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回第一到亡魂以后,接下來的事就容易多了。
我拿起第二盞引魂燈,再次朝村子的方向喊出了亡者的姓名,很快,第二道陰氣從村子里飛馳而出,快速來到墻頭,沒入了一顆頭骨,引魂燈的火光也變成了正常的黃色。
和上一次一樣,我還是向前踏出三步,每一步的距離都大致與我的的肩寬相等,來到頭骨前,單手拖住頭骨的左腮,小心翼翼將它放進麻袋里。
接下來,我反復重復著這些動作,十道亡魂,十顆頭骨,當最后一道亡魂跟隨頭骨一起被裝進了麻袋,我立即將袋口封住,對李淮山說:“把這個袋子埋了。”
李淮山愣了一下:“埋哪?”
我不由地皺眉:“你挖的坑是干什么用的?”
他這才回過神來,抓起麻袋就跳下了墻頭。
李淮山出了堡子,到外面去埋麻袋了,我也跳下墻頭,來到陳大棒面前。
其實我原本是不打算這么早就和他接觸的,可在墻頭上招魂的時候,我發現陳大棒不管是一舉一動還是臉上的表情,都帶著一份十分真摯的焦躁,這樣的情緒,是強裝不來的。
雖說我不能確定陳大棒到底是不是一個好人,但我知道,對于他來說,王寡婦確實是個無比重要的人。
我來到陳大棒面前的時候,陳大棒用一種很驚愕的眼神盯著我,過了好半天,他才開口說了句:“原來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像你這樣的人。”
我輕輕蹙了一下眉頭,說話。
陳大棒依舊自言自語地說著:“以前聽大伯說,早年的時候,家里的先祖們都有通鬼神的本事,我還以為他只是講故事,不能當真呢。”
我說:“你自己不也在院子里踩過奎木狼嗎?還有這道招魂陣,你應該也知道怎么布置吧?”
陳大棒笑得有些尷尬:“我也沒覺得這些東西真有用,可鳳娥都那個樣子了,我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我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又拿出了火機。
我的視線先落在煙頭上,又越過煙頭,落在了打火機上。我抬了抬手,將火機的出火口懟在煙頭附近,但最終沒有將火機點燃,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又把火機收起來了。
這時又聽陳大棒在說:“以前,我相信世上有鬼,卻不相信世上有神。”
我抬了抬眼睛,看著他問:“為什么?”
陳大棒嘆了口氣:“我見過好人沒好報,卻沒見過壞人遭殃。鳳娥這么好的女人,卻活成那個樣子,像我大伯那樣的人,一輩子沒干過什么好事,卻一直過得很好。嗨,你看看我,說這些干什么。”
我問他:“你大伯?就是住在村東頭的陳老漢吧,他家是不是有一頭上了年紀的老黃牛?”
陳大棒“嗯”了一聲,很不爽地點了點頭。
看樣子,他和陳老漢的關系似乎不是一般的差,我光是說出了“陳老漢”這么三個字,就引起他的反感了。
不過在我眼里,陳老漢應該是個不錯的人,如果這人人品不好,也不至于為了村子里人的性命特地去找胡南茜了,反正村子里鬧鬼又影響不到他,就算他一走了之,也沒人跳出來職責他。
至于陳大棒和王寡婦么,為了讓自己活下去,找了那么多無辜者做替死鬼,說這樣的人是好人,打死我都不信。
我問陳大棒:“是你告訴王寡婦,堡子里有那么一個祭壇的?”
陳大棒點了點頭。
我又問他:“那些外地女人,也都是你帶回來的吧?”
陳大棒說:“我只想讓鳳娥過得好一點,這些年,她日子過得太苦了,那么好的女人,不該那么命苦的。”
我斜眼看著陳大棒:“她知道你帶那些外地女人回來,是為了什么嗎?”
這一次,陳大棒不說話了。
他不說我也知道,王寡婦肯定知道陳大棒將那些人弄來,是為了給她續命的。
陳大棒口中的好女人,就是這么個貨色,十條活生生的人命,對于她來說只不過是一臺電視機、幾樣精美的家具,可能還要外加幾套漂亮的新衣裳。
為了自己能過得舒服一點,能在鄉親面前顯得闊綽一點,這些無辜的女人是死是活,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這是個什么狗東西!
說真的,按照我平時的脾氣,要不是不能殺人,我恨不能提著一把鍘刀沖進東屋,把王寡婦鍘碎了喂狗。
沒錯,我們老仉家的人也漠視人命,但漠視,不是輕賤。
仉家的古籍上也說過,輕賤人命者,當殺!
我腦子里想著這些東西的時候,表情可能也變得有些兇煞,站在我身邊的陳大棒變得有些畏畏縮縮,整個后背都很緊促地縮在一起。
我瞥了他一眼,問:“暗道是怎么回事?”
陳大棒沒明白我的意思,“啊?”了一聲。
我重新問:“王寡婦家的那條暗道是怎么回事,你可別告訴我,那條暗道,是你和王寡婦兩個人挖出來的。還有,我聽說,每次你將一個外地女人帶進村,過不了多久,堡子這邊就會出現一輛外地牌照的轎車,那輛車是哪來的,車上的人是干什么的?”
陳大棒支支吾吾了半天,卻沒說出一句囫圇的話來。
我眉頭緊蹙地盯著他,說:“王寡婦是生是死,就看你的態度了。”
陳大棒抬起頭來,盯著我的眼睛問了句:“你……你真的能救鳳娥嗎?”
我說:“能不能救是一回事,想不想救又是一回事。你現在的態度,決定了我想不想救她。”
陳大棒瞇起了眼:“什么意思?”
我說:“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救人,不然的話,王寡婦的死就和我沒什么關系了,到時候我只負責保住村子里的人,她嘛,是死是活,看自己造化吧。”
陳大棒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我聽大伯說過,你們這個行當里的人,是不能見死不救的,就算對方罪大惡極,你們也要救。”
我挑了挑嘴角,給了陳大棒一個無所謂的笑容:“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老祖宗的這句話說得真好。你看,我是個活人,而且我現在就不打算遵守行當里的規矩。”
在我說話的時候,李淮山也進了堡院,他一邊沾在手上的塵土拍掉,一邊對陳大棒說:“這家伙是陰差。你應該聽陳老漢說過吧,陰差是不會說謊的,所以嘛,他的話你根本不用質疑,他說自己不想遵守行規,那他就一定不會遵守行規。”
陳大棒看了看李淮山,又將視線轉移到了我身上。
誰知道陳老漢有沒有在他面前提過陰差的事,說不定他連陰差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可不管怎么說,李淮山說完那番話之后,陳大棒臉上確實浮現出了一絲動搖。
我默默地看著陳大棒,一句廢話不多說,李淮山環抱著雙手,也站在遠處盯著他,堡院里只能聽到一陣陣不太連貫的風聲。
過了好大一陣,我見陳大棒的臉色已經從動搖變成了猶豫,于是又開口問了句:“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陳大棒有些煩躁地在頭皮上抓了一把,又經歷了小片刻的猶豫,他才悶聲悶氣地說:“是一伙很有錢的人。”
我知道陳大棒的話肯定還沒說完,也沒插話,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又經歷的片刻的沉默,陳大棒最終吐了口濁氣,再次開口了:“我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可他們每次來的時候,都會給我一些錢。”
我問:“他們為什么給你錢?”
陳大棒:“為了觀摩。”
我和李淮山對視一眼,隨后李淮山開口問了句:“觀摩什么?”
陳大棒的語氣變得很悶:“觀摩那些……那些女人是怎么死的,他們給了錢以后,就會鉆進那個小房子里去,近距離觀察厲鬼索命的過程,我也不知道這些人有什么目的,可我確實需要他們的錢啊!”
李淮山:“你要那么多錢干什么?”
陳大棒低下頭,側著身子朝東屋那邊瞥了一眼,但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他不說我也知道但,需要錢的人不是他,而是王寡婦,說起來,我確實無從知道王寡婦是什么樣的性格,更想不通一個人為什么能財迷到喪心病狂的程度,但我能大致猜到,王寡婦似乎是個很癡的人,就如那個唱了一輩子生角的戲子。
大概是怕我們就錢的問題繼續深究下去,陳大棒主動扯開了話題:“哦,對了,我雖然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但我看見,他們的脖子上都掛著一個鋼打的銘牌,每個銘牌上頭刻了個‘葬’字。”
葬教?!
怎么又是他們?
我和李淮山對視一眼,李淮山撇了撇嘴,又轉過頭去問陳大棒:“對了,王寡婦家里的那條暗道是怎么回事?她家里的機關是誰倒騰出來的?”
陳大棒說:“應該是鳳娥以前的男人弄出來的,哦,我是說,那些機關是他弄出來的。暗道應該是很久以前造出來的東西,在村里,但凡是年紀大一點的老人,都知道堡子底下有條暗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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