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橫遍野，西人氣勢為之一滯，此時鄭森突然下令前線明軍，發(fā)起反攻。
時年二十一歲的鄭森，見西軍騎兵全軍覆沒，進攻的勢頭為之一滯，當機立斷下達了命令。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傳我將令，攻！”
后陣，數(shù)十面日月大旗翻卷，進兵的鼓聲亦響了起來。
由守轉(zhuǎn)攻時明軍稍有些混亂，前線士兵在軍官督促下，蜂擁而出，后隊席地而坐的士卒亦紛紛起身，整隊出擊。視線內(nèi)，身穿大紅過膝棉甲的士兵，潮水般涌出，踩著血肉模糊的人馬尸體，在兩軍陣前騷動了起來。
半刻鐘，六營方陣便已然列成。
鏘，鏘，鏘，一把把雪亮的戰(zhàn)刀出鞘，一個個驍勇軍官腰桿筆挺，高舉著戰(zhàn)刀走了出去。
“出！”
“嘟嘟嘟！”
三千精兵只遭受了少許損失，便在旗號，鼓聲，哨聲指引下，成六行縱隊邁步向前。一時間，不聞人聲，只有牛皮軍靴踩著積雪上，發(fā)出的沙沙聲。
“進，進！”
“左右，左！”
頃刻間，沙沙的腳步聲變得整齊，隨著地勢高低不平，起伏的人浪洶涌向前，軍陣越發(fā)威武嚴整了。前軍既出，中軍亦大舉調(diào)動了起來，又是六營精兵蜂擁而出，列陣出擊。同時一個加強野戰(zhàn)炮兵哨，十余門輕炮隨中軍出擊，在騎兵馬隊掩護下，向著兩翼快速展開。
“出！”
六營中軍士卒，養(yǎng)精蓄銳已久，與前軍間隔約一里，大步向前。
此時，鄭森所統(tǒng)帥的后隊兵馬，卻不動如山，除四營兵馬作為預備隊，隨時接應，大部按兵不動。
“故兵圣有云，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然也，我皇明天兵，萬勝！”
“萬勝，萬勝”
山呼海嘯聲四起，此時，前軍已至兩軍陣前不足三里，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積雪翻卷，漫天的雪花飛舞。
當面之敵，亦聞風而動，在混亂中竭力向前推進。
此時，決戰(zhàn)之勢已成，紅衣紅甲的明軍，服色雜亂的西兵，在曠野間踩著厚厚的積雪，排著或整齊，或歪斜的縱隊走向?qū)Ψ健绍婈犃兄校疾粫r有士兵失足滑倒，有些滑稽，卻更增添了大戰(zhàn)在即的肅殺氣息。
鄭森舉著千里鏡，觀西軍作戰(zhàn)，主力中有三四成長槍斧手，穿戴著明晃晃的胸甲，便是軍中精銳的進展肉搏兵種了。天上大太陽一照，明晃晃的胸甲瞧著甚是威武不凡，鄭森嘴角卻微微翹起，一笑了之。
這些重裝近戰(zhàn)肉搏兵列陣而戰(zhàn)時，卻是個個使用長槍大戟，他們的結(jié)陣沖擊，這曾經(jīng)是建虜八旗的看家法寶。遙想當年遼東連年大戰(zhàn)，明軍薄弱的正面火力，實在難以擋住，加之訓練松懈，軍紀不嚴，故而八旗兵下馬步戰(zhàn)肉搏時，罕有沖不破明軍軍陣的。
然而時過境遷了，二十年過去了，時代變了，今時不同往日了。
再看正在推進中的明軍，雖軍陣單薄，除了火銃，銃劍外，只有少量火炮配合作戰(zhàn)。乍一看，成六列縱隊前進的明軍前鋒，勢單力薄，便如同一群愚鈍可笑的鴨子，對當面數(shù)倍之敵，視而不見。
兩里，一里，一里內(nèi)，一陣密集的鼓點突然響起。
鼓聲一響，當面西軍先沉不住氣，將優(yōu)勢兵力率先展開，十二列縱隊前進的西班牙方陣，停了下來，前排踏步，后排向前，意圖向兩側(cè)展開成橫隊。這便是西班牙方陣的標準戰(zhàn)法，然而在士兵進退之間，人擠人，人挨人，部隊尚未展開便亂成一團。
“哈哈哈！”
鄭森身旁，眾參謀軍官大笑了起來：“不堪一擊！”
一個參謀官一邊笑著，一邊說道“某當日入沈陽兵學講武堂，曾目睹過殿下天顏，殿下曾言。”
他頓了一頓，賣了個關(guān)子，便將四周圍同袍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快說，快說！”
“殿下是如何說的？”
那參謀官有些得意，賣弄道：“殿下曾言，這大佛朗機方陣，為近代火器方陣始祖，然而卻有極大的弊端。”
“此方陣隊形變化之間，因太過復雜，極易混亂，未戰(zhàn)而先潰也。”
“以之短兵相接，尚可物盡其用，卻多半敵不過快槍攢射，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一旁，眾將官紛紛頌揚起來，王爺真神人也，當日在遼東指天畫地，侃侃而談，竟已然預見到了今日戰(zhàn)局。
鄭森亦微微一笑，低喝道：“不可輕敵。”
“遵令！”
說話間，明軍前軍已進至兩百步內(nèi)，此時按捺不住的西軍陣列中，一些連隊已經(jīng)忍不住開火了。一陣凌亂的銃聲過后，大團硝煙升騰了起來，明軍縱隊前排倒下了十余人，那一雙雙軍靴卻絲毫未亂。
“進，進！”
“左右，左！”
百步之內(nèi)，亂成一團的西軍戰(zhàn)陣終于失控，大批士兵慌亂之下打響了手中的重火繩槍，卻只有大約一半的火槍，順利擊發(fā)了。瓢潑的彈雨橫飛，率隊進攻明軍軍官，也倒下了十來個。
鄭森心中一揪，低吼了起來：“夫戰(zhàn)，勇氣也，叫炮營靠近了打！”
“擂鼓，搖旗！”
日月大旗又是一陣翻卷，沉悶的鼓聲響了起來，承受了第一波傷亡的明軍前鋒，終于推進至六十步，冒著槍林彈雨停了下來。
“整隊！”
“進，進，左右左！”
此時當面之敵，多數(shù)西軍士兵，正在忙著裝填笨重的重火繩槍。又因為第一輪射擊時，只有半數(shù)火槍擊發(fā)了，好些士兵暈頭轉(zhuǎn)向，慌亂中也顧不上別的，在軍官們的嘶吼聲中，拼命將彈藥往火銃里塞。戰(zhàn)后發(fā)現(xiàn)，約有兩成西兵的火槍里，塞了兩發(fā)，三發(fā)，甚至四五發(fā)彈藥。
這樣的火槍能打響么，自然是不成的，甚至還有塞入幾發(fā)彈藥導致炸膛的。反觀隱忍不發(fā)，默默承受傷亡的明軍，推進至六十步的距離上，前排立定，后排上前，六列縱隊快速展開成了橫隊。
凌亂的兩軍陣前，大明軍官聲嘶力竭的嘶吼，響了起來：“檢查彈藥！”
當兩排紅色的火槍橫隊順利展開，一桿桿性能優(yōu)越的燧發(fā)火槍，架了起來，整個世界似乎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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