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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過再次來到壺蘆山的時候，已經是李鴻基做親的三日之后了。</p>
他本來就沒什么余財，加上為了李鴻基的事，在衙門上下打點，幾乎耗盡了他可憐的家產，又不好空著手來看望李鴻基，只好在鄰村偷了兩只老母雞，又去集市上買了二斤豬肉和兩樣糕點。</p>
看到李鴻基與高桂英粘在一起，李過有些緊張，高立功救下李鴻基，可是他給拉下水的，如果李鴻基偷上人家的小妹，他也有一定的責任，趁著高桂英出去的一小會，李過將他拉到一邊，“二叔……”又指了指高桂英，他可不希望李鴻基給他勾搭上了一個不明不白的嬸娘。</p>
況且李鴻基在高家養傷，吃高家的，用高家的，住高家的，要是再勾搭上人家的妹子，無論如何也是對不住人家的仁義了。</p>
“雙喜，”李鴻基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他尷尬地在頭發上抓了幾把，又訕訕地笑笑，這才說道：“我們已經做親了。”</p>
“做親？”李過霎時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點砸了腳背，腰身弓得像是大蝦，繞著李鴻基轉了整整一圈，方才停下，視線還是落在李鴻基的臉上，“二叔，那立功、一功他們，沒有趕你出門嗎？這樣吧，不用他們趕，我們自己回去，哎，我們能回哪兒去呢？村中常有不明身份的人出沒，不是縣衙的差官，就是艾詔的人！”</p>
“雙喜你說什么呢，”李鴻基只得給了他一個白眼，“立功他們為什么要趕我走？我和桂英做親，乃是立功親自做的媒。”</p>
“啊？二叔，你不是偷上的桂英……真的是立功做的媒？”李過壓低聲音，又看了看高桂英離開的方向，生怕她聽到似的。</p>
“當然不是，你把二叔當成什么人了？”李鴻基忽地一頓，“雙喜，你說什么？村中常有陌生的面孔出現？”</p>
“嗯，我看他們鬼頭鬼腦的，目標肯定是你，”李過雖然是游俠的性子，在當地也有些名氣，但要對上官府，或者艾詔那樣的鄉紳，他還沒這個膽量。</p>
“我知道了！”</p>
李鴻基本來就準備找艾詔復仇，娶了高桂英之后，睡在溫柔鄉中，這種復仇之心也就淡了，既然艾詔不肯放過他，那他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了斷。不過艾詔是當地的鄉紳大戶，家中庭院深深，出門在外時身邊少不得有許多護衛，不要說與他理論，就是說上一句話，怕也不是易事。</p>
“二叔的意思……”</p>
“雙喜，走，咱們進屋談，”李鴻基引著李過，來到他曾經居住的后屋西廂房，就是高一功的房子，又給他泡上一杯熱茶，“雙喜，你明天就下山，不過暫時別回家，先替二叔辦點事。”</p>
“什么事？”李過在方凳上就坐，又捧起熱茶暖手，看到李鴻基如此莊重，知道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p>
“去縣城，打聽一下艾詔的府邸，如果可能，再探聽一些艾詔的出行規律和平時的習慣。”這是李鴻基過去的想法，本來就快要忘了，但艾詔不放過他，只得重新拾起這個計劃，原本是準備自己去探聽，但現在還是逃犯身份，出行不便，正好李過來了，他在縣城也有一些熟人，做這些事再合適不過了。</p>
“二叔，你要做什么？”李過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連茶水潑到手上都不知道，“艾詔身邊護衛眾多，要想揍他一頓，恐怕很難脫身。”</p>
“既然艾詔不放過我，那我也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李鴻基悠悠道，聲音比外面的積雪還要冷凜，“沒有銀子，反正家也回不去了。”</p>
“二叔，你想好了，那艾詔可不是得閑之輩，”李過的頭上冒出密密的汗珠“聽說每次出門，身邊都有三五個護衛，一旦二叔失手，怕是連個救應都沒有了……”</p>
“雙喜，我現在身子不便，還不能自由出行，連這壺蘆山都出不去，一旦過了新元，天氣轉暖，積雪融化，我是必須要下山的，二叔不想連累你，你只要探聽到一些訊息就可，其余的事，我自己處理……現在城中怕是吃緊，打聽訊息有些困難，你要是為難，也沒關系，只要我身子完全好了，有的是時間。”</p>
“二叔說的什么話？”李過勃然而起，又擔心聲音太大，驚著高家的人，壓低聲音道：“只要二叔敢，我雙喜豈是怕事之人？”</p>
“雙喜，二叔……二叔真的不想連累你，”李鴻基幽幽地嘆口氣，“這次去找艾詔，無論結果如何，以后再李家站恐怕回不去了。”</p>
“怕什么？大不了落草為寇！”李過不顧茶水還燙著，猛地灌了一口，“真要落了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比起現在的生活，不知道要逍遙多少。”</p>
“落草？”李鴻基雖然對后世的歷史掌握得不夠精細，但大致的脈絡還是清楚的，“雙喜，也不用落草，此間事了，咱們可以去投軍。”</p>
“投軍？去哪里投軍？要是去了延綏，恐怕還會遇上艾詔的熟人，到時候少不得還要受那艾詔的鳥氣。”李過給李鴻基添上茶水，又將自己的茶杯添滿，“二叔打算去哪里？”</p>
“自然不能去延綏，”李鴻基依稀記得，在原來的歷史上，“他”去的乃是甘州，“要投軍自然越遠越好，去一個艾詔手腳夠不到的地方。”</p>
“二叔，我信你，”李過的神色一凜，像是下定了最后的決心，“反正二叔去哪我就去哪，我們還像小時候一樣，永不分離！”</p>
“好，二叔絕不會虧待你！”</p>
李鴻基伸出右手，李過將自己的右手搭上，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堅實有力。</p>
“鴻基，雙喜，你們在做什么？要比力氣去外面，當心將杯盤打翻了。”高桂英見李鴻基遲遲不歸房，只得來到后屋，恰好見到兩人握手的情形。</p>
“啊，對，我們是在比較氣力，”李鴻基哈哈一笑，順坡下驢，“雙喜想看看我的傷勢恢復得怎么樣了，沒大沒小，剛才還問我，瘡口尚未完全恢復，怎么做起親來，桂英，你說說，我瘡口復原了嗎？”</p>
“貧嘴！”高桂英面色一紅，向地上啐了一口，偷看著李過，見李過也是笑，臉上不禁更紅了，氣得用粉拳在李鴻基的胸口捶了兩下，“沒個正形的樣子！”</p>
李鴻基抓住她的小手，當著李過的面，放在嘴邊親了一口，“怕什么，雙喜雖然是我侄兒，但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一起生活，真個兄弟一般。”</p>
高桂英奮力抽出小手，又白了李鴻基一眼，“哪有你這樣當叔的？”</p>
李過見兩人鬧得差不多了，這才站起身，雙手抱拳，躬身一禮，“雙喜拜見嬸娘！”這算是他正式見禮了，高桂英雖然是李鴻基的偏房，但與李過，卻是長輩。</p>
“雙喜快坐下，不用客氣，都是自家人！”高桂英起初不習慣，有些忸怩作態，后來倒是適應了家庭主婦的角色，掙扎了一會，勉強受了半禮，“雙喜，這大雪天的，進山一趟不容易，難得你有心來看看鴻基，你們先坐，我去整些酒菜，一會兒喝杯酒暖暖身子！”</p>
“我就說嘛，你嬸娘為人不錯吧？我的眼光，雙喜這次是見到了吧？”李鴻基適時夸贊了一句，也不知是夸獎高桂英，還是他自己。</p>
“美得你！”高桂英有些受囧，身子一扭，紅著臉裊裊娜娜地出了西廂房，忙著酒菜去了。</p>
“二叔，了斷艾詔的事，嬸娘知道嗎？”李過見高桂英去得遠了，方才問道。</p>
“詳情還不知道，不過，你嬸娘乃是習武之人，應該不會阻止我，”李鴻基在木椅上端正身形，微微收縮瞳孔，“雙喜，此次回去，不要輕舉妄動，一切等我下山之后，再做定奪。”</p>
“二叔放心，我不會做那打草驚蛇之事，新元過后，估計在元宵節前，我會再來這壺蘆山。”</p>
“那樣最好，我這里也會做些準備，然后根據你探聽到的訊息，再從長計議，至于桂英，知道了也沒什么，她并不是膽小怕事之人，就是將來投軍，她也不是羈絆。”</p>
李鴻基想起后世的歷史，高桂英乃是出色的義軍將領，于投軍、謀反一道，應該不會反對，而且聽高立功的意思，新元之后，高家很可能就要投奔高迎祥了，那是做好了謀反的心里準備，高桂英作為高家的人，豈能獨自留守壺蘆山，難道等著官府來捉？</p>
李鴻基不肯投奔高迎祥，歸根到底，還是看不起他的流寇本色，如果不能占據一塊根據地，好不容易積攢的人氣，很可能一夜之間化為烏有，推到重來，長期在原地畫圈，但對于高家來說，除了投奔高迎祥一途，暫時實在沒什么好的去處，這也是他難以面對高立功的原因。</p>
“那就好。”李過見識過高家兄弟，特別是高一功，雖然還沒闖出名頭，但游俠的性子，與他倒有幾分對胃，高立功作為一家之主，雖然沉穩得多，但這次從牢獄中久了李鴻基，丟了工作不說，協助李鴻基脫逃，一旦官府追究起來，定會脫不了干系。</p>
現在的高家，與李家的境遇乃是十分相似，雖然不是逃犯，卻是逃犯脅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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