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不能走！”
說話的是糖糖，這女孩倔強的昂著頭，攔在了口罩男面前。
一時間，全科室的人都愣住了。
口罩男眉毛一挑，不理這女護(hù)士，反而看向她身后的華主任，“這位應(yīng)該是急診部的領(lǐng)導(dǎo)吧？看樣子，你這位領(lǐng)導(dǎo)在部門里說話可沒什么分量啊！”
華從軍面色鐵青，不過還是盡量平心靜氣道：“糖糖，別攔著他，讓他走！”
華從軍雖然是急診部主任，但護(hù)士由護(hù)理部管理，嚴(yán)格來說兩人還真沒有直接的從屬關(guān)系，華從軍要真是對哪個護(hù)士不滿，也只能向護(hù)士長去投訴。
糖糖這女孩也是倔強，竟然不理會急診部的主任，咬牙道：“他欠醫(yī)院的錢是公事，華主任您說的算，我攔著他是為了個人的私事，和工作沒有關(guān)系！”
說是和工作沒關(guān)系，華從軍不好再說話了。
糖糖繼續(xù)道：“今天買盒飯的十塊錢，是我給這老太太墊付的，想要把人接走，別的我不管，還錢！”
為的不是那十塊錢，而是為的一口氣！
不說華從軍，在場其他的醫(yī)護(hù)人員都暗暗欽佩糖糖，女中豪杰，就該爭這一口氣，這也算是替大家伙出頭了！
那口罩男輕蔑一聲，沖糖糖道：“說讓我還錢，有借據(jù)嗎？”
糖糖真的怒了，不管不顧，指著口罩男的鼻子大罵：“你良心被狗吃了，把你媽扔在我們醫(yī)院兩個多月，身上一分錢都不給留！這兩個多月你媽是喝西北風(fēng)活的嗎？用你那豬狗不如的腦子想一想，不光是我的十塊，之前老太太的飯費，都是佳佳墊付的！這兩個月，少說也有五六百！多了不找你要，五百！拿錢來！”
不光是糖糖，圍觀的其他醫(yī)生、護(hù)士也都忍不住了，紛紛指責(zé)戴口罩的男子，“還錢”的聲音此起彼伏。
那口罩男也是豁出去了，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他倒是不敢出口不遜，不過死咬著一條，“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讓我還錢可以，把借據(jù)拿出來！就算你們管老太太的飯了，那是你們捐的款！捐出去的善款還帶往回要的嗎？有能耐你們怎么不去紅十字會要錢去？”
“誰說我們捐了？我們是墊付！”
“墊付？”口罩男是輸人也不肯輸陣，沒理也要硬攪，“你說五百就五百，你天天給她吃龍蝦鮑魚，你管我要五萬我也得給你？還是那句話，有借據(jù)，我痛快掏錢，沒有的話，少跟我來這套！”
這小子干脆也不要臉了，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不過糖糖也不甘示弱，拉過蕭雨佳，朗聲道：“借條我們沒有，不過餐費是我和佳佳墊付的這假不了，不信你問問你媽！看她認(rèn)不認(rèn)，如果她說沒有這事，這筆錢我們不要了！”
這句話，把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老太太這里，老太太看了一眼口罩男，又看了看每天給她買飯的女孩蕭雨佳，她猶豫了兩秒，然后決然點頭。
這下還真是出乎口罩男的意料，他當(dāng)時愣了一下，然后一臉惱怒，看了看老太太，一甩手，挑釁道：“好啊，誰欠你們的錢你們就找誰要去！我不當(dāng)這個冤大頭，行了，我走還不行嗎？人我不接了！”
這小子也真是絕，干脆就要撂挑子。糖糖在一旁，氣得嘴唇哆嗦，都哭了出來，其他人也都是咬牙切齒。蕭雨佳在旁邊也是眼淚汪汪，她生氣還是其次，主要是可憐這老太太。
這樣的兒子，即便跟他回了家，又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行了！”華從軍一聲斷喝，同時伸手?jǐn)r住了口罩男。
“糖糖，不用委屈，老太太的餐費，我個人出，一會兒就給你！你先讓他走，我不想再看見他！”
主任這么說，就連糖糖也沒法再攔著了，女孩委屈的嗚嗚哭，紅著眼睛瞪著那口罩男，恨不得能生吃了他。
門口守著的保安也是義憤填膺，見主任發(fā)了話，氣得回身一拳打在墻上，一聲悶響，在走廊里都能聽見。
“畜生！”
“畜生！”
“禽獸不如啊！”
不敢攔他走，但攔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不管是醫(yī)生還是護(hù)士，也不管平時如何文質(zhì)彬彬，以禮待人，此刻都小聲的咒罵，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那口罩男子，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這時候的口罩男已經(jīng)被剁成餡了。
“別攔著！”口罩男索性就惡人做到底，拉著老太太往外就走，沒想到拉了一下竟然沒拉動！
回頭看，那畏畏縮縮的老太太此刻橫眉立目，嘴里不說話，兩眼卻飽含熱淚，一只手拉著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指著蕭雨佳。
男子又拉了老太太一把，老太太身形一晃，卻再一次堅定的站住，指著蕭雨佳，眼睛卻看著口罩男，表情毅然決然。
意思很明顯了，讓男子把五百塊錢還給這女孩。
老太太自己不走，這時候誰說別的都沒用了。
那男子余光掃了眼四周圍觀的人，所有人都冷若冰霜，群情激奮，好歹把醫(yī)療費賴下來了，五百塊錢而已，犯不著僵在這，夜長夢多，如果擰著不給，還不知道老太太能干出什么事來。
那男子冷哼一聲，拿出錢包，點出了五百塊錢，看了一眼糖糖，把錢扔在女孩身邊的床上，轉(zhuǎn)身就要走。
老太太再次掙脫，上前兩步，到病床上把錢撿了起來，雙手遞到了蕭雨佳面前。蕭雨佳哭著推讓，“阿姨，不用了，我不缺錢，你拿著吧。”
老太太連羞帶愧，哭著搖頭。
“阿姨，你拿著吧，身上不能一點錢沒有”蕭雨佳也說不下去了。
老太太搖頭，之后跪了下來。
這錢拿著，生不如死！
蕭雨佳趕緊向一旁躲了半步，硬拉著把老太太攙了起來，“別，別！阿姨，我拿著！我拿著！”
這時候，口罩男也怕引起眾怒，在一旁眉頭緊鎖，卻不敢再出狂言。
老太太站起身，沖蕭雨佳和糖糖兩人鞠了一躬，又對華主任鞠了一躬，之后對所有的醫(yī)護(hù)人員，一起再鞠一躬，之后捂著臉，跟著口罩男轉(zhuǎn)身離去。
真正的掩面而去，沒臉見人了！
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現(xiàn)場所有人的心里都跟堵了塊大石頭似的，一方面是恨那戴口罩的男子，那人想必是老太太的親屬，九成是她兒子！如此對待親娘，天理不容！另一方面也是惱這老太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明知兒子做的不對，卻還要處處忍讓，處處遷就，落到這一步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感嘆歸感嘆，可是工作還得繼續(xù)，醫(yī)院還得運營，秋冬時分，正是流感多發(fā)的季節(jié)，下午來的人估計不會少。
被占了兩個多月的病床，終于騰了出來，蕭雨佳過去，先把那僅僅只吃了三兩口的盒飯倒掉，然后去撤換已經(jīng)餿了的床單。床單一抖，一張疊得板板整整的紙條掉了出來，若不是這紙張疊得規(guī)整，蕭雨佳還以為是廢紙呢，不過現(xiàn)在一看，這似乎是一封信。
老太太留下來的！
女孩心有所感，把紙條撿了起來，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幾行清秀的字跡。雖然寫字的手略有些顫抖，但可以看得出來，書寫者是有著不錯的文化底蘊的。
“留此筆墨，以作證明。本人患病實屬個人原因，到惠民醫(yī)院以來，受到醫(yī)護(hù)人員的悉心照顧，特此感謝。若本人因病去世，和醫(yī)院、醫(yī)生、護(hù)士全無半點關(guān)系，遺體愿捐給醫(yī)院作為教學(xué)研究之用，特此留言于后人。”
紙條上留下了筆跡，卻沒有留下姓名，落款地地方寫著年月日，上面按著一個鮮紅的手印。顯然是老太太怕自己出什么意外，家屬來醫(yī)院鬧，而特意留下的。
那紙張是從病歷上撕下來的，上面有幾個圓點，有褶皺的痕跡，像是被什么液體打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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