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阿旺德措老人告別后,蘇澈又踏上了新的尋人之路。
這一次他要采訪的是一位空降兵。
2082年,由于全球氣候急劇惡化,很多地方都發(fā)生了自然災(zāi)害,颶風(fēng)、海嘯、泥石流、暴雪……
無數(shù)平民百姓陷于水深火熱之中,在這個危難關(guān)頭,中國軍人又一次展現(xiàn)出了無與倫比的卓越風(fēng)姿,他們第一時間投入到搶險救災(zāi)之中去。
只是,這一次在他們身后沒有鏡頭,沒有人再有心思去報道,去歌頌,有的只是一架又一架軍用運輸機從軍區(qū)機場起飛。
編號為0093B的這架國產(chǎn)重型運輸機上共載有三百五十一名中國軍人和二十七噸救援物資,他們是首批趕赴云貴地區(qū)參與救災(zāi)的人民子弟兵。這些年輕的軍人,最大的不過三十二歲,最小也才剛十九歲。
蘇澈此行要采訪的就是這群人里當(dāng)時最年幼,也是唯一一個在那一次救災(zāi)行動中幸存的空降兵——王武川。
……
“大爺,這樓上是王武川家嗎?”蘇澈根據(jù)社區(qū)服務(wù)站提供的詳細(xì)地址找到了王武川在社區(qū)老人服務(wù)院里的住處。
在樓下曬太陽的老人家瞇著眼茫然的看著眼前這個帥氣的大小伙子,半晌才道:“啥?串串?”
蘇澈笑了笑:“不是串串啊大爺,我是來找王武川的,他是住在您樓上嗎?”
“棗串串?”
“額……不是棗串串啊,是王武川,大爺,你看看這個照片,你認(rèn)得這個人不?”蘇澈拿出日記本,把夾在里頭的照片給老人家看了。
老爺子的眼神似乎不太好,他瞇著眼,看了半天,又看了看蘇澈,然后搖頭道:“不合適!”
“啊?”
“不合適呀,小伙子!這個和你不合適!”
蘇澈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他不禁失笑道:“大爺您誤會了,我不是來相親的,我是來找王武川的,他是住您樓上嗎?”
“?串串?”
“得嘞大爺,您曬太陽吧,我還是自己上去看看吧。”蘇澈感覺自己有點發(fā)傻,干嘛非要打擾老人家曬太陽呢,直接上樓敲門問問不就得了。
到了樓上,蘇澈就看到走道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好似一條鮮花鋪成的花廊,不但香味撲鼻,而且非常賞心悅目。
蘇澈不禁好奇,這個王武川難道也不是他印象里那個孔武有力的大塊頭?就好像他去西藏之前一直擔(dān)心和阿旺德措老人的交流會很吃力一樣,結(jié)果沒想到人家阿旺德措老人不但普通話說得很多,而且讓他受益匪淺。
小心的穿過花廊,根據(jù)門牌號找到王武川的家門。
敲了敲,卻沒有回應(yīng)。
蘇澈有點尷尬了,心道:‘難道家里沒人?’
正想著,隔壁的門開了。
出來的還是個穿的很少的姑娘。
蘇澈是個還沒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雖說這些年國內(nèi)的思想已經(jīng)非常開放,但蘇澈骨子里還是很傳統(tǒng)的,尤其是看到穿得很少的女孩子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的就會臉紅。
這次看到的還是個特別漂亮的姑娘,蘇澈的臉就更紅了。
姑娘倒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她撓了撓頭,皺著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蘇澈后,直接問道:“來采訪的?”
蘇澈低著頭,不敢與姑娘對視,他側(cè)過臉,咳嗽了一下后“嗯”了一聲。
姑娘看他這模樣樂了。
“他出差出去了,估計要很久才能回來,你要采訪的話,就進來吧!
說著姑娘就轉(zhuǎn)身進屋去了。
蘇澈愣在門口,迷糊了半天才想明白這句話是啥意思。
但他站在姑娘家門口遲疑了半天也沒敢進去。
姑娘彎著腰,背對著他,在屋里收拾著客廳,頭也沒回道:“門口有男士拖鞋,你自己換吧。”
“哦……哦……好的!碧K澈也不知怎的,他本想問清楚再進去,可現(xiàn)在卻鬼使神差的開始脫鞋了。
進了屋,蘇澈就問道一股濃濃的中藥味,經(jīng)過廚房一看,果然,姑娘家的廚房里有好幾個液冰燃?xì)庠,灶上擺著一排煮中藥的砂鍋,而地面上的放著許多口袋,袋子里全是各類中藥。
“你家里怎么這么多中藥啊?”蘇澈不禁好奇的問道。
姑娘穿上了毛衣,咬著一根扎頭繩,一邊梳理著頭發(fā)一邊走過來道:“哦,則是故羅人呼的!
“啊?”
姑娘把頭扎好了:“這是給像樓下那些大爺們喝的,沒啥好看的,還是到客廳坐吧!
蘇澈一回頭,看到整理好的姑娘后,不禁愣住了。
這姑娘身材不但極好(畢竟剛才看過內(nèi)衣版了),收拾一下后更是驚艷,而且她有著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和蘇澈站在一起也不顯得矮,這樣一看,真真一對璧人。
“看什么?”姑娘低頭在自己身上瞅了瞅。
蘇澈急忙收回目光:“額……沒什么,我們?nèi)タ蛷d吧!闭f著蘇澈就急忙往客廳去了。
姑娘愣了一下,隨后笑起來。
在客廳坐好后,姑娘拿出煙,熟練的點上。
蘇澈怔怔的看著她。
姑娘也呆了一下,然后把煙盒拿起來:“來一根?”
“不不不,我不會吸煙。”
“哦~那……介意嗎?”
“不不不,您輕便。”
“嗯。”
“那個……”
“我叫王剛誕,王武川的女兒,你可以直接叫小王,但千萬不要叫我剛誕!
蘇澈正拿著日記本要開始寫,結(jié)果差點被這個名字嗆死。
他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心說:‘這個王武川的心到底有多大才會給自己的閨女取這么個不著調(diào)的名字?王剛誕?怎么不干脆叫王大炮呢?’
王剛誕倒是不在意,她一挑眉:“別多想,我是我爸從災(zāi)區(qū)里抱回來的義女,按理說,他那個年齡收養(yǎng)我是不合法的,不過當(dāng)時全國的情況你應(yīng)該也都清楚,有人照顧你就行了,誰還關(guān)心合不合法,是不是?”
“哦……我沒多想,就是覺得,你這名字挺……挺……挺特別的!
“是挺特別的,據(jù)我爸自己說,他當(dāng)時在醫(yī)院廢墟里找到我的時候,我剛剛出生,所以就叫我剛誕了,剛剛誕生的意思!
如果說之前聽到王剛誕的名字的時候蘇澈是憋不住想笑,現(xiàn)在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聯(lián)想到十幾年前那場大災(zāi),全國上下總動員才勉勉強強度過了難關(guān)……面對近千萬人的喪生,數(shù)億人受災(zāi)的大災(zāi)害,能夠活下來,真的很不容易。
“那咱們倆……”
“咱們應(yīng)該是同齡人吧,我再有幾天就成年了,你……不會比我大多少吧?”王剛誕把煙掐了,咳嗽了一聲后卻沒有去碰桌子上的熱水,而是到冰箱里拿了啤酒出來解渴。
不知怎的,要是在以前,看到女孩子,不,確切的說是看到同齡人年紀(jì)輕輕就成了煙民酒鬼,蘇澈早就把對這個人的印象分拉到最低了,可在王剛誕身上,蘇澈卻總覺得這一切都很自然。
“你問吧,不用在意我,我時間也不多,一會還得去社區(qū)照顧老人呢。”
“哦!好好好,我不會耽誤你太久的。”說著蘇澈就把錄音筆拿了出來,可是這邊剛要錄,手機就響了,而且是王剛誕的。
“喂?”
蘇澈有點尷尬的把錄音筆又收了起來。
“什么?李奶奶又和趙奶奶打起來了?哎呀!不是叫你們別讓她們倆見面的嗎?”王剛誕眉頭一擰,看樣子很生氣,但即使是生氣,也生氣的很好看。
這是此時此刻蘇澈心底真實的想法。
“哭!你就知道哭!怎么樣啊?她們倆沒啥事吧?什么?李奶奶受傷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這回王剛誕是真的生氣了,她把冰箱門猛地一關(guān),那一聲震得蘇澈也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好好好,不怪你,你別跟那哭鼻子了,趕緊把她們倆拉開,我這就過去。”說著王剛誕把手機一收,沖蘇澈歉意一笑道:“不好意思啊,社區(qū)那邊出了點事,我得去處理一下,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哎,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以前也在社區(qū)服務(wù)過,懂一點外傷處理,說不定可以幫上忙!碧K澈起身自告奮勇。
王剛誕有些懷疑的看了看蘇澈這模特身材,影星臉:“你確定要跟來?”
蘇澈很有自信:“確定!”
然而……
十分鐘后,蘇澈是徹底不確定了。
他就從沒見過兩個老人家互相潑屎尿,然后還在那種東西里掐架的場景。
兩個身體都有殘疾,撕扯起來卻誰也不服誰,地上還有血跡。
而王剛誕見到后就這么直接跑了過去,沒戴手套,就任由那些臟東西粘在身上,她想把兩個老人分開,可是她們今天似乎都想置對方于死地,單憑王剛誕自己一個人根本做不到。
一旁被澆了一頭臉的小姑娘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哭個不停,看來應(yīng)該就是給王剛誕打電話的那個姑娘。
蘇澈傻在一旁,直聽到王剛誕沖他怒吼道:“喂!愣著干嘛呢!還不快來幫我呀!”
蘇澈的手捏緊又放開,這樣幾次后,才放下包沖過去幫著王剛誕把兩個老人分開了,那也是他第一次身上沾了那么多臟東西。
然而將兩個老人分開只是第一步,蘇澈還得配合王剛誕分別把兩個老人送回各自的房間,并為她們清洗身體,換上干凈的衣服。
等到一切搞定,蘇澈和王剛誕也都換洗完畢了。
已經(jīng)到了下午。
站在走廊里,蘇澈忽然有種猶若隔世之感。
他有潔癖,非常非常嚴(yán)重的潔癖,這一點只有在他睡著以后才會好一些,可今天他卻在清醒時把自己弄得那么臟……蘇澈不禁笑了,感嘆自己好像蛻變了一樣。
“喏,熱的。”王剛誕遞來奶茶。
蘇澈接過來卻沒有喝,他很注意自己的身材,像這種高熱量高糖的東西他從來都不碰。
“對不起啊……我之前應(yīng)該提前告訴你的!
蘇澈搖搖頭,笑了笑:“沒事,她們兩位老人家……沒事了吧?”
“沒事了,傷口都處理好了,也都吃了東西睡下了!
蘇澈回頭一看,李奶奶已經(jīng)躺下了,之前那個哭鼻子的小姑娘正在給她掖好被子。
看到這一幕,蘇澈心里暖暖的,他問道:“她們……為什么……”
“李奶奶以前其實不是這樣的,可能是因為她愛人和兒子都是跟著趙奶奶一起去救的災(zāi),但只有趙奶奶的兒子回來了,所以……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從很年輕的時候就不太穩(wěn)定了,我替她對你說聲對不起。”王剛誕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她抱歉的看了一眼蘇澈。
蘇澈怔怔的看著她,隨后一撓頭:“對不起就不用了,能加個微信嗎?”
王剛誕一愣,隨即噗嗤一聲樂了,她笑的時候眼睛好似彎彎的月牙,再加上有淚珠在眼角,看著真是令人又心痛又心動。
“額?怎么了?”
王剛誕擺了擺手,還是沒能止住笑,過了好久,她咳嗽了幾聲后才說道:“都快2100年了喂,還用加微信這么老套的辦法撩妹呢?難怪你見到女孩子會臉紅!
“我……我臉紅是天生的。”蘇澈尷尬的狡辯了一下。
王剛誕又是噗嗤一聲樂了,她捂著嘴,然后一甩頭,把頭發(fā)梳理到而后道:“手機給我!
蘇澈立馬照做。
王剛誕接過來一看:“喲,不錯嘛?最新款。”
“額……打工掙錢買的!
王剛誕笑了笑,沒說什么,她玉蔥一樣的纖指在手機上起起落落,隨后抵還給蘇澈道:“以后有空,相約我的話,可以直接用這個軟件呼叫我,不過……我一般只有凌晨以后有空,你可得做好準(zhǔn)備!
能建立聯(lián)系對蘇澈來說就已經(jīng)是很好的開端了,他很滿足。
“嗯。”
“哎……”王剛誕長長一嘆,靠在護欄上道:“這個社區(qū)服務(wù)站里住的都是英雄們的父母,他們的子女大都在十幾年前的救災(zāi)中犧牲了,現(xiàn)在愿意照顧他們的人倒是不少,只是社會發(fā)展需要更多的年輕人,能賴在這的人真是不多了!
蘇澈收起笑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王剛誕看著蘇澈道:“你是記者,能不能寫篇別的什么報道,幫我們多爭取幾個志愿者來?”
蘇澈想了想后,鄭重的點頭道:“我會盡力!
“嗯,那就,先謝謝啦,到時候如果真的有人來,我請你吃飯!
“好啊,那,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找你采訪吧!
王剛誕卻有點面露不悅道:“哦?剛才還大膽的要我的微信,結(jié)果轉(zhuǎn)頭就忘了?”
蘇澈一愣,隨即想起來了……王剛誕在社區(qū)服務(wù),估計大多數(shù)時候都會像今天這樣要處理很多麻煩事,也只有到了凌晨,所有老人都睡下了,她才有可能擁有屬于自己的時間和空間。
于是蘇澈也和王剛誕一樣往那一靠道:“那就打擾了,我等你忙完了,請你吃宵夜!
“好啊,不過,我可不是隨便就賞臉的女孩子,你得好好表現(xiàn)才行啊!
“好好表現(xiàn)?”蘇澈沒聽懂。
王剛誕神秘一笑。
十分鐘后。
蘇澈推著小車開始和王剛誕一起上門為社區(qū)服務(wù)站里的孤寡老人們送藥。
這些藥都是王剛誕爺爺給開的方子,據(jù)說王剛誕的爺爺已經(jīng)九十九歲高齡了,但依然自己獨居深山,可以稱得上是得道高人了。
這些藥的藥材都是老人家自己在山里種植,曬干后托人送來的。
王剛誕只負(fù)責(zé)煮,并根據(jù)不同老人的需要給他們送去,可以有效治療他們的病痛。
在送到最后一碗的時候,王剛誕遞給蘇澈一塊糖,然后說道:“你得不充點糖分了,大明星!
“哎?我怎么成大明星了?”
王剛誕嘻嘻一笑:“你自己不覺得,可這社區(qū)里的老人家們可都看著你呢,還直夸你帥,像電視劇里的明星呢。”
這么一說,蘇澈有點不好意思了,他把糖吃了。
王剛誕又道:“好了,辛苦你了,咱們找個地方坐會兒,你可以直接開始采訪了!
忙活了一天,終于到了正題。
可現(xiàn)在蘇澈卻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了。
似乎是看穿了蘇澈的心思,王剛誕道:“要不,我?guī)闳ヒ娨婂X爺爺!
“錢爺爺?錢爺爺是誰?”
“他是經(jīng)歷過大停電救災(zāi)的老空降兵,比我爸的采訪價值還高很多呢。”
“哎?!是嗎,那我得去打擾一下了。”
“嗯,跟我來!
……
現(xiàn)年八十三歲的錢友民老人是目前為數(shù)不多仍在世的大停電時期的救災(zāi)人員。
在那一場災(zāi)難中,錢友民老人所在的軍區(qū)臨危受命,要馳援川蜀之地的人民,可是大停電導(dǎo)致了地面交通系統(tǒng)大癱瘓。
危難關(guān)頭,唯有拿出舍身忘死的勇氣才能突破重重艱難險阻抵達(dá)災(zāi)區(qū)。
那一天,錢友民老人至今記憶猶新……
……
“同志們!!到了國家!和人民考驗我們的時候了!。!災(zāi)區(qū)的人民群眾在等著我們!。〖亦l(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在期盼著我們。。。。。。。。 睓C艙里,空降兵指揮官大聲的喊著。
錢友民坐在艙口,他將是第一個跳傘的士兵。
在能見度幾乎為零的情況下,指揮官振臂高呼:“跳。。。√。。!跳。。。!”
錢友民一捏拳,閉眼再睜開,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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