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這次的痛楚最晚會在三五天之后徹底消失,卻沒想到它持續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一個月里發生了很多事,可大多都與我無關。
二爺依然沒有回來的跡象,他也沒有試圖聯系過我,甚至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的手機也一直處于關機狀態。
我知道二爺在逃避我,但我也知道,他不管走多久,早晚都會回來。
就像趙宗信說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從比武結束的第二天開始,李淮山每天都會向仉亞男表白一次,他總共表白了二十八次,也失敗了二十八次。
在第二十九天的時候,李淮山照例一早來到舊貨店,卻沒有向往常那樣一進門就找仉亞男表白,我以為他放棄了,可他說,他要換一種方式來追求仉亞男,以前他太直白了。
說真的,我已經懶得再勸李淮山遠離仉亞男了,因為不管我勸不勸,仉亞男都不可能接受他。
除了那些可有可無的瑣事,以及每天被練功和失戀的痛楚折磨以外,我身邊還有三個讓我頭疼的東西。
幾乎每天中午我回臥室休息的時候,都要站在床前不停地咆哮。
“小黑,不許上床!”
“大黑,袋子里的花生又去哪了?”
“鐵錘,這是不是你干的。這可是我新買的杯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別告訴我是它先動手的!
如此往復,不勝其煩。
我發現,自從鐵錘入住我的臥室以后,大黑和小黑就擠到了一張床上,也正是從它入住以后,大黑變得比以前更貪吃,小黑變得比過去更賴床……賴我的床。
好在鐵錘向來不在家里進食,而且從來沒見過它大小便,免得我為它添置貓糧和貓砂了。
對了,在這段時間里,仉立延來過一次,跟我們聊了聊鬼串子那邊的情況,聽他說,有幾個宗門的人至今沒有離開,他們和蘇家的往來比較深,一直逼著仉恒處罰仉如是,可仉恒卻死了心要維護仉如是,一時間和幾個宗門的人僵持不下。
當時我以為,發生在我七舅姥爺身上的那起命案應該和我沒有關系。
就這么沒心沒肺地過了二十九天,直到十月份還差最后一天結束的時候,這樣的生活節奏突然間被徹底打亂了。
那天早上李淮山在七點之前就到了店里,他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個老式的大號錄音機,以及一個看起來很有年頭的木制插排。
見李淮山一臉賊兮兮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打仉亞男的主意,忍不住問他:“你又想干啥?”
李淮山咧著大嘴沖我樂:“仉亞男不是喜歡‘陳舊’的東西么,我就弄了這么個東西過來,昨晚上還特意錄了首歌呢,給她制造一點氣氛!
我不由地皺眉:“她喜歡陳舊的東西?我怎么不知道?”
李淮山插好了插排,隨后一邊擺弄著他的錄音機,一邊說著:“仉亞男說,七十年代的人活在過去,**十年代的人活在當下,千禧年之后的人活在未來。她又說,她自己是個活在當下的人,從來不管身前事和身后事,那意思不就是,她喜歡**十年代的東西么?”
我無奈地笑笑:“仉亞男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再說你理解得真對么?”
李淮山也不管我說了什么,只是指指他的錄音機,對我說:“九十年代初的老貨,比你年紀還大呢!
我說:“大哥我八七年的好吧!
在我和李淮山說話的當口,仉亞男已經換號了行頭,從門廊那邊出來了。
她來到大廳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還有功夫閑聊?趕緊練功!
教訓完我,她的視線又轉向了李淮山的老錄音機:“這是什么東西?”
“錄音機啊,”李淮山很興奮地說:“我昨晚上還給你錄了首歌呢,你聽聽!
說著,李淮山就按下錄音機上的播放鍵,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播放鍵,反正就是一個按鈕。
接下來,我看到了磁帶慢慢轉動了一下,再接下來,我聽到錄音機里傳來“咔噠”一聲脆響,磁帶停止轉動,喇叭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當時我差點就樂出來了,可礙著李淮山的面子,我只能強行忍住。
李淮山急得滿腦門都是小汗珠,他拿出磁帶來看了看,又大體看了看他的錄音機,卻沒看出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仉亞男翻了翻白眼:“我和江老板今天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中午飯你們倆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說完,仉亞男就朝店門那邊走。
李淮山一看她要走,立即嚷嚷起來:“不是,這就走?你先聽聽唄,仉亞男?”
仉亞男沒理她,直接推門出去。
李淮山又喊了她一聲:“仉亞男?”
仉亞男還是沒理他。
直到店門整個關上了,我終于還是沒忍住,臉上掛起了一個很夸張的笑容。
李淮山瞪我一眼:“你笑什么?”
我擺擺手:“你別怪我笑你啊,主要是你弄來的那玩意兒也太老了,不出問題才怪!
“可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呀。”李淮山一臉煩躁地說:“怎么到了關鍵時刻就掉鏈子了呢?你店里有工具箱嗎?”
我朝柜臺那邊揚了揚下巴:“腳櫥第三格,拿紅色的那個!
李淮山二話沒說,直接沖到了柜臺那邊。
我明明都告訴他拿紅色的那個了,可他還是很多嘴地問我:“這不有兩個工具箱么,黑色的這個不能用么?”
“黑色的那個是仉亞男專用的,”我說:“她不讓別人碰!
好在李淮山還算聽話,他最終將我平時用的紅盒子拿了過來,隨后就一手螺絲刀一手小鑷子,對著自己的古董收音機擺弄起來。
這家伙平時向來沒什么耐心,可一倒騰起這些小電器,他就會變得格外沉得住氣。
我練功的時候,李淮山用小鑷子一點一點地敲碎了錄音機上的銹跡,又用螺絲刀將那一顆顆脆弱的老螺絲小心翼翼地拆了出來。
我打電話聯系各大宗門的人,詢問他們什么時候來收貨的時候,李淮山正小心撥弄著電路板上的大號電容。
眼看就要到中午了,我叫著他去喝羊湯的時候,他說他終于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讓我幫他帶份飯回來,他要趁著中午將錄音機修好。
當我回到舊貨店的時候,李淮山已經將錄音機組裝起來了。
也不知道他用電烙鐵熔了多少錫條,整個屋子里都充斥著一股難聞的味道,我進門以后就用拖把將門頂開,散散味。
看到我手里的大半袋羊湯和兩張馕,李淮山終于感覺到餓了,我讓他去洗手吃飯,工具箱我來收拾。
李淮山去了洗手間,而我則將茶幾上的一樣樣工具都擺回了箱子里。
本來我是打算在收拾好東西以后就看看錄音機修好了沒有,可李淮山卻不讓我碰那個老東西,說什么,被他修好的東西,必須由他來啟動,不然的話很快又壞了。
當時我還以為他在瞎扯,直到后來才發現這事竟然是真的。
李淮山那邊正吃著飯,溫老板就撥通了我的電話,說是有兩個女孩子進了老巷子,正在各家店里轉悠,問我要不要將她們趕走。
同時溫老板也說,這兩個女孩子都是沒有修為的尋常人,估計是看到巷子里的店門招牌都帶著銹跡,一時好奇進來看看。
其實在往日,老巷子也出現過不少誤打誤撞進來的過路客,但那幾次江老板都在,就算這些過路客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她也能用忘情蠱讓他們將之前看到的事情全部忘掉。
也是因為江老板跟著仉亞男一起出去了,溫老板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才專程問問我的意見。
我說既然是尋常人,那就不用管她們了,只要不是運氣特別差,一般不會出什么事,正好是女孩子,巷子里的兩家飾品店說不定還能趁機買點東西什么的。
掛了溫老板的電話,李淮山那邊也吃飯完了,他快速收拾了茶幾上的食物殘骸,隨后就對我說:“來,聽聽音質。”
說著,他的手指又一次按下了錄音機上的播放鍵。
我先是看到磁帶芯慢慢地轉動,幾秒鐘之后,收音機的喇叭里就傳來一陣類似于敲擊镲片的“噌噌”聲。
剛聽到這個前奏,我還以為錄音機里放的是羅家英版的《only you》。
看過大話西游的人對這首歌應該都再熟悉不過了,當時我腦子里立即浮現出了唐三藏站在土牢中的那個鏡頭,以及他很快就要唱出的那句:“only you can take me 取西經,”。
可前奏過后,揚聲器里傳出來的聲音卻是:“我愛你,親愛的姑娘,見到你我心就慌張……”
李淮山朝我挑了挑眉毛:“你聽到這首歌,有沒有一種荷爾蒙水平突然上升的感覺?”
我問他:“荷爾蒙水平上升是什么感覺?”
李淮山說:“就是心跳加速,臉皮滾燙,整個人都特別想扭動一下!
“你直接說發X春不就完了,話說我為什么聽首歌就要變成那樣?”
“你別說得這么俗氣好不好。我也是聽人說,有些人聽到這首歌呢,沒什么感覺;有些人聽到這首歌,會覺得很庸俗;有些人聽到這首歌瞬間被感動,覺得它簡單明了,直達心扉;還有些人呢,聽到這首歌以后,荷爾蒙水平立即上升。你覺得仉亞男屬于哪種?”
我的眼神直愣愣地盯著門外,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不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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