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們，還扛得住嗎？”

    這些日子，病友互助群里一片愁云慘霧，很少有人主動發言，而這句話，更是勾起了病友們的陳煩。一個月兩萬多的藥費，有幾個能扛得住的？

    說話的這位叫“老哨兵”，上次小龍也介紹過，聽說是位退伍的軍人。

    “已經斷藥了……”有人回答。

    “最后24粒，能吃六天，然后我也不吃了，真吃不起！”

    “斷藥兩周的路過……”

    群里回話的有七八位，全都是類似的答復，其實吃不起藥的不僅僅是這七八位，更多的人只是不愿意面對這個話題而已。

    老哨兵發言道：“大家的情況都差不多，自從沒了白瓶藥，咱們都挺難的，都是老百姓，一個月兩萬多，任憑誰也承受不起。”

    這話等于白說，道理誰都明白，可是瞪眼沒錢能怎么辦？

    老哨兵：“這個病大家都知道，藥是不能斷的！所以，我想幫大家伙做點事情，解決大家的燃眉之急。”

    說到這，群里頓時炸了！這時候的病友，真的和溺水者差不多，不管你扔下個什么，他都會緊緊地攥在手里。

    “有什么辦法嗎？”

    “求告知！”

    “老哨兵，幫幫忙吧，我爸都進入加速期了，再沒有藥，人就拉不回來了……”

    在病友群里，時常會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要么是有醫療機構招募志愿者試用新藥，要么是慈善機構進行援助，這些消息，有時候就是活命的機會，所以老哨兵一提，群里人奔走相告，都燃起了一絲希望。

    老哨兵：“借藥，還藥！”

    所有人都不明白什么意思，等著老哨兵的解釋。

    “我們這個病，說白了就是拿錢買命活，現在藥太貴了，大家都活不起了！錢沒了還可以再賺，可是命只有一條，真要是耽誤了，誰都不能起死回生！大家同病相憐，我也不想看到群里人越來越少，所以，咱們這樣，借藥還藥！你斷了藥，我可以先借給你，為期兩年，不過你要按時還，因為我也不富裕，你要是不還，我女兒就要斷藥了，咱們做事憑良心！”

    有人大概聽懂了，借藥，其實就是借錢，甚至可以說是借命！

    “大家知道，現在藥價這么貴，漲價是不可能了，以后只可能降價，所以這也算是一個福利，我借你的時候兩萬多一盒，等你還的時候，哪怕藥價降到一萬、五千也沒關系，我只要你還一盒藥，中間省下來的錢是你的！我們群里有四百多名病友，我幫不了那么多，預計我只能勻出200盒左右，具體的我寫了一份說明放在了群文件里，大家可以詳細看看，如果有需要，請和我聯系！”

    在個時候，藥就是命。

    群文件的下載次數，瞬間飆升，就連躺在床上的老白也忍不住下載了一份，這個老哨兵如果真的能夠借藥給群友的話，無疑是讓大家緩了一口氣，在溺水的時候，能緩這一口氣有時候真的等于救命！

    文件不大，很快被下載下來，一份很不專業的文本文檔，上面寫著一些所謂的“借藥規則”。大概意思和老哨兵說的差不多，就是他無償把藥借給大家，具體能借出的數量要看報名人數，每人一到兩盒，可以在兩年以后償還，不管當時藥價多少，只需要償還等量的藥物即可。

    不得不說，這無疑是一大善舉，至少解決了眾多病友的燃眉之急，而且在兩年以后，可能藥就沒那么貴了，甚至降十倍都有可能，這是救了大家伙的命啊！

    在群里，各種感謝的話已經刷了屏，老白卻暗暗皺起了眉頭，心中偷偷給老哨兵算賬。

    不說以后換藥需要面對的差價，單說現在買這樣一批藥所需要的資金，就不是一個小數目，群里現在至少有上百人報了名，或許到晚上，還要更多一些，就按照200人來算的話，這一批借出去的藥就需要四五百萬！真的有人有這么大的手筆嗎？

    別人還好說，這位老哨兵，老白有印象，據說前兩天還在群里問有沒有合適的兼職信息——他肯定不是那種有錢人，可是沒錢，這批藥從哪里來？

    ………………

    QQ消息聲滴滴答答的響個不停，可是對話框要好久才能彈出來，破舊的老電腦已經罷工兩次了，孫國濤沒辦法，只能先關掉用于統計的Excel表格，只留下QQ一個應用程序。

    報名的一共有211人。

    211人，每人借出一個月的藥的話，那就是211個月，一年12個月，大概是17年半，加上預留的兩年，這就是快20年了，那時候露露應該29歲了吧？

    二十年，那時候自己也五十多了。

    那時候，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孫國濤一時有些恍惚了，看著電腦發愣。

    好半天，老孫這才回過神來，現在都是數著天過日子，二十年，似乎太久遠了。

    211人，就要準備211份合同。根據統計的姓名、年齡和身份證號碼，孫國濤把報名者按照年齡大小進行排序，年齡大的排在前面，年齡小的排在后面，排在前面的先還，后面的后還。如果這些合同能夠被完全履行的話，那么兩年后，露露每年都能拿到15份藥，即便有兩三個不還的也不至于斷了。

    其實，并不是老孫想做善事，他腦子里只有女兒，其余誰的死活他都可以不在乎！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伊馬替尼這種藥的保質期只有兩年！

    為了給女兒治病，孫國濤離開了軍營，脫下了穿了十二年的軍裝，只因為復原回家可以得到一筆不菲的復員安置費！可是這筆錢扔進了醫院，瞬間就沒了蹤影，慢粒這種病仿佛是個吸金的無底洞一樣，根本填不滿。

    在部隊上，孫國濤沒服過誰，甭管是練兵還是比武，十二年的老兵了，練就了一身錚錚鐵骨，就是有那么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可是來到了地方，韌勁很快就被磨沒了，軍營里呆的時間太長，和社會脫節，找工作四處碰壁，最后只能做了一名保安，每個月工資兩千六，不及女兒藥費的八分之一。

    沒病的時候，兩千六還能勉強活著，可是現在，沒錢女兒就得死！老孫瘋狂的找兼職干，晚上值夜，白天去送外賣，小區里遇上誰家裝修，扛沙子水泥的活他也干，一個月下來，幾乎不眠不休，算是把八分之一變成了三分之一……

    媳婦從不多說什么，晚上下了班，化了個妝又出去了，直到后半夜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其實干什么去老孫心里頭也能猜出個七八分，可是他不敢問。

    盡管這樣，手里的錢也越來越少，老孫心里有一條紅線，他知道，每個月手里要少于那個數，女兒就活不了！

    為了女兒，這筆買賣，必須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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