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場擒下的刺客，很快就被按進審訊室，嚴(yán)刑逼供。徐平親自主持，不出一個時辰，刺客就被整的奄奄一息，在徐平的誘導(dǎo)之下招供了。徐平拿到供詞，卻沒有馬上聲張，而是不動聲色，又回到牢房中，等待第二天對他的審訊。

    身為校事被公開審訊，這在大吳朝廷還是頭一件。所以，作為稀罕事，這次審訊吸引了眾多人前去觀看，甚至一些衙門小官都悄悄混跡在百姓人群中看熱鬧。

    審訊官是孫權(quán)親自指定的，由闞澤主審。闞澤能夠入選，是因為闞澤耐得住寂寞，既不是孫權(quán)的嫡系，也不是四族抑或東順閣的人。所以，闞澤這么多年，在仕途上始終不溫不火，沒人注意。如果不是徐平案，孫權(quán)幾乎都被闞澤給忘卻了。

    闞澤沒有任何思想準(zhǔn)備，今天剛接手這件案子，明天就要升堂問審。這可愁壞了闞澤。哪怕他一夜不睡，研究卷宗，還是看不完。闞澤是個老實人，當(dāng)時就向?qū)O權(quán)說了時間不夠。但孫權(quán)毫不通融，讓闞澤自己想辦法。

    闞澤沒辦法，回家唉聲嘆氣的，甚至考慮是否要為自己準(zhǔn)備一口棺材。闞澤雖然沒有卷入孫權(quán)與四族的矛盾斗爭，但不代表闞澤就沒有那根弦。這事，明面上是審問徐平，實際上就是孫權(quán)與四族爭斗矛盾化的表現(xiàn)。

    要是向著徐平，四族那邊不答應(yīng)，判徐平罪，孫權(quán)怕是饒不了自己。這簡直就是胡同趕驢——兩頭堵，那邊都是死路！

    闞澤在那里唉聲嘆氣，他的兒子闞祥走來問明事由后，便給他出了個主意：“父親，遵法守紀(jì)、兢兢業(yè)業(yè)是您的強項，隨機應(yīng)變、巧妙周全卻是您的不足。此事沒有章法可依，必須周旋的周全才行。兒子想，僅靠父親一人坐在這里想，怕是難有辦法。何不去找找龐先生？”

    一夜驚醒夢中人！闞澤一時忘情，猛的在闞祥頭上親了一口，便匆匆出門去了。

    闞祥口中的龐先生，正是龐尚。龐尚在江東，作為黃順的第一代言人，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但與朝中大臣都有來往。外人看，龐尚每日里閑的很，就是與朋友一起游山玩水，撫琴下棋，沒什么正事。但東吳的百官都知道，無論公私，只要遇上難題，找到龐尚，一般都能得到解決，至少也能給你指點明路。所以，百官私下里都稱呼龐尚為“山中宰相”。

    這闞澤名聲不顯，又不愿交游官場，所以門庭往來的朋友不多，而龐尚卻是經(jīng)常光顧的朋友之一。有時閑聊，龐尚也會說起一些朝中趣事，闞澤也往往為龐尚的機智所折服，曾開玩笑說如果自己有一天遇上難解的難題，一定請教到龐尚跟前。這話本是玩笑，卻被兒子聽了去，一直記在心里。現(xiàn)在，闞澤自己都忘卻了這事，兒子卻當(dāng)作救命稻草搬了出來。

    等闞澤急匆匆趕到龐尚府中，龐尚正伺候著一壺茶水，茶幾上擺著兩只精致的茶盅，兩位綠衣丫鬟持扇在旁伺候著。

    “龐先生這是有客要來？”闞澤心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小心的問了一句。

    “你不是客嗎？我等的就是你。”龐尚抬起頭，溫和的一笑，說道。

    闞澤驚訝，問道：“龐先生料定我今天會來拜訪？”

    龐尚笑道：“不是來拜訪，是來問路的。”

    闞澤一聽，一直懸著的心就放下了大半：看樣子，龐尚已經(jīng)知道了闞澤的事情，早就料到自己會來求策。這說明，龐尚肯定是成竹在胸，自己這回有救了。

    “龐先生，你能預(yù)料到我來，想必是得到了我被定為主審官的消息了。這案子牽涉太廣，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如何審法，我左思右想，一直不得要領(lǐng)。還請先生教我，如何才能過得這個坎兒。”

    龐尚撥撥碳爐中的火炭，笑道：“這是你人生當(dāng)中的一大際遇，是上天給你的機會，你不想著怎么抓住，卻只想著避禍？方向就是錯的，再怎么做也是錯。做的越對，錯的越多。”

    闞澤連忙低頭求教道：“主審徐平，當(dāng)然是件露臉的事情。但要成為際遇，在我看來條件似乎還差了點。無論定罪與否，我都無法保證各方滿意。在如今的朝廷，定罪任何一方，都不是我這樣的小人物能夠受得了的。”

    龐尚說道：“各方？你指的是皇族和四姓不成？”

    闞澤說道：“龐先生明知故問了。”

    龐尚正色道：“那另一方，你可有考慮過？”

    “另一方？”闞澤猶豫道。

    “道義的一方！”龐尚點頭啟發(fā)道。

    闞澤苦笑一聲，說道：“道義？如果二十年前，先生跟我說這話，我會熱血沸騰。可現(xiàn)在，道義價值幾何？我不求道義，只求能保的身家性命即可。”

    龐尚說道：“既然無論審判結(jié)果如何，都不能使雙方滿意，那你就要自己為自己爭取道義上的優(yōu)勢：秉公執(zhí)法，一絲不茍。”

    闞澤有幾分明悟，說道：“先生是說，該怎么判，我就怎么判，不必考慮場外因素的干擾？”

    龐尚說道：“據(jù)我所知，那個徐平以整人為業(yè)，是個很難對付的角色。這樣的人，既然成天里想著如何整人，自然也會擔(dān)心有朝一日被人整。他對自己的保護，一定也是常人所不及。

    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些朝中大臣的彈劾狀，該多是捕風(fēng)捉影的風(fēng)聞，并沒有多少真憑實據(jù)。你的斷案，多半就是證據(jù)的雙方攻守。這時，你只要做好公正的中間人即可。

    證據(jù)處理完畢，如何結(jié)案，你可以不必提出自己的意見，只把雙方的證據(jù)攻守情況寫明，呈予皇上，由皇上定奪。

    這樣，你守住了道義制高點，又不親自決斷審判結(jié)果。誰人能說出你的不是來？”

    闞澤簡直聽愣了，沒想到還有如此審案！闞澤一直認(rèn)為，審案就應(yīng)該是主審官與犯人之間的戰(zhàn)爭。沒想到，只是把自己的立場稍微一變，就把斗爭的焦點放在了彈劾的大臣與徐平之間，自己就能安穩(wěn)坐在主審位置上，坐山觀虎斗了。

    (本章完)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