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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當眾解釋道：“這些百姓，餓了很久，體質太弱，若是暴飲暴食，腸胃一時消化不了，那些饅頭就可能要了他們的性命。”</p>
這不是李自成聳人聽聞，二戰末期，盟軍將集中營中的戰俘釋放出來，好酒好肉讓他們吃個夠，結果一頓飯下來，死亡率超過五成，盟軍起初認為有人下毒，經過尸體解剖，醫生才給出答案：都是暴飲暴食惹的禍。</p>
兩個饅頭，加上兩碗面湯，對這些饑腸轆轆的百姓們來說，只能吃個大半飽，但石峽存糧不多，只能得到西寧再吃了，有了這些食物，他們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了。</p>
趁著百姓吃飯的時候，李自成問了高一功，方才知道這些百姓原本是依附高迎祥的，但老寨被曹文詔攻破后，士兵、百姓在官兵的打擊下失散了，這些百姓只得隨著高氏兄妹突圍出來，四處躲藏，堪堪保住性命。</p>
這些百姓中原本還有幾名士兵，但在饑餓的折磨下，已經和普通的百姓沒有任何區別了。</p>
“一功，你和桂英都在，那立功呢？”李自成與高立功的感情更深一些，如果不是去壺蘆山避難，他壓根就沒見過高桂英和高一功。</p>
“大哥……大哥為了掩護我們突圍，恐怕……恐怕兇多吉少了……”高一功略微有些放#蕩的臉上，霎時布上一層陰云。</p>
李自成只得安慰道：“這……立功吉人自有天相，一功不用擔心，我會著人去陜西尋找。”</p>
高一功搖搖頭，似乎不相信他大哥還活著，連大嫂劉氏也在戰亂中失去了蹤跡。</p>
李自成趕忙轉換話題，“曹文詔的軍隊究竟怎么樣？”西寧與陜西，只是隔著黃河，萬一朝廷派大軍，甚至就是曹文詔的軍隊來攻打，先要了解一下可能的對手。</p>
“這個曹文詔，實在厲害，”高一功的眼中滿是恐懼，“他用的是關寧騎兵，兄弟們要是迎上去，只有死路一條，若是逃跑，兩條腿的人又豈能跑得過四條腿的畜生？他們同樣從后面追殺，哎……弟兄們都是用生命阻擋，才勉強沖出這些士兵百姓……”</p>
“關寧騎兵？”李自成心中一驚，聽這個名字就知道，關寧騎兵一向在遼東與韃子對峙，是大明戰斗力最強的軍隊，他們比韃子可能差些，但與這些陜西的盜賊相比，那是“殺雞用了宰牛刀”，看來為了剿滅陜西的盜賊，朝廷是下了血本了，“曹文詔有多少關寧騎兵？”</p>
“大約有一千騎，人數雖然不多，但借助馬匹的優勢，戰斗力極為強悍，往往一次沖鋒，就能攻破我們的陣勢，接著就是在后面追殺……可憐了那些兄弟，他們也是實在沒有活路才參加造反的，沒想到死得更快……”</p>
“一千騎兵？”李自成盤算了一下，自己這方面的騎兵，除了自己的親兵，都是集中在劉云水部和李過部，劉云水的騎兵剛夠二百，而李過部還不到一百五十。</p>
若是遇上曹文詔的騎兵，無論是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不是他的對手，這還只是關寧騎兵的一部分，若是朝廷全力攻打西寧……</p>
李自成沉思片刻，忽地有了新的主意，“一功，今后有什么打算？還要去追尋闖王嗎？”</p>
“還能有什么法子？不追隨舅父，就只能餓死，”高一功嘆口氣，將碗中的面湯一口干了，“不過，追隨舅父，恐怕也是個死，只是不知道哪一天會輪到自己而已。”</p>
李自成心中一動，悠悠道：“一功是否愿意留在西寧？”</p>
“西寧？”高一功眨了眨雙眼，“聽吳二毛說，自成現在是西寧的千戶，屬下應該有不少士兵吧？”</p>
“士兵倒是沒多少，不過，只要一功肯留下，總有你的一口飯吃。”</p>
“留下？”高一功有些遲疑，不知道腦子里想些什么，最后卻是道：“那二姐……”</p>
“一功你這個傻瓜，你二姐是我的婆姨，自然是隨我留在西寧，難道還要隨著你們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p>
那邊高桂英聽到了此話，面上不覺一紅，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喜悅，只訕訕道：“一功，留下來吧，在西寧，我們也好有個照應？”</p>
“那我就留下？”高一功咧嘴一笑，“既然二姐說了，我敢不聽命嗎？”</p>
“德性！”高桂英白了他一眼，“自成擔著干系給你找口飯吃，也不知道謝謝人家？”</p>
“多謝自成！更多謝二姐！”高一功拱起雙手，向兩人各行了一禮，又道：“二姐，如今可要沾你的光了。”</p>
高桂英立時拋給他一雙目劍，小臉微紅著，既害羞，心中也有些得意，偷偷瞄了李自成一眼，見他正望著自己傻笑，面上不覺更紅了，結果卻是將怒氣發泄在高一功身上，“以后你要是敢胡亂惹事，就是自成繞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p>
高一功不敢惹他二姐，便沖著李自成一眨眼，道：“自成，不知道你今后如何過日子……”</p>
高桂英大怒，飛起一腳，奔高一功大腿飛去，口中卻是罵道：“沒大沒小的東西，自成也是你叫的……”</p>
高一功避開他姐的神仙腳，沒好氣地道：“是，是，叫姐夫！”</p>
“在公開場合，要叫‘大人’，你沒聽到士兵們的稱呼呀？”高桂英沒好氣地道。</p>
“是，叫大人，”高一功一邊注視著他姐的腿腳，口中嘟嚕著，“這才剛見著大人，就這么折磨自己的兄弟……”</p>
高桂英面上兇惡，心中卻是不忍，見高一功一副哀怨的模樣，本想再罵兩句，卻是生生咽了下了話語。</p>
李自成笑道：“都別鬧了，一功，你可愿意待在軍隊？我的屬下，都是軍紀嚴明的士兵，你可要想好了！”</p>
“軍隊？大人，除了軍隊，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在闖王那兒，就是一名小旗官……”</p>
李自成知道，在后世的歷史上，高一功乃是一員猛將，也許在謀略上與所欠缺，但殺伐果斷、勇敢，甚至能沖在第一線，應該適合做騎兵，正好李過的第二百戶正在募兵，就讓高一功去他的屬下，他們原本的關系就不錯。</p>
李自成微微點頭，半響方道：“一功，這些百姓，將來還會回到陜西嗎？”</p>
“大人，他們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土地，如今尚屬反賊一伙，若是回到陜西豈不成了曹文詔的軍功？求大人一并收下他們吧，只要能賞口飯吃！”</p>
“在這亂世中，要想生存下去，當兵是一條極好的道路，雖然在戰斗也會有傷亡，總好過活活餓死，”李自成頓了一頓，又道：“一功，你能從他們當中招募百余士兵嗎？”</p>
“這當然可以，就是將他們全部招募過來，也沒問題。”</p>
“當兵自然不僅是為了吃飯，我說了，我這是正規的士兵，須得嚴格遵守軍紀，這個以后再說，”李自成看了眼百姓，發現他們壯丁極多，老人和孩子很少，真正缺乏勞動能力的，估計不足一成，隧道：“也不用全部當兵，否則誰養活他們的家眷？”</p>
“……”</p>
“一功，你將這些百姓簡單分類，若是沒有家眷，又能遵守軍紀的，全部募兵；有兄弟數人者暫時募一人為兵；若是有家眷又是獨子者，暫時不用募兵。”</p>
“是，大人，”高一功立時明白了李自成募兵的原則，顯然與舅父不一樣，“那其余的百姓呢？”</p>
“其余的百姓，先帶入西寧，我會著人給他們分配土地，按照親近關系，分為三到四個村落，就住在西寧城外吧，現在已經過了寒冬季節，暫時就住在帳篷了，我會盡快給他們搭建房屋。”</p>
“是，大人！”</p>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這些百姓要想步行入西寧，今日肯定來不及了，李自成便讓高一功留下來，陪著這些百姓在石峽外搭建帳篷，明日一早再趕赴西寧。</p>
李自成與高桂英共乘一騎，在親兵的簇擁下，先行返回西寧。</p>
宋玉蓮已經知道高桂英的身份，事先將自己住處左側的空房清理出來，又精心布置一番，準備用做她和蝶兒的臥房。</p>
在她的心目中，高桂英是李自成的正妻，自然是要占據中間的臥房。</p>
李自成看著整理一新那間臥房，心中一動，道：“蓮兒、蝶兒，你們今晚還住原來的房子，這清掃出來的房子，就留給桂英吧！”</p>
嚴格說來，高桂英并不是他的正妻，當時在壺蘆山娶高桂英時，因為家中還有韓金兒，所以說好了是妾，但現在韓金兒已死，高桂英作為共患難、又是最早過門的妾室，是最有可能作為成為正妻的。</p>
不過，李自成現在的身份，已經與當日在壺蘆山落難時不可同日而語，而且還有了孫夢潔、陳秋蝶、宋玉蓮等女人，如果高桂英沒有足夠的度量，便難以勝任正妻之職。</p>
今晚，李自成要先觀測觀測，所以暫時讓高桂英住在左側的東廂房。</p>
宋玉蓮滿心詫異，這中間的屋子，無論是出于中心的位置，還是附屬功能齊全的餐堂等，都是正妻應該享受的，大人這是怎么了？</p>
“蓮兒，你是管家婆，暫時住在原來的屋子，做飯什么的，也會便利些，”李自成自然不會讓新來的高桂英去做飯，“快去做飯，我帶桂英去臥房中看看。”</p>
宋玉蓮心中雖有疑問，卻是不敢再問，忙答道：“大人放心，晚飯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馬上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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