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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漢 正文 第十七章 何如沂水舞雩人(繼續(xù)大章提前還債)

作者/榴彈怕水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沂水最美的時候無外乎就是暮春、盛秋二季了。

    不過,由于孔子和曾子當(dāng)年的一段師生對話,沂水的暮春時節(jié)不免被儒家美化到了一種政治理想主義的地步,以至于被形式化的春游、沐浴所充塞,反而給人一種束縛的感覺……倒是盛秋時節(jié),正所謂一江秋色天水碧,百里煙波浩氣存,顯得別有一番風(fēng)味,所以經(jīng)常有人浮舟賞秋。

    當(dāng)然了,這都是表象。

    孔子和曾子之所以推崇暮春,后來的人之所以感念盛秋景色,本質(zhì)上是因為春耕、秋收這兩個農(nóng)忙時節(jié)剛剛過去,農(nóng)業(yè)社會的人們終于有了一絲空閑,而恰好此時天氣不冷不熱,正適合出門游玩,所以可以感時慨懷,稍作放松罷了。

    換言之,景由人生,孔子、曾子對暮春時節(jié)沂水沐浴的推崇本質(zhì)上是對一個農(nóng)業(yè)社會的穩(wěn)定運行的推崇,人們在盛秋時節(jié)的好心情本質(zhì)上來源于秋收所帶來的安全感,這都是有跡可循的。

    那么,如果戰(zhàn)爭來了呢?如果戰(zhàn)爭在這個時間段來到了沂水畔呢?

    建安六年的青徐一帶,秋收時節(jié)卻忽然遭遇到了秋澇,整個青徐地帶大面積減產(chǎn)已成既定事實。然而,就在這個讓所有人憂心忡忡的秋收之后,沂水流域不待給人喘息的時機,便即刻爆發(fā)了一場近小十萬人級別的戰(zhàn)役——原本以自保為主、割據(jù)瑯琊的青徐豪霸們,在臧霸的帶領(lǐng)下,在河北靖安臺副使郭嘉的推動下,聚集了五萬兵馬南下郯城,正式以河北方面的軍事序列參戰(zhàn)。

    然而,中原聯(lián)軍五位前線指揮官之一,最年輕的徐州方面主帥周瑜,卻顯示出了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戰(zhàn)術(shù)素養(yǎng),一招海軍入河,隔斷沂、沭,簡直給人一種天外飛仙的感覺。

    五萬瑯琊兵甫一南下,便被困死在狹窄的沂水、沭水之間,就好像這一切根本就是周公瑾的陷阱一般。

    “足下為何要跑啊?”

    大早上的,郭嘉從沂水中洗完腳上來,卻是先目送五艘徐州水軍的尖頭海船從河中心緩緩向北駛?cè)ィ讲诺派掀ぢ模贿呁律隙鴣硪贿呎l(fā)問。

    而其人身后,那些監(jiān)視陸上營地的徐州海船再往后,沂水對岸西北方向,幾十里外開外的繒山正在薄霧之中若隱若現(xiàn)。

    “我……俺……”被捆縛著的一名東莞軍官跪在坡前,眼看著郭嘉從他身側(cè)走過,卻一直哭喪著臉,許久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知道軍法嗎?”郭嘉坐到小坡上的馬扎上,微微嘆了口氣。

    這下子,這名軍官愈發(fā)恐懼起來,以至于全身哆嗦,但不知道是不是物極必反,其人到底是咬牙說出了一句完整話來:“郭大使,我、我不是存心想跑的,但如今軍中傳言,糧食已經(jīng)不足三日堪用,而沂水又過不去,開陽也早沒了,所以屬下才起了回東莞的心思……”

    “回東莞后呢?”郭嘉坐下后開始放下自己的褲腿。

    “屬下……”

    “河北軍法,逃兵殺無赦,軍官還要牽累其部屬轉(zhuǎn)為敢死陪隸,你知道嗎?”郭奉孝終于正眼看了對方一下。“你是我任命千石別部司馬,你知道這么一逃要牽累多少人嗎?”

    這名軍官,也就是當(dāng)日昌豨營前的巡邏軍官,后來被任命為別部司馬來穩(wěn)定局勢的那名昌豨舊部,喚做司馬俱的,終于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只能在抖如篩糠之余連連叩首。

    郭嘉心如鐵石,只是隨意抬了下手,自然有甲士上前將此人輕易一刀了結(jié),并割下首級,準備去示眾。

    “不要著急示眾了。”就在甲士將要往歸營地之時,郭奉孝忽然再度開口。“今日這七十三名逃兵,暫且全都留下,且看看臧府君那邊有無動靜,若有軍令下來,再行梟首,以做震懾!”

    甲士乃是隨郭奉孝從青州跟來的可靠之人,聞言自然稱命。

    而一旁一直抱劍肅立的徐元直,卻是直接蹙眉開口:“奉孝,此時各營不過勉強支撐而已,還能有什么軍令?難道臧霸還敢下令撤兵移營不成?不是你昨日說的嗎,就眼下這個軍心,一旦沒了營地遮護,怕是要全軍直接潰散吧?”

    “可如今是真的沒辦法了。”郭嘉立在坡上,望著身前綿延七八里,從沂水一直到郯城城下,之前看起來蔚為壯觀,如今卻已經(jīng)隱隱失去控制的瑯琊軍營地,不由連連搖頭。“我還是高看了瑯琊兵,若再不有所行動,怕是今晚上就要嘩變了。屆時五萬大軍一夕而散且不提,咱們在亂軍之中怕是也要不保。而且,我也沒說是要撤退……”

    徐庶稍作思索,卻是忽然醒悟:“沒法撤退,也沒法在此繼續(xù)駐扎,所以只能反其道而行非常之法……你這是要鼓動攻城,以疲士卒?昨晚上你去臧霸營中,應(yīng)該便說到了此事。”

    “不錯。”郭嘉回過頭來對著徐庶微微一笑。“元直越來越通透了。”

    “能成嗎?”徐庶雖然猜到了郭嘉的心思,卻還是一時搖頭不止。“之前見到沂水連舟向北,軍心便已經(jīng)萎靡不振,連城東大營都棄了,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再去鼓動攻城,怕是根本動不起來吧?”

    “事至于此,能耗一日便是一日,何妨一試?”郭奉孝不以為意。“而且,此事能否促成其實與我無關(guān),主要還是得看臧宣高在瑯琊諸將中的威望……”

    “這倒是句實話。”徐庶不由嗤笑一聲。“只是你為何不親自去鼓動一番,做個配合呢?”

    “就這個軍心士氣……”郭嘉不由冷笑以對。“我若去參加軍議,孤身過去呢,怕不是要先被人給砍了出氣;帶甲士過去,怕不是要立即引起他營警惕,直接不等晚上便引起嘩變!元直何必笑話我?”

    徐庶再度笑了出來:“這倒更是句實話了!”

    “如今局面,你們怎么說?”

    片刻之后,立在自己營地中高坡上的臧霸,觀望完整個大營的姿態(tài),方才回首相對。

    而其人身后,赫然立著瑯琊諸將。

    “大兄!”尹禮喘著粗氣扶刀應(yīng)聲道。“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可說的?那郭奉孝明明就是耍了我們……三日了,開陽消息一點全無,糧食卻也只剩三日,逃兵抓起來吊著打都止不住!要我說,關(guān)云長雖然是個義氣人物,但此時說不得就是在西邊被夏侯惇給纏住了!怕是來不成了!”

    “要我說,那關(guān)云長未必是真義氣的人,說不得是人家周都督打開陽極速,而他關(guān)云長眼見著開陽被攻下后,憂心被堵在泰山西頭,于是干脆早早逃回青州去了……”吳敦也忍不住插嘴言道。

    “說這么多廢話干什么?”臧霸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對方。“我問你們的意思聽不出來嗎?我是問你們該如何行事,不是讓你們說個沒完!”

    諸將相互交流了一個眼色,倒是不再做什么鋪墊了,尹禮上前一禮:“大兄,我們都以為……”

    “你們都以為?”

    “昨晚上,老孫便叫我們?nèi)ニ麪I中說了話。”尹禮為之一滯,不由小心以對。“大家都覺得,不能在此地平白耗下去了!何妨殺了那郭嘉獻給周都督,就地降了……曹劉正缺兵,咱們不至于被棄用!”

    臧霸依舊面無表情,卻是瞥了一眼孫觀,驚得對方一時慌亂。

    “大兄!”孫觀親兄,同樣是青徐豪霸之一的孫康瞧著不好,趕緊插嘴。“大兄若是覺得與關(guān)鎮(zhèn)東尚有義氣可言,那便不理會這郭嘉便是,放他在此處自生自滅,或者更進一步,降了周都督后咱們一起聯(lián)名作保,禮送其人歸青州也行……”

    臧霸依舊面無表情,且一言不發(fā),只是直接在坡上坐下,然后兀自解甲!

    瑯琊諸將目瞪口呆,卻又不解其意。

    最后,到底是尹禮忍耐不住,再度上前一步探身詢問:“大兄何意?”

    “無他。”臧霸扔下衣甲、佩刀,只著中衣坐在坡上,昂首以對諸將。“諸位不是要造反降敵嗎?我為軍中主將,自然是要引頸就戮的……來,我就在此處,你們來殺!”

    尹禮、孫觀帶頭,諸將面色大變之余紛紛下跪。

    而尹禮低頭一叩首之后,再抬起頭時,卻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大兄莫要開玩笑,若無你,此地諸兄弟早該死光了,我等只是……”

    “我不要聽你等如何,我只知道我此番出征前是下定了決心的,所以局勢再危殆都不可能投降的,大不了一死而已!”臧霸干脆至極。

    “大兄……”孫觀也叩首欲言。

    “孫將軍既然已經(jīng)早早準備降服南面了,咱們便是敵非友了,何談大兄?”

    “大兄!”孫觀再度叩首。“我等實在是為了自家兄弟好,如何敢害你?!”

    “這便不是你說的算了。”臧霸不慌不忙,依舊坐在那里從容以對。“你覺得投降是為了自家兄弟好,我卻不覺得好!而且我覺得留在河北盡忠,方是真正為了諸位兄弟好!反正一句話,我不降南,而且你們?nèi)艚担瑹o論是誰,便為敵寇,你們不殺我,我卻要殺你們的。”

    此言既出,便有臧霸本部甲士忽然涌出,數(shù)百人直接在臧霸營內(nèi)包圍了孫觀、尹禮諸將。

    眾將目瞪口呆,只能再度俯地叩首,而其中最親近臧霸的尹禮幾乎無奈:“大兄何至于此?我的性命都是大兄給的,你若不愿降,我從你便是,大不了咱們像當(dāng)年在泰山為賊寇時一般,真的全軍潰敗了,藏在敗兵中逃回去再來。可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與大兄你刀兵相見的!”

    尹禮既然出言,臧霸方才緩緩頷首。

    而孫觀也是無奈:“大兄,我欲降南,一是如今局勢危殆;二則當(dāng)年蒙陶徐州收留之恩,對徐州諸位心中有些好感義氣,覺得就該順勢從了劉豫州才對。但無論如何,論義氣,什么也比不過你我兄弟的義氣,你若如此決絕,那我也隨你在此就是,不就是一條命嗎?真敗亡了,大不了扔在這里!我孫觀不惜命!”

    孫觀、尹禮這一頭一尾既然被臧霸逼著改了主意,其余諸將也只能硬著頭皮發(fā)誓,就隨臧大兄在這里死扛到底……反正嘛,別看一口一個生死的,大家都是做賊出身,真要是到了全軍潰散的時候,大不了如尹禮說的那般實在,藏在潰兵中逃回去便是,何必為了這種事情在此時跟臧老大開片呢?

    而且,就營中局勢來講,說不得今晚上就要嘩變,那說不得今晚上就能跑!

    “軍中不穩(wěn),今晚上便可能嘩變,我意已決,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立即攻城!說不定軍心還能稍微穩(wěn)妥一二。”臧霸繼續(xù)言道。

    這下子,諸將更是頭皮發(fā)麻,尹禮、孫觀、孫康皆不好再說話,吳敦實在是無奈,只能開口:“大兄,我知道你是想以攻為守,維系軍心,可如今營中情形,哪里還能說動士卒向前?”

    “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是足下的事情,請足下務(wù)必做到!”臧霸不以為然。“我的事情是說服諸位,而且已經(jīng)成了,你們?nèi)绾尾荒苷f服他們?”

    諸將還要訴苦,卻不料臧霸一邊開始著甲,一邊卻直接呵斥起來:

    “我不要你們說什么什么難處,我只要上午時分,三面出擊,重新架起云梯、撞木,一起攻城!”

    吳敦等人面面相覷,偏偏又被臧霸壓得不能反抗,便只能硬著頭皮許下,然后各自回營,各顯本事去了。

    有人如孫觀兄弟平日治軍頗嚴,于是關(guān)起營門,一唱一和,將其中鼓噪欲走者尋出,直接砍了腦袋掛在轅門上,又發(fā)出賞賜安撫人心;

    也有人如尹禮一般與士卒隨和,便苦口婆心,翻出十幾年的交情,去和軍官們做個約定,請他們?nèi)フf服更下面的士卒;

    還有人如蕭建一般,萬事無能,卻可以臨時哄騙士卒,說是此戰(zhàn)乃是佯攻,等連攻兩日,便即刻趁城中不備向東度過沭水回家,過了沭水便可輕易往歸海曲,歸了海曲,便有海貨無數(shù)可以吃個不停……居然也有人信;

    更有人如吳敦一般,想殺人沒那個決心,想騙人沒那個口才,想攀義氣卻沒人信他,弄得當(dāng)場便要引出嘩變來,然后逼得臧霸親自引甲士過去,直接鎮(zhèn)壓,方才勉強出兵!

    而沂水中負責(zé)監(jiān)視瑯琊兵的徐州水軍見狀,便飛也似的向下游而去,然后懸掛旗幟提醒城上之人……其實,這倒是多此一舉了。須知道,郯城位于沂水、沭水之間,距離兩條河都不過數(shù)里路程,這四五萬瑯琊兵的營盤何其大?城下一有動靜,便早早驚動了城內(nèi)周都督。

    或者說,人家羽扇綸巾,儒將姿態(tài)的周都督早已經(jīng)站在城上西北角的城樓之上,望著城下的瑯琊軍大營看了一早上了!

    但是出乎意料,望著明顯在死撐的瑯琊大營,占盡優(yōu)勢的周都督卻不由漸漸不安起來,這和一邊殺人一邊洗腳的郭奉孝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得不說,周瑜的戰(zhàn)場嗅覺還是極為出色的,這是一種天賦……最先讓他產(chǎn)生不安的不是別的,乃是三日前城外瑯琊大營中跟自己有勾結(jié)的孫觀送回的那個訊息,說是關(guān)云長隨時可能往開陽方向支援到位!

    這當(dāng)然是合理的,也是必須要防范的,于是周公瑾即刻傳令水軍主力,打下開陽城后,務(wù)必小心戒備西面武水方向的敵軍。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周瑜便隱約察覺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因為孫觀所敘述的情報獲取方式,對他而言有些熟悉——當(dāng)日好友蔣干來到拜訪自己時,他周公瑾為了以防萬一,便偽造了一封昌豨跟徐州交通的降書,以求在謠言之外,盡量多一個渠道促成青州方面整飭瑯琊諸將,順便促成南下。

    當(dāng)然了,蔣干雅量高致,全程沒有去看那些東西,這讓周瑜頗感慚愧,以至于現(xiàn)在都對蔣干念念不忘……但無論如何,這個法子實在是太像了,以至于讓周瑜即刻對原本被他視為掌中之人的郭奉孝警惕起來。

    唯獨,警惕歸警惕,憂心歸憂心,周公瑾實在是想不清楚可能的破綻在何處!

    開陽是誘餌?

    但這次的戰(zhàn)略目標就是兵家要地開陽,不可能不打的。開陽在手,不僅能對青州造成威脅,更會對泰山西側(cè)關(guān)羽形成壓制,大大緩解夏侯惇的壓力,而且說不得能和夏侯惇兩面夾擊,吃掉關(guān)羽也說不成!

    眼前五萬瑯琊兵還有反撲實力?

    也不可能啊!兩面河道鎖住,郯城堅城重兵擋在身前,而這五萬大軍糧食已經(jīng)快要不濟,坐等對方潰散便是。

    實際上,根據(jù)周瑜的觀察和孫觀的回報,瑯琊兵也確實撐不住了!

    但是,現(xiàn)在第二個疑點又來了,明明已經(jīng)撐不住了,明明是潰散在即,可為什么臧宣高和郭奉孝還要死撐?是什么給了他們底氣?又或是他們在給什么作掩護?!

    可整個戰(zhàn)場都在自己的完美控制之中啊?!

    一個狹長的長條形戰(zhàn)場,左面沂水,右面沭水,自上而下,從孫觀的莒縣開始,開陽、即丘,到自己腳下的郯城,真的是完美控制住了!

    中午時分,周瑜攥著手里的羽扇負手而立,冷冷看著玩笑一般潰散下去的瑯琊軍,卻居然在城頭士卒們的歡呼聲中漸漸眉頭緊鎖……戰(zhàn)場直覺告訴他,他一定是漏了什么關(guān)鍵,可是卻怎么都想不到是什么東西?!

    沂水方向有秋風(fēng)吹來,帶來了血腥氣和清水的氣息,這是風(fēng)向改變的預(yù)兆,但周公瑾早有所料,卻并不在意……其人長吸一口氣,然后開始閉目以對,在心中盤點起戰(zhàn)場外的不確定因素:

    首先,一定不是審配,其人如果沒有援兵,此時一定會盡量以保全青州為上,便是有了援兵,以秋收為界,也來不及南下了!

    其次,應(yīng)該也不是青州水軍南下……雖然說青州水軍南下,可能會堵住淮河口,可能會沿途攻下幾座沿海城池,但都無須在意,因為他們無法及時干涉到眼下的戰(zhàn)場,除非他們會飛,能一口氣幾千里,一直飛到下邳,或者腳下的郯城。

    然后……便只有關(guān)羽了,正如開陽落入自己手中后,將會對關(guān)羽產(chǎn)生極大威脅一般,在解決臧霸之前,關(guān)羽也對開**有巨大威脅,這應(yīng)該是唯一一個合乎情理的,河北方面逆轉(zhuǎn)此戰(zhàn)的思路所在。

    但問題在于,自己已經(jīng)在開陽對關(guān)羽做出了防范準備,而對方卻根本沒有出現(xiàn)在沂水戰(zhàn)場的跡象!

    于是事情又繞回來了,周瑜還是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威脅到他此戰(zhàn)成功!最多兩三日,瑯琊兵便要徹底崩潰,屆時他將掃平瑯琊五萬大軍,將戰(zhàn)線推進到開陽,繼而和夏侯惇在武水一帶連成一片,逼退關(guān)羽,為東線贏得一場大勝!

    也將劉豫州與他周公瑾之名刻在天下人腦海之中!

    可是,嘆了一口氣后,望著下午時分重新被鼓動起來攻城的瑯琊士卒,周瑜卻忍不住愈發(fā)焦慮起來。

    “郝都尉遣足下來下邳?”同一時間,下邳城城西葛嶧山隘口處,寬闊的沂水浮橋迎來了又一支規(guī)模龐大的民夫隊伍,負責(zé)此地的將領(lǐng)曹豹當(dāng)然不會親自檢查,只是一名張姓軍司馬從山上營中下來,進行檢視而已。“如此多的民夫,為何之前未有聯(lián)絡(luò)?”

    “見過張兄!”負責(zé)押送民夫的郝普部千石司馬操著一副標準到不能再標準的泰山口音,認真做答。“是這樣的,軍令是郯城周都督所發(fā),直接用水軍從沂水送到了我們繒國的,繒國那邊兄臺應(yīng)該也知道,并沒什么戰(zhàn)事,而郯城那邊卻已經(jīng)是四五萬敵軍匯集城下了,我們郝都尉不敢怠慢,即刻征發(fā)全縣民夫,星夜兼程,三日便到此處,生怕耽擱!你看,俱是精壯……”

    負責(zé)檢視文書的軍司馬連連頷首,根本就沒認真聽:“郝都尉印信無誤,前線在大戰(zhàn),民夫確實越多越好,辛苦足下……”

    “我們還帶了不少軍械!”郝普部的司馬趕緊如表功一般再度插嘴。“我們都尉聽說郯城那里戰(zhàn)事吃緊,專門從繒國武庫中取了數(shù)千長矛、環(huán)首刀,還有幾百把戰(zhàn)錘,還有一些皮甲、鐵甲……可惜沒有金鼓。”

    這曹豹所屬的張司馬再度敷衍頷首:“看出來了,郝都尉確實是盡心盡力了,此戰(zhàn)若勝,周都督將來必然有會有賞賜。”

    而言至此處,其人大概是嫌棄對方嘮叨,卻是直接將文書交還給對方,干脆放行:“過了浮橋,轉(zhuǎn)過隘口,不要留在山下,那是軍營,去城南營盤安置……此人好大的個子,好長的胡子,如何不從軍?”

    郝普部司馬先是一時放松,卻又緊張訕笑:“這是我們繒國本地同鄉(xiāng),原本已經(jīng)要被我說服從軍了,結(jié)果今年秋收不足,他家中尚有三四個孩子,反而不敢從軍了,只是念在他個子大,便讓他做了個民夫頭子。”

    這張姓司馬也是一時嘆氣:“你們泰山那里秋收也不好嗎?算了,速速過去吧!”

    “確實不好。”郝普部司馬聞言也是如釋重負,卻又忍不住在順著某人的眼神再去詢問。“敢問兄臺,城中如今是誰做主,我待會在城南安置完民夫后,入城找誰交納軍械,再找誰聽命?”

    曹豹部屬終于正色看了對方一言,卻沒有多少敷衍的意思了,反而低聲交代了兩句:“下邳是徐州州治,東線樞紐,情形復(fù)雜……城中能做主的人頗多,譬如陳刺史、陳從事、曹從事、陳校尉、糜府君,都在城中,而城外也有我們曹將軍處置,你入城后,要是不想多事便去找陳刺史,若是講規(guī)矩便去找陳校尉,但若是想求個便利,不妨去找曹從事!”

    “陳刺史、陳校尉父子我都知道,曹從事是曹將軍族叔我也知道,還有糜府君、糜都尉那就更不必說了,咱們徐州人誰不曉得……可又一位陳從事是什么跟腳?”這繒國來的軍官愈發(fā)好奇。

    曹豹部屬剛剛升起的一點好意頓時煙消云散,卻是懶得理會這個土包子了:“當(dāng)然是陳長文從事!從淮南來的,負責(zé)監(jiān)察徐州的那個!”

    這看押民夫的郝普部司馬恍然大悟,幾乎脫口而出:“是牌上那條冬日臥蛇!一城之內(nèi),竟然有四張牌?!”

    曹豹部屬只當(dāng)沒聽見,直接負手上山去了。

    而對方既去,這名郝普部司馬回頭和身邊高大的民夫屯長對視一眼,便不再猶豫,驅(qū)動數(shù)千白衣民夫,載著軍械,大搖大擺,以一種極為輕易的方式越過了上游臧霸軍視為天塹的沂水,然后又堂而皇之越過了下邳城城外防守要沖葛嶧山山口,最后從容在城南大營落腳。

    稍作片刻,那郝普部司馬,也就是關(guān)羽麾下一名泰山本地將領(lǐng),喚做孔秀的伶俐軍官,復(fù)又帶了一曲‘郝普部’兵馬,四屯‘民夫’,壓著十幾車軍械、甲胄還有什么糧食之類的東西,舉著郝普的文書,往城中尋什么負責(zé)民夫調(diào)配的‘陳元龍校尉’繳納物資去了。

    城門守衛(wèi)親眼看到是上好軍械、盔甲、軍糧無誤,又有正經(jīng)文書,再加上下邳三重城墻,外墻并不限制小股部隊,也都無話可說,便徑直放行。

    而眼見著孔秀入城成功,關(guān)云長卻也不急,而是依舊白衣草鞋,就在營中生火燒水,吃飯泡腳,和周圍營地中的民夫第一日到達時并無二樣。

    但等到天色徹底黑下來,關(guān)云長營中數(shù)千休息完畢又飽食一頓的民夫卻就在營中穿上甲胄,換上韌性極佳的皮履,拿起長矛短刀,然后忽然在南面大營中放火!

    城南大火突起,下邳太守,直接負責(zé)下邳城防的糜芳一開始還以為是民夫不慎走了水,居然直接下令打開南門讓士卒出南門救火……可憐孔秀在城內(nèi)等到天黑,剛剛披掛完畢,還準備血戰(zhàn)一場,奪取城門以報關(guān)羽知遇之恩呢,卻幾乎兵不血刃,直接稀里糊涂占據(jù)了下邳城南面城門樓,也就是那座著名的白門樓!

    占了城樓以后,還有人給他下命令,讓他好生維持白門樓的秩序,務(wù)必保持城門通暢!

    孔秀目瞪口呆,就站在白門樓上,看著城外火勢越來越大,然后再看著無數(shù)火把如那晚一般連成一片火海,火海又化作一條火龍,隨著鼓噪欲喧嘩聲一起,直接穿越自己腳下的下邳城南大門,往亂作一團的下邳內(nèi)城而去。

    更讓孔秀趕到古怪的是,自己明明什么都沒做,可當(dāng)全副披掛,打起鎮(zhèn)東將軍旗幟,威風(fēng)凜凜的自家關(guān)將軍路過城門時,卻居然還夸贊了自己一句著實機靈!

    漢建安六年,九月初七,就在官渡鏖戰(zhàn),千里拉鋸之時,鎮(zhèn)東將軍關(guān)云長白衣南下,奇襲下邳,擁有三重城墻防護卻根本沒有多少兵力的下邳城幾乎是立即陷落,徐州刺史陳珪(冬日猴牌),屯田校尉陳登(秋日兔牌),下邳太守糜芳,左將軍府從事,總覽東線后勤的陳群(冬日蛇牌)、曹宏,在一個時辰內(nèi)隨著下邳城內(nèi)城一起,紛紛束手就擒。

    又過了半個時辰,位列通緝動物牌中的秋日鼠曹豹,扔下險要的葛嶧山,只帶一曲兵馬,往城外自家莊園中取了部分金珠,便倉促而逃,結(jié)果半路上被其下屬軍司馬張闿殺人越貨……而黃巾降將出身的張闿從此不知所蹤。

    到此為止,中原聯(lián)軍東線大本營,徐州州治下邳徹底陷落,沂水、沭水河口盡數(shù)落入關(guān)羽手中。

    而此時,夏侯惇還在為潘璋的又一次主動進攻而猶疑……因為他擔(dān)心倉促救援會被潘璋身后的關(guān)羽給吃下,而這位曹軍前線大將甚至都不知道此時沂水東邊發(fā)生了什么!郯城戰(zhàn)事才爆發(fā)了七天!水軍鎖住沂水才不過三日半而已!

    至于依舊羽扇綸巾立在郯城城頭的周公瑾,也依然沒有想明白自己可能的威脅到底來自何方?平心而論,這不怪他,因為這個弱冠之齡的年輕書生,真的已經(jīng)在自己身前的局部戰(zhàn)場做到了某種意義的完美。

    然而秋風(fēng)颯颯,溫度適宜,因為白日被逼著攻了一日城,而累到?jīng)]心思嘩變的瑯琊軍軍營之畔,理論上已經(jīng)陷入絕境中的郭奉孝,卻居然又去沂水中洗了個澡,甚至還在徐元直怪異的目光中于歸途吟誦起了《論語》: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fēng)乎舞雩,詠而歸。”

    ————我是洗了個腳的分割線————

    “……遂到下邳,陳珪、陳登、糜芳、曹宏、陳群皆就擒。羽入城,盡得徐州將士家屬,皆憮慰,約令軍中不得干歷人家。復(fù)以秋收澇災(zāi)為念,乃大發(fā)城中倉儲與下邳內(nèi)外百姓、民夫,陳、曹、糜府庫財寶,其分文不取,盡賞士卒。”——《舊燕書》.卷六十九.列傳第十九

    PS:說個事,明天要去面基,為了防猝死提前請個假……然后向格子里的夜晚大神致意哀悼……獨居,十天才被發(fā)現(xiàn)……我要是真猝死,估計也一樣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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