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師兄揪住僧袍衣襟,木空卻并沒有半點憤怒之色,反而頹然搖了搖頭。
“師兄,我等都是出家人,五蘊皆空……”
“去他媽的五蘊皆空!”木明伸手一推,將木空推倒在床榻上,冷哼道:“少林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這行者之位坐了四年,多得是師兄師弟眼饞,還是早點把位置讓出來罷!”
“你——”木空剛站起身子,聞言氣得渾身發(fā)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和你不同!”木明緩緩道,“我好武成癡,心中只有武道。你卻不同,秀姑娘與你一同長大,你除了有佛,還有秀姑娘……”
他沉聲道:“師兄剛剛并非虛言恫嚇,你倘若不出手,師兄替你出手!倘若師兄出手,便再也沒有半點回旋的余地。”
木空沉默不語,木明輕輕嘆息一聲,背轉(zhuǎn)身子。
“去吧!從嵩山到川中,以你的腳程,想必能追得上……至少,給自己一個交代,給秀姑娘一個交代……”
他等了半晌,身后卻始終沒有半點聲音,有些疑惑的轉(zhuǎn)頭看去,卻見房間空空如也,哪里還有木空行者的身影?
木明行者呵呵一笑,身子卻踉蹌后退幾步,無力的坐倒在床榻上。
“師弟……師兄心里除了武道,卻也有秀姑娘啊……”
他捂住了臉,一絲絲晶瑩的東西從指縫中滲出。
他怎能不記得?
木明與木空年齡相差只有兩歲,先后被少林寺收養(yǎng),與同樣寄養(yǎng)在山腰不遠的永泰庵的云秀年齡相仿,三人從小一起長大,玩得極為要好。
與木明、木空二人不同,云秀本是官宦之女,父親受了一樁大案牽連入獄,幾乎要家破人亡,母親只得將云秀送至永泰庵寄養(yǎng),倘若真的走到全家株連的地步,指望佛門能庇護自己的女兒。
一晃十幾年過去,木明、木空二人各自練出了一身驚人的武功,剛二十出頭,便雙雙從數(shù)以百計的少林晚輩門人中脫穎而出,位列八方行者之中。
云秀與木空、木明三人青梅竹馬,不知不覺對木空行者暗生情愫,而木空卻恪守佛門六根清凈的規(guī)矩,數(shù)次婉拒了云秀的真情流露。
卻不知,一心好武的木明,其實也愛上了云秀。只是他對木空、云秀二人的關(guān)系心知肚明,只是將這份情誼暗暗藏在心底,從來都沒有表露半分。
朝堂風云變幻,新皇登臨大赦天下,云父因此得以脫獄,一番運作之下,竟然又重新啟用,苦盡甘來,被重用調(diào)任至川中擔任蜀郡郡守之位。
上任之后,云父穩(wěn)定了局勢,想起這個自幼被寄養(yǎng)的女兒,便與漢中郡守結(jié)親,并派人將云秀接回蜀郡。
消息傳來,三人頓時如同石破天驚一般,任憑云秀哭鬧著不愿離開嵩山,卻也不得不跟隨父母而去。木空也因此變得失魂落魄,心神不寧。
木明行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幾次提醒勸說木空,木空卻執(zhí)意不聽。眼看云秀已經(jīng)被父母接走數(shù)日,木明終于徹底爆發(fā),逼走木空。
木明坐在木空的床上默然良久,拭干了淚,這才起身出門,剛回身帶上房門,一個小沙彌匆匆趕了過來,行禮道:“木明師兄,明見師父請你過去!”
木明心中一凜,面上不動聲色,笑道:“你可知明見師叔叫我作甚?”
那小沙彌茫然的搖搖頭,答道:“這個卻是不知!”
木明行者點了點頭,笑道:“你去罷!我自去見過明見師叔!”
等那小沙彌離開,木明行者回頭望了一眼,低聲自語道:“師弟,你可要動作快一點……師兄盡量幫你拖延時間……盡一盡人事罷!”
木明行者匆匆走到戒律院,迎面卻見一位黃袍老僧坐在殿中,面沉如水,開口道:“木明!木空去了哪里?”
木明心中猛然一震,卻笑道:“木空師弟晚課上身體有些不適,大約是回房去了……”
“休要欺瞞!”那老僧勃然色變,怒道,“剛剛有人來報,說木空行者打傷了木言、木凈二人,逃得不知所蹤!”
木言、木凈與木空等人分屬同輩,擔負護寺之職,有巡查少林的重任。聽到老僧如此說,木明不由得一驚,詫異道:“打傷了兩位師弟?怎么回事?”
他面露疑惑之色,心中卻是心知肚明。少林背靠峭壁而建,要逃出少林,只有從正面離開,要想出寺,必須有長輩的許可。木空私自出逃,必然會與護寺武僧發(fā)生沖突。
那老僧臉色更是難看,沉聲道:“木明,你與木空情同手足,他為何突然破寺而出?想必你知道得最為清楚!”
木明猶豫片刻,搖頭道:“木空去了哪里,弟子委實不知!”
到底是從小受佛理熏陶,木明平素為人爽直坦蕩,眉宇間的猶豫之色早被明見禪師看在眼里,心中早已明白了幾分,沉聲道:“你不說也沒有關(guān)系!來人!將木明押至后院,待我去請明法師兄來分說。”
立刻有兩名武僧應諾而出,將木明押解至戒律后院,面壁跪下。木明心中苦笑,喃喃道:“師父要來了,我又怎么瞞得住師父他老人家……”
不提木空逃出少林、木明被押解至戒律后院,此時峨眉山紫云臺上,八強戰(zhàn)已經(jīng)先后決出三名優(yōu)勝者,最后一場,便輪到柳隨風與崆峒門人庚辰對陣。
這一戰(zhàn)無疑是八強戰(zhàn)中最為令人矚目的一場,柳隨風身為純陽宮首徒,其強橫的實力早已在之前的比拼中展露無疑,而崆峒三代門人庚辰,雖然輩分僅僅位列第四,處在薛開山、石云二人之后,卻被傳聞是三代門人武功最高之人,就連薛開山也比他稍稍遜色一些。
上一場險勝對手,全身傷痕累累的薛開山一邊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丹藥,一邊扛著長刀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重重的在柳隨風肩上一拍,大聲笑道:“小柳,本來是想跟你打一場,卻不料被老四搶了先。你可要小心些!庚辰這家伙本事可是不小,便是老薛只怕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庚辰卻生得儒雅清秀,長身玉立,氣勢卻是凜冽生威,幾不在薛開山之下,聞言輕笑道:“大師兄,你我斗了不下百次,哪一次你占了便宜?還是乖乖的站在一邊,看你我?guī)熜值芏藭䦷熕膹娏T!”
看著二人的模樣,柳隨風微微一笑,飄然躍至擂臺上,單手負在背后,右手虛引,朗聲道:“請教!”
黃影晃動,卻是庚辰躍上擂臺,道:“不必多禮,來戰(zhàn)!”
只聽清嘯一聲,庚辰一拳擊出,卻是勢若雷霆,氣吞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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