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死者之牢前，路奕和古書都有點小害怕，畢竟這大門要是關(guān)起來，就再難有機(jī)會重新打開了。
古書用魔法做了很多障礙物，確保就算刮起颶風(fēng)也不會讓門關(guān)上，他倆才敢走進(jìn)去。
踏進(jìn)第一步，恍如隔世的感覺彌漫而來，但這已經(jīng)不會讓路奕感到太過恐懼了。沿途，牢房里那些無惡不作的游獵者都被包成粽子，再沒有掙脫的希望了，也算死者之牢物盡其用。
“咱們隊伍的獄卒小姐呢？”
“在里頭，你看看就知道了。”
當(dāng)走到牢房最深處那一間，路奕嚇了一跳，這才知道他們究竟干了多大的工程……殘磚碎瓦、塵土枯泥，再加上被拆成條條的柵欄，把外面圍了起來。
如果只是這樣那還好，更可怕的是，一堆堆滿是灰塵瓷器碎片，外帶一個個瓦楞紙箱，泡沫塑料、讓這兒活脫像個垃圾處理廠。它們堆得像是座小山，讓這里充滿了詭異感。
“這些鬼東西，是從罅隙里出來的？”路奕問。
“當(dāng)然啦，哎，估計是來自某個時代，某個世界之中的某家工廠……或者倉庫什么的。”
作為同樣經(jīng)歷過罅隙洗禮的當(dāng)事人，路奕對這一地的碎瓷片產(chǎn)生了同情和認(rèn)同感，真是一言難盡。但現(xiàn)在該從實用的角度出發(fā)，探討下它們的作用。
“這些東西有用嗎？值錢嗎？”
“殼之世界的玻璃容器價格還行，但不怎么缺，要是精美的瓷器可能會缺……”
拿捏不定的古書扭過頭，把關(guān)在旁邊的游獵者叫醒，問了問如今的行情。抓到土著活口的好處就是這樣，想了解什么都很方便。
在它詢問行情，路奕沒見到本該在這里兢兢業(yè)業(yè)鑿墻的獄卒。
“獄卒小姐，你還在嗎？”
她沒辦法發(fā)聲，但碎片小山里傳出動靜。
一小會兒后，瓷片山里，突然一只人偶的小手伸了出來，活脫像是墳堆里的死者詐尸。原來她是被埋在了里面……路奕想了想，估計是挖著挖著，突然泥石流般的碎片把她淹沒了。
古書和路奕趕忙動手清理了一下，她總算是逃了出來，第一件事就是確認(rèn)身上那套雍容的喪服沒有出問題。
路奕打趣道：“你明明能自己出來的。”
“我擔(dān)心這些碎片很重要，亂動會弄壞。”她在墻上寫下小字回答。
“哈哈，本來就是壞的。”
另一邊，問完話的古書適時打斷了他倆，似乎帶來了好消息。
“嘿，太陽靴荒漠果然是個窮鄉(xiāng)僻壤，沒有專門搞生產(chǎn)容器的，都是各家燒點泥巴就湊合了，而貿(mào)易路線困難，不方便運來足夠的貨。也就是說，咱們可以用這堆碎片稍微賺點錢了。”
“那也得能復(fù)原它們吧？”
“曾經(jīng)美好的東西碎裂過，就無法恢復(fù)，這是世間鐵則。但變回和原本一模一樣的新品倒是可以，我有無痕的粘性魔法。唯一的問題是，我不擅長拼圖，你呢？”
魔法絕不是萬能的，路奕明白古書的意思。
雖然有辦法黏合碎片，但要從碎片山里拼出原本的器皿，這不是魔法能解決的。不知道這里有幾萬，甚至是幾十萬塊碎片……但稍微動了動腦子，路奕就想出了辦法。
“在我那時代，犯人是要動手干活的。”
“犯人？對，是個好主意，就這么辦。”
古書立刻向每個牢房里丟進(jìn)一大堆碎片，還有些無色的魔法膠水，以及用來涂抹的刷子。
解開這群人手上、嘴上的束縛后，古書威脅道：“不想死就趕緊給我干活，我要你們替我出力。”
一個個激昂的答案頓時吵雜了死者之牢：“要我干什么都行，說吧，要殺誰？”；“我可以往肚子里塞走私貨物，替你去賺錢！”；“黎明黃金是饒不了你們的……但管它呢，要我們干什么？”
“把那些碎片復(fù)原，粘起來！”
先是沉默，隨后這群人叫苦連天。他們一輩子都在干混賬事，可能更愿意拿著刀去和別人拼命，要干這種精細(xì)的手工活那簡直是災(zāi)難。
除此之外，望著邊緣鋒銳的碎片們，一個個念頭頓時在他們腦子里轉(zhuǎn)悠。
路奕敏銳地覺得這不行，稍微調(diào)整了下心態(tài)，便像獄卒一樣在狹長的通道里慢步，傳達(dá)著讓效率更高一些的方法。
“每拼對十個容器，就會給你們能生存一天的食物和水。”他刻意壓低的沉穩(wěn)聲調(diào)，在死者之牢內(nèi)回蕩，“如果不干活，也行，就來當(dāng)死靈法師的**試驗材料吧。”
他們鴉雀無聲，心中的雜念更是消除了。逃不了，就算用碎片自殺，尸體照樣會變成材料，靈魂根本無法被解放……
路奕又趁機(jī)追述道：“復(fù)原的越多、質(zhì)量越好，食物越豐富。也許，表現(xiàn)最好的人還能得到自由。”
不用再催促，這些誘惑已經(jīng)足夠，他們立刻興奮地開始干活。比起死，還是活著要好一些。
就算是這樣的窮鄉(xiāng)僻壤，陶瓷器皿也是不愁銷路的，哪怕村落里沒人要，也會有人商人買去運到附近的避難所來販賣。
如果真能按這個效率，每天可以復(fù)原出上百個器皿，足夠積累下一筆小錢，還可以換成用得上的物資。作為魔法師，對基礎(chǔ)材料也有著龐大的需求。
古書沒有贊揚路奕的嘴皮子，只是暗暗覺得，他也許很適合在殼之世界生存。
它默默和路奕回到了最深處，碎片山已經(jīng)少了一截。他們盡量撥開碎片，掃出一條路通向罅隙。
“那就是罅隙。”
路奕順著聲音看去——磚墻已經(jīng)被撕碎，其中透出一個深邃、漆黑、扭曲的洞穴。
它像是無數(shù)條不斷蠕動的觸手匯聚，又像空無一物般虛無。這就是罅隙，未知世界和殼之世界相連的單向通道。
路奕試著伸手上前，古書沒有阻止。但他的手碰到罅隙時，有種被婉拒的感覺，無論再怎么也無法向前，只能收回作罷。
“怎么沒東西出來了？”
“罅隙出東西沒有規(guī)律，純粹看緣分和運氣，當(dāng)然，越大的越有機(jī)會。”
路奕回味著那種感覺，又問：“那詩集呢？”
“嘿，在碎片里壓著。我看是本書模樣的玩意兒，可能真是詩集。”
一陣動靜后，獄卒主動鉆回碎片山里，倒是把幾本小冊子找了出來。她的心態(tài)始終很簡單，既然是一起逃獄的同伴，那就要盡力互相幫忙。把幾本冊子交到路奕手中后，獄卒對路奕的感謝很滿意，便高高興興扭頭回去繼續(xù)鑿墻了。
但路奕也只高興了一小會兒，他盯著手頭的幾本冊子，冷漠地看著古書。
“這是詩集嗎？”
“當(dāng)時掉出來的時候我沒看清，不是詩集嗎？”
路奕沒說什么，只是默默把用A4紙打印裝訂，標(biāo)題為《景德鎮(zhèn)瓷廠倉庫目錄》的冊子展示給了古書看。
還好這東西也不至于毫無作用，只要翻翻看，就知道碎片能拼出什么樣的瓷器，應(yīng)該能加快牢犯們的工作效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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