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按你的說法，我需要進一步提高自己，對嗎？”

    “你認為呢？”

    他摳了摳腦袋，說到：“但是，要以專業水平而言，我也算適應了，要我再回去讀研，情況不允許啊。”

    他進入一個慣性思維了，他以為提高，就是提高自己的專業能力，還沒能從出賣勞動力和智力的圈子里走出來。而我反復強調的機會、財產性收入，對他的影響力不大。

    許多人，在以往成功的路徑上，相當單一，所以，思考進步的方式，還有過去的路徑依賴。尤其反映在讀書人身上，有一定專業水平的人，總是把一切原因歸于自己的專業能力上。

    眼前的小黃，通過努力學習考上名校，有了今天的成績，他總覺得，自己要再進步，就還要讀書。讀書給予他的，也限制了他的眼光。

    就像一個運動員，通過努力訓練，到了國家隊，但沒拿到冠軍，他總覺得是自己訓練量不夠。其實，有時是選擇方式不對，把自己疲勞訓練，搞一身傷，過早地結束了運動生涯。其實，冠軍只有一個，而如何利用運動能力打開自己的人生，才是他最重要的一課。

    當運動員畢竟是短暫的，但其中積累的訓練知識，卻可以派上用場，或者其中的拼搏精神，為今后的職業，提供了寶貴的氣質。如果退役后不能當教練，也可以進入娛樂、商業圈子。最好的例子，莫過于體操王子李寧了。他的運動服品牌，就把自己的特長最大化地發揮了。

    “人不要再一棵樹上吊死。”我正準備發揮下去，誰知道他來一句：“是不是我要換一棵樹試試？”

    我也笑了，反問到：“你為什么要找樹呢，不上吊不行嗎？”

    他愣住了：“是啊，你說得對。明顯死路一條的事，為什么要堅持呢？”

    “好吧，你思維走入一個死循環了。你想想，專業和工作是什么？是你謀生的手段，是你掙錢的起點，不管你愛不愛它，它的確是你最初出發的地方。但是，人生成功是比專業成功更大的概念，對不對？你自已有把握，你會成為這個行當的頂尖人才嗎？”

    他搖搖頭。我繼續說到：“那就只是謀生手段，只是工具。無論你用何種工具，都不要忘記目的。你的鐮刀再快，也只能割雜草，割雜草是為了保護莊稼，如果你連莊稼都割掉了，那這工具，反而有害。”

    “也許你說得對，這個工作，有時讓我很厭煩。”

    “實話實說，工作只是開始的工具。大部分人的工作，并不快樂和自由，但又離不了它。你認為工作是為了生活，結果，因為工作和專業，丟掉了生活。”

    他一拍桌子，嚇了我一跳，畢竟桌上的碟子和杯子都在晃，以他的力氣，這應該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的。

    “對對對，有一個網友，在網上也這樣跟我說過。”

    “什么網友？”我早就懷疑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網名嘛很簡單，在那個論壇上，他平時不發言，一旦發言，總是一針見血，很有深度。他跟別人很少說話，但跟我，說了好幾次。雖然他是高手，但我卻沒見過他。”

    當他說出那個網名時，我突然大笑起來。“兄弟，我們的緣分比較奇特，你網名，讓我猜一下，行不？”

    小黃有點吃驚，又有點不太在意，畢竟，這種情況，如同游戲，沒什么準話。但是當我說出他的網名時，他的眼神突然定住了，上下打量著我，不敢相信的樣子。

    他突然站起來，離開位置，走到我這一邊。這是要擁抱了，我也得站起來。他緊緊抱著我，還試圖把我抱起來，但沒抱動，因為他的力氣不足以完成。

    我有點喘不過氣，雖然我也有點激動，畢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也為我們的緣分感到意外。但，畢竟我還是清醒的，兩個大男人如此親熱，服務進來看了，會怎么想？

    “哥哥，莊哥，世界真神奇啊，要說我這一生有奇跡，恐怕就是這件事了。”

    “失望了吧？我也不是高手，畢竟我也在廟子上過當，還是你提醒了我，對不對？”

    “什么啊，我早就想見你，但沒渠道。想不到，今天在這里稱兄道弟。好了，你就是我哥，我就是兄弟，怎么樣？我們倆結拜一下？”小黃的興奮，讓他端酒杯的手，都有點發抖。

    “結拜就算了，虛頭巴腦的東西。”

    “那就干個杯，表明我們心里承認了。生活要有儀式感，何況這本身就奇跡。”

    我以為網絡是個虛擬世界，結果與現實，卻如此容易地重合了。

    “不瞞莊哥說，我當時跟你討論工作時，在網上，是我最苦悶的時候，也是你一番話，才讓我在辭職關機的決心。你有時在網上說佛學的東西，也促使我找廟子，不是真出家，只是想了解。畢竟，你這樣的高手都感興趣的東西，肯定有道理的。”

    看樣子，在網上說話，也會對現實起作用。誰說它是虛擬的？我差點改變了小黃，這個單純青年才俊的人生。我覺得，有必要，我得對他的人生負起一點責任。

    “其實我也是半桶水，不值得你那認真。”

    “不不不，我現在明白了。你不是玩虛的，你是實在的。比如你所說的佛學，你是真看了大量的書，你是真在追求。看得出來，你是真想出家求道，與我這種試圖嘗試一下就行的態度完全不同。”

    他的目光還是準的，畢竟他智商高。

    “我現在明白了，你反復跟我講財務自由的重要性。因為，原來我查過你的ip地址，曉得你長期住在一個五星級賓館，知道你是個大款。今天你給我講這些，是你真實的體會。你自己實現了，再來教我。說實話，我很少碰到你樣，在網上與現實中，如此說實話，如此統一的人。”

    “什么意思？”

    “人都有二重性，人們在現實中得不到的東西，就在網上發泄或者扮演。而你，現實與網絡中，都是一樣的。只有高手，才有能力做真實的自我，不管是在哪里，都能夠統一。”

    他說的是哲學了，起碼，他的思維的深度，還是有兩下。

    一般學霸的思維，對解題的能力是很高的。在給定的條件下，推導出正確結果的能力，確保了他們解決計算問題的速度。當生活中遇到難題時，他們也喜歡分析條件，得出最優方案。但是，生活本身是復雜，不是僅有的幾個可供分析的條件推理出來的。

    生活是一張立體的網，數據量極大，條件眾多，一個節點，所面臨的選擇是極多的，也許十幾條，也許百多條，可能性的巨大，讓人腦的精確計算，成為不可能。

    我本來不想跟他說這些，因為話題比較宏大，難以得出結論。但又想在他的世界觀上，塑造點什么，這是我的毛病。想了想，決定回避。

    我岔開話題：“好了，既然你把我當兄弟，我也就不欺負你了。兄弟，我們已經攤牌了，我是富翁。那么，這頓飯，就由我來請，是這個意思吧？”

    “不對不對，你不能看不起人。既然是兄弟，我們就是平等的。這頓我必須請，因為中午是你買的單。”

    “何必分你我呢？況且，這點錢，對我來說，基本上等于賺。”

    “什么意思？你付賬了，還等于賺，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兄弟，財務自由就是我這種狀態。比如我一天，什么也不干，投資收益就有一萬元，但今天的總花費才五千元，是不是等于節約了五千，等于是賺？”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是自由。當你的收益總是大于支出時，錢就不是你考慮的重點了。你可以全心考慮如何快樂自然地生活。

    他想了想，仍然堅持到：“不，哥，還是我來請。因為，你不僅有錢，你還有知識。我要買你的時間，如果你看得起我的話，愿不愿意，給我一晚上的時間，我用這頓飯來買你的時間，價格有點低，但誠意在酒中。”

    他將一個半瓶的啤酒拿起來，對瓶吹完了。

    好吧，我也沒理由堅持了。

    吃過飯，他買單后，我專門在下面一個茶葉店買了點茶葉，因為他說，他不喝咖啡，也只喜歡喝茶。

    回到賓館，這是一個里外的套間，我們坐在外面的沙發上，開始泡茶。好久沒這種經歷了，這還是在北京，與李茅小蘇等人，僅靠一壺茶水，就可以耗費一個夜晚。

    但是，這種親切感并沒有讓我興奮好久，我知道，我已經告別那種生活了。關機重啟的程序一旦打開，就必須按目標前進。

    茶香出來，在這空調房里，我們脫了外套，開始喝茶。剛開始，不知道小黃是哪里學來的茶道，還裝模作樣地，經歷了一番看、聞、嘗、飲的過程，我覺得他有點夸張。

    “你平時那忙，有時間搞這一套？”

    “莊哥，今天晚上對我來說，是隆重的時刻，得要點儀式感，對不對？”

    “好吧，儀式結束，我們各自隨便吧。”我就熱往長沙發上一躺，他看我這樣，也斜靠在椅子背上，把雙腿向前伸直，進入了休閑的姿勢。

    “莊哥，我不好意思問你的情況，畢竟各人有各人的**。”

    他試探性地開口，其實是言不由衷。越是這樣說的，越希望打聽別人的**。這小子，怎么八卦起來了呢？我不能細說，畢竟，現實與我的追求，需要一定的隔離。我始終清醒，今后，我與現實社會的交集，會越來越少的，當然，有可能是越少越好。

    “你不問我也不說，這樣好些。”輕輕推擋了他的問題，我反問到：“你只問，你最需要探討的東西。”

    “好吧，莊哥，我不太理解，以我這樣努力的程度，為什么總是充滿問題呢？”

    “那好解釋，能力與**不匹配，就是生活煩惱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說，我想得太多，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圍？”

    “沒有貶低你的意思。所謂能力，是指你現在的能力所及。但是，你還有巨大的潛力可以發揮，你還有機會擴充自己的范圍，按我對你的理解，你今后要娶才女美女、開好車住大房，甚至讓父母驕傲，這一切，你有機會做得到的。”

    “財務自由！”他恨恨地說到。

    我這個概念一旦被他接受，他的思路就被這個概念所吸引。這是他思維面不廣的表現。

    “你想過沒有，你年輕時，或者說在大學時代，是不是覺得，未來的世界充滿著美好甚至夢想？是不是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對的”我沒看他，我們只是對話，我說話時，只看著天花板，這樣，思想純粹些。

    “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及道路的固定，你會發現，許多可能性已經不存在了，許多夢想變得越來越不可能。對吧？”

    他沉默，我就當他是默認。

    “為什么呢？因為人從最開始，可能性是無限的。我認為，在每一個節點，按你們學網絡的同學來看，節點這個詞比較好理解。我們設想，人生就是下圍棋。當第一個選擇決定了，后面的可能性就少了四分之三，對不對？”

    “對啊，莊哥，你用數學模式來說，我就好理解了。棋盤上每一個點，轉接著四個方向，當一個點下了，其余的三個方向的可能性就變得不可能。”

    “失去的那四分之三的可能性，就是你每次選擇的機會成本。從學校到今天，你下了多少步？你選擇了多少次？你的每次選擇，就付出了大于三倍的可能性。你付出的機會成本不夠大嗎？我之所以說是大于三倍，是因為，人生選擇的道路，至少是四維的，因為空間是三維的，還要加上時間的維度，棋盤上的平面，僅是一個初始模型。所以說，人生的每一個選擇，就付出了巨大的機會成本。”

    “理論上我可以理解，但覺得離現實太遠。”

    我知道，下定義不如打比方。即使面對思維能力發達的小黃來說，同樣適用。

    “好吧，比如你喜歡的女性有多少呢？有人測算過，這世界上的平均概率，大約每7個同年齡段女性中，有一個你會喜歡上。而對方喜歡你的概率，也為七分之一。那么，有可能建立戀愛關系的概率，就是49分之一了，對不對？”

    “對，你這樣說，我好理解。”

    “好吧，四十九分之一，這個概率看起來蠻小的。但是，如果你接觸的女性夠多，比如，你接觸過200名女性以上，那么，你有可能建立戀愛關系的機率，就是4次以上，對不對？”

    “從數學上講，也可以這么說。”

    “一旦你選擇了其中之一，那么剩下的三個機會，就等于在那個時間段，就失去了，對吧？”

    我聽到他拍扶手的聲音：“對啊，莊哥，我的人生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與我一次次的選擇有關，選擇越多，方向的可能性就越小。”

    “我延伸一下，當你無法選擇時，路就走盡。比如你老了，走不動了，失去選擇的能力了。那么，你的人生就注定了。你就成了完全的你，你走向死亡，可以蓋棺定論。”

    “是這個道理啊，莊哥，你這哲學，我服。”

    我準備進入談話的第二階段，我起來，分別給他和我，加滿了茶水，交流了眼神。生活要有儀式感，我們還做了喝茶的示意動作，然后，繼續躺下。

    “保持選擇的能力和機動性，擴充你的選擇面，你會發現，自己完全可以擁有不同的人生。”

    “說具體點，莊哥。”

    光教概念是沒用的，還得有例題，他讀教材多了，就適應這個套路。

    “你既然關機了，就有了新的選擇機會，你有一定的專業素養，就有一定的選擇能力。而今天，你只需要擴大選擇范圍就可以。比如換一個公司，或者換一個城市，到別的樹上去試試看，當然不是去上吊，是去摘蘋果，也許最大的果實，還在等你。”

    看他沒什么反應，估計是沉默思考中。我得加點柴火，讓他興奮起來。

    “重慶美女多，但是，要找跟你知識水平在差不多層次的美女，就比較困難了。而中國美女最多的地方在哪里，你知道嗎？”

    我聽到他坐起來的聲音，我聞到他嘴里的酒氣，他幾乎是逼近我，在問：“哪里？”

    這家伙，想美女想瘋了。

    “肯定在最發達的地方嘛。兄弟，與才子一樣，佳人，也是世界上最稀缺的產品。最稀缺的東西，當然要找到最好的地方，才能發揮最大的價值。比如一個村花，雖然很美麗，如果不出村，她也只能嫁當地的農民，即使這個農民是村里最富的，也還是農民。但如果她到了上海，說不定就成了富婆了，因為，富翁在那里，對不對？”

    “你這樣說，我理解了。一線城市，是好資源集中的地方。”

    “對的，我不妨給你透露一個秘密。我長期生活在北京。在那里，遇到當官的機率很高。你有可能會在一個菜市場，碰到一個將軍，也會在一個餐館，碰到一個學術大牛，因為北大清華就在那里。”

    他對這不太感興趣，我只是打個比方，為了引出我下一步的結論。“那么美女最多的地方，應該是在深圳。”

    “為什么？”

    “好理解，掙大錢的年輕男人多啊。才子佳人是絕配，自古以來沒變過。今天是個偉大的時代，才子們都有發財的機會。發財的年輕男人集中的地方，美麗優秀的女性就會趕去，招蜂引蝶的意思，懂吧？”

    “對對對，莊哥，你說得有道理。何況，深圳本地人少，去的人，都年輕，況且，能夠在那里立足的，都有點本事，更何況，那些有本事的人，很多還沒結婚。”

    “你明白這個道理，選擇就簡單了。如何找到最好的姑娘，就在好姑娘集中的地方去嘛。有沒有這個自信？”

    “但是，我去了，恐怕不屬于有錢的人了。”

    “以時間換高度。兄弟，你想想，在中國，或者說在深圳，你的能力，不是最好的，但也是上層的，對不對？人家在深圳掙大錢，不是因為他的專業比你好，只是因為城市，在那個地方，機會多。”

    “都有哪些機會呢？”

    “比如同你一樣的全憑本事打拼的年輕人多，高手多了，又有共同的追求，就有可能抱團，形成一個優秀的集團。成立公司，做做項目，肯定能夠在國內立足，對不對？不像在內地，像你這樣的骨干，一個公司只有一兩個，把你們的才智拼命壓榨，你們得來的利潤，給大部分平庸的人分，你虧不虧呢？”

    “對，這就是我跟我們經理有矛盾的原因。我們原來公司，雖然說起來有五六十人，干活的只有十幾個，做我這個專業的，能夠完成項目的，只有幾個人。而整個公司，得靠我們這些人來養活。”

    老板壓榨他們，是因為他們能夠產生真正的利潤。而老板看他精神不集中，擔心影響公司的業績，所以要求就比較過分。

    “上面是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中國已經進入了知識經濟時代了，深圳是最前沿的。大量資本追逐人才，你跟幾個高手一起的集團內，就成了別人投資的對象。這種級別的投資，是重慶所無法想象的。巨大的投資來了，如果你有幸成為集團中的骨干，你的收入，恐怕不是翻番那么簡單，有可能，成指數級上升。”

    他此時坐了起來，我也坐了起來。我知道，最后結論出來時，也需要儀式感。

    “最重要的是第三點。在這個時代，有知識能拼搏的人，充滿著大量的機會。但是，你要到那個戰場去，這是你讀書十多年，你的專業能力獲取最好價格的時候。你得到最好的市場，給自己的工作，賣出最好的價錢。”

    最后，為了增強效果，我捶了一下茶幾桌面：“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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