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克成剛打完，又進(jìn)來電話了。肖志良一開始沒聽出對方是誰，經(jīng)過對方自我介紹后，才得知對方是省委宣傳部副部長范榮奎。

    這個級別的官可就大了，比自己高出兩個頭，肖志良謙虛地問好。

    對方同樣是一件事，措詞更為直接。范春芳是他女兒，一個未婚的單身女孩在鄉(xiāng)鎮(zhèn)實在不體面，希望肖志良予以照顧，無論如何推薦范春芳。

    肖志良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范春芳是誰，竟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都怪他平時工作不細(xì)致，有這樣好的資源不加以利用，實在大意。

    電話里頭，肖志良磕頭搗蒜答應(yīng)對方，一定推薦范春芳。

    得！一下子來了四個大爺，那個都不敢得罪。到底該推薦誰呢？如果按照心里想，他肯定推薦陸一偉，可現(xiàn)在的局勢不容樂觀啊，這下把他給難住了。

    而此時的陸一偉已經(jīng)驅(qū)車來了北州市，他打算見一面常務(wù)副市長蘇啟明。文件上的程序，要求縣里推薦，市里審核，也就是說縣里推薦上你了，市里不一定能通過。為了保險起見，陸一偉打算求助蘇啟明。

    蘇啟明雖沒有能力，但位至常務(wù)副市長，話語權(quán)總歸有的。

    在辦公室見到了蘇啟明。

    蘇啟明和從前一樣，對陸一偉格外熱情。匆忙將要見面談事的人打發(fā)走，把門反鎖與其聊天。聽聞陸一偉有此想法，他當(dāng)即拍板，高興地道：“這是好事啊，我絕對支持。”說著，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打給市委副書記韓洪剛。電話里，蘇啟明語氣婉轉(zhuǎn)，一再叮囑對方一定要推薦上。

    掛掉電話，蘇啟明拍著桌子興奮地道：“好了，這事成了，剛才你也聽到了，老韓答應(yīng)了。老韓這人不錯，一般答應(yīng)了的事都能辦到，何況這小事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你放心，這事我會跟進(jìn)的。如果需要，我直接找秦書記說。”

    陸一偉沒想到蘇啟明對自己如此熱忱，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中午，蘇啟明又刻意將陸一偉留下，叫著市委組織部的部長、副部長吃了頓飯。對方聽聞，拍著胸脯滿口答應(yīng)，讓陸一偉回家安心等通知吧。

    有了雙保險，陸一偉心里踏實了許多。他想在第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張志遠(yuǎn)，可連續(xù)打了兩三個，對方始終無法接聽。

    盡管有中意的人，該走的程序還得走。以縣委辦的名義發(fā)文到各個機(jī)關(guān)鄉(xiāng)鎮(zhèn)，要求符合條件的人積極報名參加。這些天，各單位陸陸續(xù)續(xù)報上來十幾個，名單拿到肖志良辦公桌上，愁得他心口直痛。

    經(jīng)過他再三思量，那位大爺都不能得罪，干脆來個民主推薦吧，這樣相對公平。即便是民主推薦，他還是希望將范春芳推薦上去。她老子現(xiàn)在是個副部長，萬一將來那一天成了某個市的封疆大吏，又恰好管著自己，要是得罪了他，好日子倒頭了。

    他首先做馬菲菲的思想工作。經(jīng)過一番口舌勸說，馬菲菲勉強(qiáng)同意了其想法。石曉曼與這次培訓(xùn)班就此擦肩而過。

    緊接著，他挨個與各個常委談了話，將自己的意思側(cè)面透露一點。但凡聰明之人，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

    常委會如期舉行。因陸一偉作為被推薦人回避。

    會上，縣委副書記馬菲菲將每個人的情況都介紹了下，而肖志良一言不發(fā)。有了先前的準(zhǔn)備工作，會上說再多也無用。肖志良有自己的小九九，既然上頭的都是大爺，那就來個民主推薦。即便是那個人推薦不上，這不能怪我，是別人不投他的票。

    另外，他心里盤算著，何小天的票絕對不會高，甚至沒人給他投票。此人心術(shù)不正，心眼不好，盡管沒有親身經(jīng)歷，但耳濡目染，也知道他是個什么東西。

    陸一偉的票也不會太高。雖然有一定群眾基礎(chǔ)，但這是常委會，一切失靈。要知道，有四五個常委對其不滿意，估計連半數(shù)都過不了。

    至于石曉曼，馬菲菲為其活動了下，但她畢竟是個女人，熟知度不高，平時缺乏溝通交流，臨時抱佛腳，為時已晚。

    果不其然，第一輪淘汰投票結(jié)果不出意外，何小天真就一票都沒有，范春芳穩(wěn)居第一，陸一偉出其不意地到了第三。看來，做思想工作還是起作用的。按照規(guī)則，一比三再次推薦一名，陸一偉剛好符合條件。

    然而，讓肖志良想不到的是，第二輪的投票結(jié)果完全超出了他的預(yù)期，陸一偉居然得了八票，位居第一。而范春芳只有兩票。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十一個常委里，除去陸一偉，再除去自己填的票，還有個可能是廖閔元的，剩余的全都投給了陸一偉。第二名沒有一票。

    肖志良看到這個結(jié)果慌了，他沒想到陸一偉竟有如此大的號召力，是自己做思想工作不到位，還是他們故意為之？為了不避免出亂，肖志良立馬停止會議，緊急商討對策。

    他先找到楊德榮詢問情況。

    楊德榮絲毫不避諱地告訴肖志良，他的票投給了陸一偉。

    “為什么？”肖志良惱怒地道。

    楊德榮冷靜地道：“不為什么，陸一偉符合條件，而且在工作中做出了突出貢獻(xiàn)，那個范春芳又做出了什么？我又不認(rèn)得她。”

    楊德榮的態(tài)度讓肖志良很是吃驚。當(dāng)初，面目猙獰地在自己面前斥責(zé)陸一偉，今天可倒好，居然替他說好話，這變化也太快了吧。

    肖志良道：“我不管你說什么，這是政治任務(wù)，必須完成。上頭明確指示了的。”

    楊德榮的回答也干脆，道：“既然上頭已經(jīng)明確指示了，那你內(nèi)定了就行了，干嘛多此一舉搞什么民主投票？如果要搞，那我就要表達(dá)真實想法。即便是再次投，我依然投給陸一偉。”說完，起身離去。

    楊德榮真有那么好心嗎？其實他這是和肖志良唱對臺戲。自從他來后，將縣委縣府的事大包大攬，他這個縣長成了擺設(shè)，心里能不氣憤嗎，正好借此發(fā)泄下心中的不滿。

    緊接著，肖志良將馬菲菲叫到了辦公室。

    馬菲菲也是直爽的人，承認(rèn)將票投給了陸一偉。問起為什么，馬菲菲道：“經(jīng)調(diào)查，范春芳的基層工作經(jīng)驗不夠，毛算三年，實際只有兩年多一點。如果按照上級文件，只能淘汰她了。即便是到了市里，照樣被刷下來。”

    肖志良火了，拍著桌子道：“那會前你怎么不說？”

    馬菲菲道：“因為我在開會前才接到舉報電話，隨即讓閆部長查了下，確實如此。不信你看。”說著，把范春芳的履歷放到肖志良面前。

    肖志良才無心看這些，直接下命令道：“待會還要重新投票，希望你保持政治覺悟，與縣委保持高度一致。”

    馬菲菲沒說什么，起身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位談話，就有點搞笑了。廖閔元一口咬定自己投給了范春芳，而武裝部長楊寶剛也說投給了此人，這就奇怪了，到底是誰在說謊？

    到底是誰投的，肖志良心里一清二楚，不愿意當(dāng)面戳穿而已。事情弄成了這個樣子，簡直讓他抓狂。如果頂住壓力推薦范春芳，不見得能通過。如果繞開常委會私自決定，又會引來是非口舌。更要命的是，指揮系統(tǒng)失靈，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經(jīng)過深思熟慮，肖志良草草結(jié)束會議，至于何時再開，暫定。

    陸一偉得知這一結(jié)果后，心里很是感動。不管投票的人是出于何種目的，最起碼還惦記著他。即便是沒推薦上，他也問心無愧。然而，他真的需要這次機(jī)會。

    當(dāng)他得知范春芳的來歷后，異常吃驚。在自己面前，她從來沒提及她的家庭，沒想到隱藏得如此深，大出所外。與自己曾經(jīng)的下屬競爭，滋味可想而知。另外，他也隱約感覺到了，以自己的實力與范春芳的家世抗衡，難以抗衡。現(xiàn)在，他唯一抱希望的，就是肖志良的最終決定。

    陸一偉本想找范春芳談一談，可又放棄了這個念頭。見面說什么，讓對方放棄？不太現(xiàn)實。人家畢竟是城里人，又是單身，或許她比自己更珍惜這次機(jī)會。如果讓他放棄，又有些不甘心。

    就在陸一偉猶豫不決時，范春芳居然主動找上了門。

    范春芳說，她愿意放棄這次機(jī)會。真到了這個時刻，陸一偉心軟了。他咬著牙道：“春芳，我是土生土長的南陽人，即便是這次推薦不上也有退路。而你不同，錯過這次機(jī)會很難再爭取得到，不排除你用非常手段，但我還是決定讓給你。”

    兩人爭來爭去，到最后也沒爭出個結(jié)果。

    兩天后，肖志良做出了個折中的決定，將兩人一同報了上去。這步棋走的非常巧妙。盡管上頭說只要一個名額，但他實在不想得罪人，把這個皮球踢給市里，至于選擇誰那是你們的事，我這邊算是金蟬脫殼了。然而，這步棋又走得非常危險。如果說嚴(yán)重點就是違反原則，不尊重上級的指示精神。具體走得好不好，一切由上級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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