點還有一章,這是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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