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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霧彌散在整個原野上，極薄極薄的，來自東方的霞光很容易就穿透這層霧氣，照射到西寧城墻上。</p>
李自成揉了揉有些發(fā)澀的雙眼，又是一個艷陽天。</p>
“大人，我們去吃些早點吧，一會還要會見指揮使大人。”何小米打著哈欠，昨夜興奮過頭，睡得很晚，不料大人要早起看日出，他實在有些困倦。</p>
“不忙，等看過日出再走。”李自成的目光，一直盯著遙遠的東方，直到一個霞紅色大圓盤從山坳里緩緩升起，萬道霞光跌入湟水，水面上頓時現出萬點金色的鱗片。</p>
他很想看看太陽從水面上升起的樣子，一縱一縱的，可惜湟水太過狹窄，根本沒有海上日出的那種奇觀。</p>
李自成帶著親兵們，在一個茶水點胡亂用了早點，然后直奔官衙。</p>
這一次會見的時候，趙峰倒是坐在正堂的主位，梁文成在側首作陪，鎮(zhèn)守太監(jiān)伍少陵壓根就沒有露面。</p>
李自成叩過頭，又將蒙古人的首級獻上，趙峰皺起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只說待查驗過后，再論功行賞。</p>
梁文成忽然插了句：“李百戶，這附近的牧民，無論是土人還是漢人，都是我們的人，是為朝廷放牧戰(zhàn)馬的。”</p>
“梁大人的意思……”李自成心道，難道梁文成以為老子殺良冒功？但自己沒做虧心事，也不用擔心梁文成暗中調查，再說現在有了伍少陵撐腰，也不害怕什么糧餉問題，“梁大人，屬下明白自己的職責，鎮(zhèn)守鎮(zhèn)海堡，乃至護衛(wèi)附近的百姓。”</p>
“知道就好！”梁文成也沒深究。</p>
李自成回到鎮(zhèn)海堡，李過與劉水山雙雙出迎，“大人！”</p>
“云山，雙喜，咱們進屋再說。”</p>
在大廳坐定，何小米給三人奉上茶水，便與馬有水等在外面伺候。</p>
“大人，此番去西寧，衛(wèi)里怎么說？”劉云水迫不及待了，自己這些新兵，剛剛來到鎮(zhèn)海堡，就能斬殺蒙古人立功，應該不會像上次那樣冷遇了。</p>
“收獲頗豐，但壓力同樣巨大，”李自成將回見伍少陵的事，原原本本通報了兩人，“云水，雙喜，你們都不是外人，你們說說看，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完成伍公公交代的任務？”</p>
李過的眼中升起一團迷霧，有了這些物資，他們算得上是真正的大明軍人了，他心中一直想加入盜賊的念頭，也就淡了些，“大人，我們就要大干一場？”</p>
“當然要大干了，”劉云水接過話頭，“如果不能完成伍公公交代的馬匹，今后的物資，恐怕就沒有什么指望了。”</p>
李自成輕笑，“水山的話，真是一針見血，如果不能在一個月內弄到五十匹戰(zhàn)馬，以后要想得到足額的糧餉，只怕比登天還難，”他咳嗽一聲，“大干自然要大干，咳，咳，你們現在的要務，還是練兵。”</p>
“大人，我能不是一直在練兵嗎？只要沒有出征任務的士兵，每天至少訓練半天。”劉云水對單純的練兵，早就沒了興致，血與火的戰(zhàn)場，倒是更適合他。</p>
“云水，西寧衛(wèi)撥付的物資，很快就會送到，與我們現有的裝備有很大的不同，鐵制長槍比白桿槍沉重得多，明光鎧也比皮甲要重，還有，現在的士兵，基本不會放箭，真要上了戰(zhàn)場，如何遠距離打擊蒙古人？上次我們搞的是偷襲，我們不可能永遠這樣，蒙古人吃過幾次虧，就會加強戒備，我們遲早會與蒙古人在戰(zhàn)場正面相遇，那時候，比拼的不僅是雙方的意志與死戰(zhàn)的決心，還要有戰(zhàn)斗能力。”</p>
“大人，屬下聽說，操訓場訓練不出強兵。”劉云水還是有些不甘。</p>
“云水說得也有道理，一支軍隊，只有走上戰(zhàn)場，經歷殺戮，漠視血腥，方有可能成為強軍，”李自成直視著劉云水的雙目，“但是，讓一只羊去撼動獅群，無論這只羊有多么堅強的意志，實際上也不會有多大的意義。”</p>
“大人，云水受教了！”劉云水雙手抱拳，李自成恭恭敬敬行了一禮。</p>
李自成擺手，這里是會議室，不用多禮，“云水，雙喜，你們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練兵，但也要隨時做好出征的準備，一旦王安平送來訊息，就是你們立功的時候，召之即來，來之能戰(zhàn)，戰(zhàn)之即勝……”</p>
“大人，屬下明白了！”</p>
“云水，雙喜，現在就是最好的練兵機會，平日訓練出的成果，隨時可能在戰(zhàn)場得到檢驗，而戰(zhàn)場積累的經驗，又能在練兵中得到加強，”李自成沉聲道：“新兵訓練時間短，我們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且戰(zhàn)且練。”</p>
“大人，蒙古人不是喜歡偷襲嗎？我們就陪他們好好玩玩。”李過也被劉云水說得血脈噴張。</p>
“偷襲，是我們當下的主要策略，我們沒有戰(zhàn)馬，士兵不會射箭，”李自成笑得有些陰郁，“但我們的士兵早晚要學會放箭，我們還要組建騎兵。”</p>
“大人，上次偷襲蒙古人的時候，不是得到數匹戰(zhàn)馬嗎？先讓士兵們練練！”李過自小見識過戰(zhàn)馬，知道戰(zhàn)馬在速度上的優(yōu)勢。</p>
“咳，咳，”劉云水不干了，“我說李總旗官，上次是我和大人出戰(zhàn)的，這些戰(zhàn)馬可輪不到你。”</p>
“你……”李過頓時無語，他看了眼李自成，欲言又止。</p>
“云水，才打了一次偷襲，就搞山頭主義了？”李自成狠狠剜了劉云水一眼，“上次打仗，你獨自能消滅所有的蒙古人？又是如何知道蒙古人在那片草地上放牧的？”</p>
“大人……”劉云水當然不敢搞什么山頭主義，李自成的意思，還是非常明白：打了勝仗，不是某一個人的功勞，盡管這人的功勞可能很突出。</p>
“勝利不是屬于某一個人，有兄弟們同心協力作戰(zhàn)，有兄弟們在危險的區(qū)域刺探敵情，又有兄弟們善后，所以，功勞應該屬于全軍，戰(zhàn)斗中的繳獲，屬于全軍，至于戰(zhàn)馬，應該給最需要的人，當然，立了功的將士，可以另行封賞，”李自成掃了眼劉云水、李過，“往后我要說再聽到這種同室操戈的話，軍律絕不容情。”</p>
“大人，屬下知錯了。”劉云水低下頭，再不敢正視李自成一眼。</p>
李自成余怒未息，“我們平時訓練的協同作戰(zhàn)，不僅是一個小旗的協同，更是一個總旗，乃至全軍的協同作戰(zhàn)，如果對自己的兄弟都不能信任，士兵們如何相信我們？又如何放心上戰(zhàn)場？”</p>
“大人，屬下……屬下糊涂，求大人責罰！”劉云水離座，跪倒在李自成的面前。</p>
李自成將他扶起，“云水的確錯了，但知錯能改，也是一條漢子，往后，我們全營的每一名士兵，不論職務高低，都是我們的兄弟，‘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在我們只有同心戮力，士兵才有戰(zhàn)斗力，才有可能在戰(zhàn)場打敗兇悍的蒙古騎兵，云水、雙喜，我們的對手，不僅有蒙古騎兵呀！”</p>
“大人，屬下之大該怎么做了！”回想李自成自罰十杖，劉云水覺得李自成的帶兵十分特別，具體的思路，他一時理不明白，但他知道，只要聽從大人的話，準沒錯。</p>
“大人，屬下記住了！”李過向李自成拱拱手，又轉向劉云水行了一禮，隨后問道：“這些戰(zhàn)馬，大人可有定奪？”</p>
“給王安平，”李自成見二人和好，目光也就和緩些，“你們說說，王安平那個小旗，為何最需要戰(zhàn)馬？”</p>
劉云水眼珠一轉，搶著道：“王安平乃是我們的游騎，活動在蒙古人的心臟，隨時可能遇上蒙古騎兵，而且，探得訊息，也要及時送回。”</p>
“云水說得不錯，蒙古人來去如風，又是散在廣闊的草原上、山谷之中，我們常常會失去他們的蹤跡，沒有游騎，別說打仗，連蒙古人的毛都摸不到，也許我們在找尋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鉆到我們屁股后面，所以這第一批戰(zhàn)馬，必須盡著王安平他們。”</p>
李自成見二人松了口氣，繼續(xù)道：“云水，雙喜，你們也別爭，等下次有了戰(zhàn)馬，再分配給你們，一個小旗一個小旗訓練，到時候如果訓練不出優(yōu)秀的騎兵，再拿你們問罪。”</p>
“大人放心，我們保準訓練出合格的騎兵。”劉云水、李過齊聲答道。</p>
“好了，在說說牛羊的事，云水，這件事辦得怎么樣了？”</p>
“大人放心這件事已經辦妥了，”劉云水頓時來了精神，右手揮動，差點將面前的茶水打翻，“牛羊已經交給了附近的百姓，說好了三七分成，無論是羊毛還是羊肉，我們七他們三。”</p>
“三七分成？”李自成盤算了一下，這些牛羊乃是白得，平時不用管理，卻能分得七成的收入，“這也太多了吧？百姓可是自愿？”</p>
“大人放心，屬下絕對沒有強迫他們，”劉云水盼著大眼睛一副無辜的樣子，“這些百姓又無田地耕種，閑著也是閑著，還能白得三成羊肉，他們歡喜還來不及呢！”</p>
“自愿就好，”李自成哈哈一笑，“明天上午，我親自去走訪這幾戶牧民，聽聽他們還有什么想法，如果能形成一種習慣，乃至穩(wěn)定的制度，咱們以后的牛羊，便全部交給他們放養(yǎn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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