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陸一偉根據(jù)小雨的意愿去了麥當勞，一家人其樂融融，好不快活。在回去的路上，正好路過一家照相館，陸一偉提議照相，得到李淑曼和小雨的支持。
單人照，雙人照，全家福一通拍下來，唯獨沒有拍陸一偉和李淑曼的合影。陸一偉心存芥蒂，李淑曼也有自知之明。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不知不覺已經(jīng)下午兩點多，小雨該去學校了。把小雨送去學校，陸一偉和李淑曼一言不發(fā)回到了住所。
陸一偉沒有上樓，想了半天才道：“淑曼，你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別舍不得花錢，我說過會負擔你們所有的開支，我說到做到。”
李淑曼盯著腳尖緩慢抬起頭，眼神憂郁，一臉不舍，道：“要是小雨晚上回來后問起你，我怎么回答？”
“這……”陸一偉一時答不上來，顯得有些局促。
“好了，你走吧，路上慢點開車。”李淑曼不想給陸一偉心理上造成太大負擔，只好錯開話題道。
“那……那我走了啊。”陸一偉同樣有些戀戀不舍，可這終究是一個臨時站臺。
李淑曼看著陸一偉開車遠去，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打濕了那根充滿愛意的黃金項鏈。回到家中，李淑曼看到陸一偉替換下來的衣服沒有帶走，抱著留有體香的外套使勁嗅了起來。
路上，陸一偉給李淑曼發(fā)了條短信：“我給你在臥室的枕頭下留了000元，錢不多，夠你們花一陣子。”
李淑曼看到這條短信，迅速跑進臥室，往枕頭底下一摸，果然有一沓子錢。她拿去手機回道：“我和女兒都想你。”
陸一偉看了短信，沒有回應。
回到南陽縣，時間還早，陸一偉直接去了辦公室。他到張志遠門口聽了下，里面沒有動靜，再往樓底下看了眼，不見車子，他隨即給司機郭凱發(fā)了條短信，詢問情況。
小郭很快就回了過來：“還在北州，估計明天才能回去，你自由活動吧。”
陸一偉一顆心落地，好在張志遠沒有回來。他泡了杯茶，坐在沙發(fā)上仔細把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縷了一遍，一連串疑問百思不得其解。
市委書記田春秋為什么突然要來？康棟與他又是什么關(guān)系？康棟的背景又是什么？張志遠回市里去干什么了？
正當陸一偉苦思冥想的時候，后勤科科長高大寬敲門進來了。依然是一副大餅臉，讓人說不出討厭，也總不會喜歡。
高大寬笑嘻嘻地道：“陸主任回來了？”
“嗯，我出去了一趟。”陸一偉隨口答道。
高大寬進入主題，拿著一沓條子遞給陸一偉道：“麻煩陸主任簽個字。”
陸一偉接過條子翻看起來，發(fā)現(xiàn)是縣委辦主任董國平在江東市為市委田書記午宴采購的單目，高達10萬余元。再往后看，沒送出去的煙酒都赫然出現(xiàn)在單目上。陸一偉眉頭一蹙道：“煙酒不是沒送出去嗎？怎么還出現(xiàn)在上面？”
高大寬道：“董主任說了，這東西都是新買的，又退不回去，反正招待所也需要，就留了下來。”
“這個字我不能簽！”陸一偉把條子丟給高大寬道：“按照相關(guān)規(guī)定，我只能簽不超過5萬元的單子，這數(shù)目太大了，你還是去找蔡主任吧。”
“蔡主任說讓找您……”高大寬諾諾道。
“哦。”陸一偉感覺到一股濃濃的火藥味，道：“這樣吧，你讓招待所馬經(jīng)理找蔡主任吧，按照程序，這應該開會研究討論。”這個燙手的山芋陸一偉無論如何不肯接。姑且不說能不能報得了，只要誰在上面簽字都要擔一定責任。萬一將來一審計，上面黑紙白字簽得你的名字，別人才不會聽你說當初是什么情況。
高大寬依然堅持道：“陸主任，這是康書記同意了的，您看……”
“哦。”陸一偉道：“要不這樣，你讓董主任簽個字，我就簽，行吧？”
“行……吧。”高大寬見陸一偉語氣堅定，也不好多說什么。然后又從包里拿出另外幾張條子遞給去道：“陸主任，田縣長宿舍新安裝了臺空調(diào)，又買了臺電腦，您簽個字。”
陸一偉掃一了眼道：“領(lǐng)導們的后勤服務不是事務管理局管嗎？這么又弄到政府辦了？”
高大寬道：“這事確實是應該機關(guān)事務管理局管，可杜局長說，他們經(jīng)費緊張，何況這種項目不好報，他希望走了招待所的賬。”
按照南陽縣財務報銷規(guī)定，凡是涉及大宗款項，必須經(jīng)由主管領(lǐng)導簽字才能報銷。而招待所的賬務最為靈活，吃飯買菜煙酒這些項目都有相當大的彈性，只要不超過財政預算，都可以順理成章通過財務審查關(guān)。即便將來審計，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縣領(lǐng)導供應的煙酒茶基本上都是走招待所。
時間長了，一些領(lǐng)導不滿足于煙酒茶，其他一些項目都想從招待所走，甚至給自己家里添置了東西，都用變通的手段想方設法報銷咯，這種隱蔽的卡口，成了某些領(lǐng)導干部的“提款機”。
當然，還有另一種手段，就是所謂的“小金庫”。小金庫是指財政預算外的，由自己單位通過其他各種渠道獲得的資金，一般情況下都是找企業(yè)要的“贊助費”。好比說國土局，手底下管著煤礦，那個煤礦不是巴結(jié)地往上送“贊助”，要是碰上有良知的領(lǐng)導，從企業(yè)要上錢，進入局金庫，年底了給職工們發(fā)點福利。要是遇上貪婪的領(lǐng)導，基本上都進了自己口袋。
小金庫不同于“行賄”，是由正規(guī)手續(xù)的，具有極強的隱蔽性和迷惑性。當然，這筆錢如何分配，還不是由領(lǐng)導一個人說了算？
像政府辦這種靠財政撥款的單位，基本上沒有任何創(chuàng)收。不過，各大企業(yè)為了討好領(lǐng)導，每年都會或多或少“贊助”一點，積少成多，自然就成了自家的“小金庫”。“小金庫”鑰匙歸政府辦主任蔡建國所有，除了給職工發(fā)點福利，其余的做了什么，一概不知。
高大寬口中的田縣長，是常務副縣長田國華。自從上次政府常務會，把自己分管的煤礦安全劃給白玉新后，就一肚子不滿。陸一偉不想得罪這位大爺，道：“你把條子擱下吧，待會我去找找蔡主任。”
高大寬還兼任著政府辦的會計，所以與蔡建國走得比較近。可以說，他今天來陸一偉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蔡建國點頭允許的，甚至是蔡建國安排的。他道：“也行吧。”然后又拿出一個條子遞過去道：“這是上個月臨時工的工資明細，您看看。”
陸一偉翻看了下，縣領(lǐng)導的司機每人每月400元，外加500元出車補助，比自己的工資都多；通勤司機、交通員、外勤人員統(tǒng)一都是00元。對于這份明細陸一偉沒有任何意見，拿起筆簽下了“同意”二字，又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是這個月的燃油費和車輛維修費，您再過目一下。”高大寬遞了過去。
政府辦共有八輛車，除去領(lǐng)導的四輛車外，還有四輛通勤車，兩輛小轎車，兩輛中巴車。小轎車供日常辦公使用，中巴車一般是外出活動和統(tǒng)一下鄉(xiāng)集體活動才用，平時就放在車庫里。陸一偉看了一眼，數(shù)目不算太多，沒有多說就簽了字。
所有的事情都弄完后，陸一偉蓋上筆帽道：“白縣長找了個司機，叫顧桐，我隨后讓他找你，按領(lǐng)導的司機工資發(fā)，從這個月算起。”
“好嘞！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高大寬笑呵呵地道。
陸一偉從抽屜里取出兩包煙丟給高大寬，道：“朋友給我的，你拿去抽個稀罕。”
高大寬接過煙像寶似的看了看自己沒見過的外國煙，嘻嘻一笑道：“謝謝陸主任了。”
“對了，昨天我從東瓦村拉來0箱蘋果，除了給領(lǐng)導帶走的，還剩下不少放在招待所，待會你去接手過來，給大家發(fā)了吧。”陸一偉大方地道。東西雖輕，也是一種籠絡人心的小手段。
“那真是謝謝陸主任了，同事們聽后肯定會高興的。”高大寬喜上眉梢，不時地來了一句：“陸主任，這蘋果按什么賬目走？”
“哦，這就不要走賬了，我自己掏腰包就行了，不值幾個錢，算我給大家拉來的‘贊助’。”陸一偉道。
“那怎么能行？算下來也有不少錢吧，陸主任，你要放心我來給你做賬，就按福利走。”高大寬巴結(jié)道。
“真不用了。”陸一偉拒絕了高大寬的好意。自己剛進政府辦，對一些人還不了解，誰知道是不是對方給自己下的套？還是小心為好。何況他也沒打算在這小錢上做文章，傳出去，還不夠丟人的。
但凡做大事的人，從來不會在這小打小鬧上面做文章。可總有一些人，說高不高，說低不低，想方設法占公家的小便宜。有的人為了省水，星期天到單位洗衣服被罩；有的人下班時把茶杯、煙灰缸、報紙、稿紙、鋼筆等小東西順手裝進包里，拿回家補貼家用；有的為了節(jié)省自己的電話費，不遠萬里冒著酷暑和嚴寒，拖家?guī)Э诓鋯挝坏墓秒娫挘挥械臑榱斯?jié)省自家的口糧，寧愿在食堂吃難吃的免費午餐，臨走時還要打包給家里人帶回去；還有的甚至把電視機都乘著沒人拿回去與家里對調(diào)……為了占這點小便宜，可謂是煞費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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