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關元帥府。華燈初上夜未央。
柴東進垂手低頭像一條忠犬般站立著小池青樹身旁，小池春樹手指捏著一頁信，在搖曳燭光的伴奏下細細品讀。這封信是柴東進親手送到小池青樹手里的，所以他知道發出這封信的人是易楓。
小池青樹讀完了信，把信紙扣著放在身邊的桌子上。“易楓并沒有提起你。”
“這并不影響我對您的忠心。“
“但是你說了假話。”
“說假話的目的是為了成為您的仆從。善意的謊言比虛假的誠實更可貴。”柴東進微微抬起頭，他從小池青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緒，他猜不透小池青樹在想些什么。
“如果是其他人這么對我說話，”小池青樹說，“此刻已經腦袋搬家。”
“我想，我之所以還沒有腦袋搬家，一定有沒有搬家的理由。”柴東進抬起頭，誠懇的看著小池青樹的眼睛。
“想不想知道你還活著的理由？”
“如果您想讓我知道的話。我不介意聽聽。“
“你很聰明。“
“和您相比，差得還遠。“
“知不知道這封信寫得什么？”小池春樹手指敲了敲桌面，信紙隨著他的指尖敲擊而輕輕顫動。
“我猜應該和牧清有關。“
“這就是你沒有腦袋搬家的理由。”小池春樹向前推了推信，示意柴東進拿起來看看，“我喜歡真正的聰明人。而不是自以為是的自作聰明。”
“謝謝您的夸獎。“柴東進拿起信紙，一目十行，快速瀏覽完信的內容，然后畢恭畢敬地把信放回桌子上，保持之前垂手而立的姿態，一言不發。靜默地站立著。
“為什么不說話？“小池青樹問。
“您沒讓我說話。“柴東進恭恭敬敬地回答。
小池春樹微微頷首。“我喜歡聰明人不假，但我跟喜歡懂禮數知分寸的聰明人。柴東進，你很好，非常好。“
“謝元帥夸贊。“
小池青樹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他示意柴東進說：“你也坐下吧，坐下說。”
“是。”柴東進就近坐下，屁股只有一半兒坐在椅子上，他雙手放在膝蓋上，挺胸抬頭，腰背豎直。
小池青樹說道：“不用那么緊張，你的年紀比我大，放輕松。”
“我一直試圖放輕松，但元帥不怒而威，我誠惶誠恐。”
小池青樹抿嘴淺笑，臉上見不到受到恭維之后的沾沾自喜。他說道：“說說你的看法吧。”
“您指的是易楓在信中的肯求？”
“是的。“小池青樹說，“易楓以函谷關周圍三十城為籌碼邀請我出兵，你覺得此事可行？”
“可行！”
“理由呢？“
“易楓邀請您出兵，本身就是個理由。“柴東進說，“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有了易楓的邀請，元帥師出有名。名正言順地避開三王協議。我相信，元帥兵鋒所指，必定霸業可成。”
“這個觀點深得我心。”小池青樹說，“我之前擔心易楓拿了我們泰達帝國的物資不干正事，現在有了他的邀請，正合我意。“
“我愿化作馬前卒，甘愿接受元帥驅使。”
“但凡投奔某個人，畢竟有所圖。”小池青樹說，“你可否說說你甘愿受我驅使圖得是什么，圖錢？“
“我曾經有很多錢。“柴東進搖頭。
“圖權？”
“我原來也是個將軍。”柴東進再次搖頭。
“然后呢？“
“然后都沒了。因為牧清沒了。”
“你想通過我們小池家族找回你丟失的錢和權？“
“我想找回丟失的尊嚴。”
“哦，這個理由很有趣。說說看。”
“我三敗于牧清，一次比一次敗得徹底，一次比一次敗得落魄。我不甘心背負屈辱終老一生。“
“三敗于牧清？”小池青樹笑了。“難不成牧清生了三頭六臂？世人都說酆都二少，一個清少一個楓少。清少我沒見過，那個楓少我倒是有過一面之緣，易楓除了長得漂亮些，其他方面我覺得并不出眾。牧清和易楓齊名，牧清這人很值得玩味和揣摩，但我并不覺得他有多么偉岸。”
“此子確實談不上偉岸。相反無比奸詐。所以……”柴東進欲言又止。
“所以什么，但說無妨。“
“所以元帥您萬不可輕敵。一定！不能！輕敵。張順輕視牧清，所以被擒；史仁輕視牧清，所以被殺；蓋斯輕視牧清，所以被砍頭。牧清面對他們時，單獨拿出任何一場戰斗都沒人想到他會贏，但他偏偏就贏了。我當初主政青山谷也是輕視了他，所以才自食其果。還有就是元帥的哥哥也是因為輕視他，所以才被生擒活捉。”
“這個提醒恰到好處，我會引以為戒的。”小池青樹緩緩站起來，他走到一副巨大的軍事地圖前，那張地圖是整個北方的地圖，他說，“我仔細研究過牧清的戰法，非常高明、非常大膽。我哥被他所擒，一點兒都不冤枉。東方白被他所折磨，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他回身轉過身，他指著柴東進，“我需要你！”
“需要我什么？”
“需要你的經驗。“
“我的經驗都是失敗的經驗。“柴東進說，“而且還是三次。”
“凡事不過三，”小池青樹說，“我相信你一定能東山再起，卷土重來。”
“謝元帥的肯定。只要將軍信得過我，我定會沖鋒在前。“
“好！“小池青樹說，”我等得就是你這句話。“他回身從書案上拿起一個虎符，遞給柴東進，”我給你七千步軍，三千輕騎，共一萬人，這是我的一個軍團，交給你指揮。“
“什么？!“柴東進非常驚訝，他料準了小池青樹會用他，但是沒想到小池青樹會這么用他，居然給了他一個軍團的指揮權，這實在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他投奔小池青樹不過十日，連紫荊關的一些景點都沒有逛全，初來乍到就被小池青樹委以重任，這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他猶猶豫豫要不要接虎符。同時他不禁聯想起小池春樹，與其兄比起來，小池青樹不愧年少英才有大智慧。
“很驚訝？“
“非常驚訝！“柴東進說，“甚至是惴惴不安。”
“不敢接虎符？”
“擔心給元帥抹黑。“柴東進說，“我三敗于牧清，不敢擔當這個重任。”
“我剛才說過了，凡事不過三。”小池青樹說，“吃虧吃多了，總會有些收獲。我相信只要你喚醒當年潛入青山谷偷襲牧文遠的智慧，你一定可以再有成就。“
“元帥對我的過往很熟悉呢。“
“略知一二。“小池青樹把虎符又往柴東進身前推了推，“而且我特別看重你和牧清之間交手的經驗。我希望你能統兵為我擔當開路先鋒。不知道，柴將軍是否愿意屈尊為之？”
“這……“
“輸了就輸了，敗了就敗了。”小池青樹說，“屢敗屢戰才是真英雄。”
柴東進經歷過大風大浪，他可不是頭昏腦漲三言兩語就可以被收買的人，他知道小池青樹對他百般拉攏的目的無非就是拿他當工具，可是人活世間，又有誰敢說自己不是別人的工具呢？他更知道小池青樹是在利用他，但是與人交往中，被利用恰恰說明還有用。他來投奔小池青樹不就是為了尋覓一個安身立命東山再起的機會嗎？眼下機會來了，他還猶豫什么呢？他需要這個機會，這個機會對他來說很重要，非常重要。他習慣性地摸了摸腰上的七星寶劍，他接過虎符，然后單膝跪地，對小池青樹說道：“謝元帥另眼想看，柴某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很好。”小池青樹揮手點指地圖上的一個圓圈，“我命令你，三天后率軍前往這個地方。我整頓軍備，大軍半個月后出發。”
“是！“
柴東進領命出了元帥府。今晚的月亮尤其圓，尤其大。他自言自語：“小王八蛋，我看你如何過得了這一關！“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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