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剛上班，周良就坐在椅子上發(fā)呆，為聽到的一個消息而疑惑。
昨天下班以后，周良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是縣公安局好像抓到一個人，一個與馬一山詐騙案有關(guān)的人。他疑惑的不是有人被抓這事本身，而是在疑惑李曉禾、喬滿囤夫妻臨時失蹤，是否與這事有關(guān)。
在先前的時候，周良可是得到準確信息，在上周五晚上，李曉禾開車，載著喬滿囤夫妻一同離開了鄉(xiāng)里。別看他和趙強講說這事時，八卦了男女關(guān)系，但他心里并不這么認為，只是對于他們共同離去疑惑不已。而昨天早上李曉禾回了單位，上午又得到喬滿囤夫妻回村的報告，下午便獲知公安局抓人的消息，他不得不把這些事做聯(lián)想。可周良仍然疑惑，他們究竟和抓人的事有何聯(lián)系，怎么就把人抓住了？被抓的人究竟是誰呢？
“叮呤呤”，忽然響起的電話鈴音，打斷了周良的思緒。他怔了一下，看看來電顯示，拿起電話聽筒，“喂”了一聲。
聽筒里傳來一個男聲：“主任，我眼睛非常不舒服，去縣醫(yī)院檢查一下，跟你請個假。”
周良“哦”了一聲：“眼睛不舒服？怎么弄的？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下班時就疼，也沒覺得碰著眼睛，今早上疼的更厲害了。”聽筒里的聲音帶著痛苦腔調(diào)。
“那好吧。”停了一下，周良又補充道，“估計得去幾天？你不在，那車該……”
對方聲音很急：“主任，我把車鑰匙放到抽屜里了，你看先讓誰頂頂班。”聲音到此，戛然而止。
把聽筒扣到話機上，周良多少有些疑惑。以前的時候，劉封可是一直聽命于杜英才，杜英才走了以后，劉封又是事事向賈香蘭匯報。報銷票據(jù)等事項，劉封也都是找賈香蘭審核，然后再找鄉(xiāng)長審批，從來沒經(jīng)過自己這個黨政辦主任，請假也是和賈香蘭打招呼。一直以來，劉封能體現(xiàn)出和自己有關(guān)系的，就是不出車時總在黨政辦等著，也能服從為新鄉(xiāng)長出車的安排。
今天這是怎么了？太陽從西邊出來啦？竟然向自己請假？想了想，周良旋即明白，劉封今天和自己打招呼，并非對自己的尊敬，應該是對李曉禾的畏懼。
李曉禾以“破落戶”身份來到鄉(xiāng)里，縣里喬成一直對其虎視眈眈，同僚們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可謂處境危險。但李曉禾卻在一個多月時間里，用詭計逼著賈香蘭交出重要工作，還拉攏了秦明生、葛樹軍二人，而且竟然和宋勝大律師關(guān)系親密。這怎不令人對其畏懼？近些天，在對待李曉禾時，自己這個黨政辦主任尚且要加著小心。劉封的主子走的走，失勢的失勢，他一個奴才自是不敢得瑟了，還怎敢仍然向賈香蘭請假？
媽的，現(xiàn)在想起老子，早他娘干什么去了？周良心中暗罵了一聲。
“主任，我們回來了。”屋門推開，一個女孩聲音響起。
“哦”，周良掐斷思緒，回到現(xiàn)實。他看到，楊小敏進了屋子，緊隨其后的，是新到鄉(xiāng)里時間不長的程劍峰。他這才想起來，剛才讓程劍峰開著二一二汽車，拉楊小敏為加油卡充值去了。
看到程劍峰，周良又想到了一件事。
“叮呤呤”，桌上固定電話再次響起。
看到上面來電顯示，周良馬上拿起電話聽筒，聲音極其恭敬：“鄉(xiāng)長，您找我？”
“我出去一趟。”聽筒里是李曉禾的聲音。
“好的，我馬上讓……鄉(xiāng)長，有這么一個……”話到半截，周良停了下來，因為聽筒里已經(jīng)傳來急促的“嘟嘟”聲，對方早已掛斷了。
楞了一下，周良馬上把聽筒按到話機上，快步出了屋子。
看著周主任急吼吼的樣子，楊小敏“噗嗤”笑了，雖然她什么都沒說，但那笑容里分明寫著幾個字：讓狼追上啦？
……
周良小跑著出了屋子，向中間過道處沖去，剛到前排過道口，一個人迎面走來，兩人差點撞到一起。
看清來人，周良趕忙道歉：“鄉(xiāng)長，對不起，我……”
迎面來的正是鄉(xiāng)長李曉禾，李曉禾疑惑的說：“周主任，有什么重要的事，還至于這么著急忙慌？”
“鄉(xiāng)長，劉封不在單位。”周良忙道。
李曉禾眉頭微皺：“什么情況？脫崗？”
周良解釋著：“不不，他剛剛打來電話，說是昨天晚上眼睛就不舒服，今天疼的更厲害，一早去縣醫(yī)院檢查了。”說到這里，周良遲疑起來，“鄉(xiāng)長，您現(xiàn)在要出去，是不是……”
“別吞吞吐吐的，是什么？讓我自己開車，還是你開？”李曉禾語氣很沖。
“鄉(xiāng)長公務繁忙，怎么能讓您為開車分心呢？我那技術(shù)更不行，眼神也差，附近還能轉(zhuǎn)轉(zhuǎn)，去縣城或是下鄉(xiāng)就不靈了。”周良商量著，“您看能不能讓新來的小程先臨時試試？”
李曉禾面色冷竣，沒有說話，而是緊緊盯著對方。
見鄉(xiāng)長氣色不善，周良做起了解釋：“程劍鋒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也很年輕，不過我坐過他開的二一二，感覺很穩(wěn)。小程在部隊時，就考了駕照，還給首長開過車。”
李曉禾沉吟稍許，“嗯”了一聲，邁步向前走去。
遲楞一下，周良對李曉禾說了聲“鄉(xiāng)長您稍等”，便快步跑回了黨政辦。
進到屋子，周良直接來到劉封平時用的那個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串鑰匙。然后對著程劍鋒道：“小程，這是現(xiàn)代車的鑰匙。今天劉封有事不在，你先臨時開上現(xiàn)代，跟鄉(xiāng)長出去一趟。”
程劍鋒向前兩步，伸出手去：“是。”
周良拿鑰匙的手回撤一下，囑咐道：“雖然今天是臨時頂班，你也一定要盡心盡力，安全的完成任務。”
“是。”程劍鋒又答了一個字。
周良繼續(xù)囑咐著：“另外，雖然你以前在部隊也開過車，有了好幾年駕齡，但地方與部隊不同，汽車性能也有差別。這輛現(xiàn)代車，你是第一次開，一定要……”
“周主任，還不行？”門外響起李曉禾催促的聲音。
“馬，馬上。”周良急忙高聲應著，把鑰匙遞了過去，又低聲囑咐了一句，“謹慎駕駛，安全出行。”
“是。”程劍峰接過鑰匙，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楞了一會兒，周良快步跨出屋子，向著已經(jīng)啟動的現(xiàn)代車連連揮手，嘴里叨叨著“安全駕駛”。
現(xiàn)代車上的人，沒有回應周良的囑咐，汽車已經(jīng)穿過大門，駛出了院子。
看著汽車所過之處騰起的灰塵，周良長松一口氣，但隨即又感到了一絲壓抑，壓抑來自李曉禾。
以前的時候，杜英才有喬成撐腰，對自己這個黨政辦主任總是呼來喝去，根本沒有應有的尊重，就像使喚剛上班的小年輕似的。雖然心里不平，但周良卻敢怒不敢言，只能小心侍候著。想想自己的主子趙強，身為鄉(xiāng)黨委書記，還要讓杜英才幾分，周良的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但仍不免壓抑，盼著姓杜的早點離開鄉(xiāng)里。
果然姓杜的走了，是和李曉禾對調(diào)。當初聽到這個消息時，周良禁不住的高興，頓覺嚴冬變暖春，甚至幻想著媳婦熬成婆，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利好的消息。他知道，新鄉(xiāng)長是一個無依無靠的“破落戶”，肯定要夾著尾巴做人，肯定不敢高調(diào)，勢必也不敢壓迫自己。因此，對于李曉禾這個鄉(xiāng)長，周良從心里并沒瞧的上，甚至有些嗤之以鼻。只是有多年基層官場經(jīng)驗，周良沒有把事情做絕，既保持著自己相對的獨立性，但從大面上對李曉禾也算過的去。
可是事情發(fā)展超出了周良預期，這個李曉禾根本就沒有“落架鳳凰不如雞”的頹廢，反而大有斗雞的氣勢。這讓周良感受到了一定的危險，擔心自己還是個受氣的“小媳婦”，便不時蠱惑趙強壓制對方。但看趙強的態(tài)度，似乎并不準備與姓李的爭一爭，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歷來都是‘穿鞋人忌憚光腳的’。
隨著李曉禾數(shù)次反擊賈香蘭的挑釁，尤其略施小計逼對方交出分管的工業(yè)和招商，周良便對李曉禾有了忌憚。再加上近些天的幾件事，周良心中的忌憚正變成懼意，不由自主的畏懼。
“哎。”周良禁不住嘆了口氣，感嘆著自己的命運不濟。
“主任，電話。”楊小敏的聲音傳了出來。
“電話？好的。”周良答應一聲，進了屋子。
……
現(xiàn)代汽車到了思源縣城城邊，沒有進城，而是向右側(cè)一條岔路拐去。
從鄉(xiāng)里出來的一路上，既有柏油路，也有小段砂石路，既有平路，也有坡路。即使柏油路，也不時會出現(xiàn)大小不等的坑洼，但現(xiàn)代車都巧妙的躲開了。李曉禾不但沒感覺到顛簸，而且?guī)缀跻矝]覺出車身的搖晃，一直都是那么平穩(wěn)。看來部隊上鍛煉的司機，果然非常合格。
汽車緩緩拐彎，停在了一個大門緊閉的院落前。
程劍峰快速開門下車，跑到另一側(cè)，打開了右后側(cè)車門。
李曉禾邁步下車，回頭沖著程劍峰笑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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