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和方繼藩下了馬車。
朱厚照手里抱著一個用沉香木所做的匣子,他一臉不樂意的模樣,唧唧哼哼:“真能換銀子?本宮覺得,理當(dāng)換不來吧。”
方繼藩安慰他道:“殿下放心,那鄞州侯若是不拿銀子換回他的東西來,身體就不完整了,殿下難道忘了,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忘了他還想著完完整整的進(jìn)棺材?”
朱厚照便將這匣子抱著更緊。
只見方繼藩繼續(xù)道:“所以我看,怎么也得三萬兩銀子吧,三萬兩銀子換一個完整,這對于鄞州侯而言,不算什么大事,他們周家跟著太皇太后富貴了數(shù)十年,三萬兩還出不起?”
朱厚照聽了這些話,方才覺得安心一些,卻又道:“既是大家將這三萬兩銀子平分,為何是本宮抱著這老東西的東西。”
方繼藩的唇邊飛快的抽了一下,一想到匣子里藏著的東西,就覺得心里不舒服,正午吃了的牛肉片兒,還有羊羔卷兒,以及脆皮小乳豬,便忍不住想要嘔吐出來。
他笑呵呵的道:“因為臣有腦疾,怕一個不慎摔了。摔壞了,銀子就沒了,這可是鄞州侯的寶貝啊,千金不換的。”
朱厚照哼了一聲,卻也沒再有異議。
二人徐徐入宮。
每一次到了奉天殿外頭,朱厚照都有點心虛的感覺,想了想,回頭將匣子丟給了身后的張永。
等宦官通報,隨即二人入殿。
照舊還是行了禮。
卻見弘治皇帝低著頭,他的御案上一沓求索期刊。
這一兩年來,求索期刊已刊載了數(shù)十期,此時,弘治皇帝決定重新審視一下。
方繼藩開口道:“兒臣見過陛下,陛下……”
“方卿家……”弘治皇帝抬眸,深深的看了方繼藩一眼:“這里有一篇文章,證實了天下乃是一個球,也就是說………我大明的船隊,若是下西洋,要是一路西行,當(dāng)真可以回到大明。”
“理論上是如此。”方繼藩對于任何這個世上還沒有證實的事,都抱著謹(jǐn)慎,絕不會一口咬死的。
倘若直接咬死了答案,又會有誰愿意去證實呢?
科學(xué)的本質(zhì),不在于標(biāo)準(zhǔn)答案是什么。
而在于……探索!
只有自己進(jìn)行探索,尋求到的答案,才能培養(yǎng)一批熱衷于探索真知的人。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目光盯著論文一動不動,良久才道:“朕應(yīng)該組建一支船隊,自大明出發(fā),讓他們一路西行,倒要看看,是否果真如此。”
隨即,他抬頭,微笑道:“不只如此,朕還需派出船隊向東進(jìn)發(fā),這里……是一片汪洋,此汪洋真是廣大啊,朕看過三寶太監(jiān)留下來的輿圖,若能穿越這一片汪洋,那么,我大明向東,亦可抵達(dá)黃金洲!”
他振奮精神,眼里似乎放出了光芒,而后又道:“這里頭的文章,涉及到了天文地理,更涉及到了農(nóng)學(xué)、工學(xué)、醫(yī)學(xué),每一樣學(xué)問,都令人耳目一新啊。”
弘治皇帝侃侃而談,他的心情顯得極好。
他眼前的世界,仿佛不一樣了,就像一種懵懵懂懂的人,突然張開了眼,看到了一個多姿燦爛的世界。
此刻的他,顯得躊躇滿志。
這些年來,按著四書五經(jīng)的方法治理天下,可結(jié)果如何,結(jié)果卻依舊還是弊病重重,每一次,自己想要使出萬分的氣力,可回報……卻是寥寥。
而現(xiàn)在……他突然發(fā)現(xiàn),某種程度而言,國朝的許多積弊,其實是可以通過…嗯……發(fā)展來解決的。
比如糧食的損耗,官府向京師押送糧食,十斤糧食,送到了京里來的,只剩下六七斤,剩余的兩三斤哪里去了?有的,是在運輸?shù)倪^程中,被運送的人馬吃掉了,還有的……只怕也有人打著這個名義,直接貪墨掉了。
可要徹查,何其的不易呢。
而現(xiàn)在,蒸汽火車一出,損耗的問題一下子解決了。因為……哪怕是十萬斤糧,根本不再需要征用數(shù)百上千的民夫來運送,只需蒸汽火車?yán)锸畮讉人,就可以解決長途運輸?shù)膯栴}。
還有……朝廷為了賑災(zāi),花費無數(shù)的錢糧,自己殫精竭力,每日過問,這么多的官吏參與其中,可結(jié)果呢,錢糧花出去了,又能救活幾個人?
可一個引血術(shù),竟可以拯救這么多的生命……
這是何其偉大的事。
天下大治才是目的,至于如何實現(xiàn),是通過四書五經(jīng),還是通過其他方法,很重要嗎?
弘治皇帝面帶笑容,抬頭,正好看到這奉天殿的落地窗之外,太子身邊的伴伴張永手里抱著一個大匣子。
弘治皇帝不禁微笑道:“怎么,你們還給朕帶禮物來了?”
“啊……”
朱厚照和方繼藩面面相覷,下意識的回過頭,順著弘治皇帝的目光,看到了殿外的張永。
方繼藩頓時感覺心里被一萬頭草泥馬奔過。
這個張永,是腦子有問題嗎,分明知道這是落地窗,外頭的動靜都看的到的,他還提著匣子在那明目張膽的來回走動。
這玩意,不能送給陛下啊,難道讓陛下炒腰花吃?
避免引起誤會,于是方繼藩忙道:“陛下,這不是送給陛下的,是送給鄞州侯的,聽說鄞州侯進(jìn)了宮,太子殿下和臣特意將他身體中最寶貴的一部分,先用最上等的神水浸泡,使其不腐,盛裝它的,乃是晶瑩剔透,經(jīng)過了三十六道工序打磨而成的水晶瓶,這匣子,就更有來歷了,此木生于西山書院后園,數(shù)年來,都是伴著郎朗的讀書聲生長而成,而后尋最好的匠人,將其砍伐,在砍伐的過程中,還請了普渡寺的高僧超度,為它誦經(jīng)七七四十九日,便是要令它在被砍伐的過程中,不生怨念,若其有靈,唯愛而已。臣再請能工巧匠,將此木進(jìn)行加工、打磨,上漆,這又是十三道工序,最終,方才落成。鄞州侯貴不可言,他身上的一部分,非此木,此瓶,此神水,不得盛裝。”
弘治皇帝聽了半天,呃,聽不太明白。
好吧,細(xì)細(xì)想來,不就是防腐藥水、玻璃瓶子,還有一塊爛木頭做的匣子嗎?
朱厚照的眼睛則是發(fā)著光,整個人激動的不得了,脫口而出道:“父皇,你猜我們?yōu)榱吮4孢@珍貴的器官,花費了多少銀子?”他伸出了兩根手指,又覺得少了,接著又伸出一根,再伸出一根,鄭重其事的道:“足足四萬兩,四萬兩……”
弘治皇帝:“……”
現(xiàn)在的弘治皇帝卻不是那么好哄騙了。
看這兩個家伙,紅光滿面的樣子,十之八九,準(zhǔn)沒有什么好事。
不過……
弘治皇帝便道:“說正經(jīng)事。”
方繼藩心里松了口氣,他不喜歡談錢,太惡俗了,可朱厚照這家伙,非要把價錢說出來,反而令他擔(dān)心。
現(xiàn)在陛下似乎沒有繼續(xù)追究,這就好極了。
卻在此時,外頭有宦官道:“陛下,鄞州侯來謝恩了。”
原來那周正從仁壽宮告辭出來,看天色還早,滿心想著陛下拉著臉的樣子,細(xì)細(xì)琢磨,還是來給陛下謝恩才好,自己……又活了,將來還要仰仗著皇帝呢。
他忐忑不安的進(jìn)殿,忙向弘治皇帝行禮道:“臣見過陛下,朕患重癥,幸賴陛下相救,救命之恩,老臣感激涕零,陛下甘霖雨露,老臣……”
朱厚照和方繼藩一聽,站在一旁,心里冷笑。
這老東西,果然不是東西啊。
開口就是謝陛下的救命之恩,真是陛下所救的嗎?為了抱陛下的大腿,臉呢?
方繼藩最討厭的就是這等臭不要臉,溜須拍馬,沒有風(fēng)骨之人。
弘治皇帝卻是笑吟吟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周卿家來的正好,厚照和繼藩給你送來了好東西來。”
“啊……”周正這才注意到朱厚照和方繼藩二人站在一旁,此刻,正笑臉迎人的看著他。
于是周正忙道:“太子殿下,方都尉,你們好呀,我……我……多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無妨,無妨。”方繼藩笑的燦爛,真摯的道:“助人為快樂之本,能見到老侯爺能夠龍精虎猛,我這晚生后輩,便知足了。噢,我們給你帶了東西來。”
接著,方繼藩往殿外道:“來,將東西取來。”
那張永便連忙提著匣子來。
朱厚照樂了,眼里放光,又偷偷的瞄了父皇一眼,見父皇沒有動氣的樣子,這才大了膽子,對周正道:“你猜猜,這里頭是什么?”
周正看著匣子,不明白,便搖了搖頭。
“你的腰子!”朱厚照認(rèn)真的道:“從你身上割下來的那個,喜歡嗎?”
一聽到自己身上割下來的東西,周正的眼睛頓時一動不動起來,他拼命的盯著那匣子,忍不住想要捶胸跌足,眼淚嘩啦啦的出來了。
寶貝啊,這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寶貝啊。
他激動萬分的道:“殿下,這……這……真是多謝殿下,多謝殿下,臣想死它了……”
他起身,要將匣子抱住。
朱厚照卻忙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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