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船還未到天津，西廠已經(jīng)把蝦夷島海鮮送到了皇宮。在京的宗室皇親、朝廷命官、駐京使者、吏目、兵將衙役、錦衣衛(wèi)、東廠、內(nèi)侍、宮女，從上到下人人有份。

    與此同時，尚膳監(jiān)的御廚免費公布海鮮的烹飪方式。京師連續(xù)遭受山東、蝦夷等地的免費海鮮攻勢，海鮮擺上尋常老百姓的餐桌，成了一道道鮮美的家常菜。

    京師引領(lǐng)大明風尚，吃海鮮成了一項很時髦的舉動。尤其是陜西、山西、河南等內(nèi)陸，請客吃飯不擺上一兩盤海鮮，是非常沒面子的事。

    “太子殿下說得對。免費的，往往是最昂貴的。”秦纮糾結(jié)著眉頭，捂著胸口心疼這桌飯菜的價格。一頓吃了他半年的俸祿，好在是西廠請客。

    張永和善地解釋：“太醫(yī)院鑒定，蝦夷海參和高麗參一樣，是大補之物。帝王蟹、鱈場蟹、北國赤蝦、條紋蝦、葡萄蝦、金槍魚都是蝦夷的特產(chǎn)，山東、廣西等沿海地區(qū)吃不到。還有東北的熊掌……”

    經(jīng)過劉瑾的事，張永越發(fā)的低調(diào)。要不是太子命他負責擬定前往新大陸的名單，他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權(quán)貴往來頻繁的棋盤街。

    “張公公別說了，天下間沒人會質(zhì)疑太子殿下掘金的能力。我們還是說說新大陸的事。”馬文升粗暴打斷張永的話。

    新科進士捎信回來，蝦夷風光秀麗、物產(chǎn)豐富。海鮮隨著海水飄到宗谷海場，打撈方便。蝦夷是天上能掉銀子的好地方，絕不是什么蠻荒之地。

    蝦夷冬季雖冷，但有豐富的煤炭取暖。農(nóng)學院技師輔導蝦夷人開墾種植，糧食足可以自產(chǎn)。進士們在蝦夷煮茶賞雪、泡溫泉、滑雪喝酒，玩的不亦樂乎。

    蝦夷島和苦兀島隔著一條很窄的海峽，如同從瓊州府到雷州府，通行便捷。苦兀島上好東西也有不少。偌大的地方，全部人口加起來不滿2萬。根本不存在利益沖突。蝦夷人很高興太子改善他們的生活，比大明百姓更加擁戴太子。

    馬文升真沒想到，連衣服都穿不起的蝦夷蠻族，居住的地方竟然是塊寶地。鬧得大家對新大陸期待不已。

    張永呵呵一笑：“馬大人別急。小爺有些話不好對諸位大人明說，命咱家代為轉(zhuǎn)述。”

    屠滽手一攤：“雖然文華殿廷臣都在這，今日是私下宴席，與朝政無關(guān)。出了張公公的口，入了我等的耳，老夫替大家擔保不會把話傳給外頭知曉。”

    太子不會做虧本的生意。他們早做好太子會獅子大開口的準備。

    “小爺親眼見了日本的現(xiàn)狀，對日本天皇的遭遇同情不已。小爺想了很多。”張永環(huán)顧四周，見他的話引起官員們的重視，繼續(xù)往下說。

    “小爺可以放棄海外的利益，只希望諸位大人能協(xié)助小爺對大明國內(nèi)改革。大人們飽讀經(jīng)史，執(zhí)政多年，應(yīng)該比小爺更清楚大明內(nèi)里爛成什么樣。小爺往北方輸送了幾百萬兩銀子的利益，才把韃靼弄垮。小爺沒那么多銀子補上所有的窟窿。”

    “華夏子民看中土地。皇朝的起起伏伏，多半是因為土地矛盾引起的。小爺愿意把海外的利益讓給大家，希望大家松一松手上的土地。”

    張永全程微笑著。

    現(xiàn)場一陣沉默。

    “太子爺又想整什么事了？河套、瓊州、東北、吐魯番幾處的土地還不夠太子折騰嗎？”周經(jīng)苦惱地皺緊眉頭，深深的‘川’字出現(xiàn)在眉心。太子在幾地的土地政策有別于中原，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

    張永淡淡地回道：“去歲戶籍統(tǒng)計，大明人口超過一萬萬。這是歷史上從未出現(xiàn)過的數(shù)字。在天災(zāi)不斷的前提下，人口越來越多，諸位懂得背后的危機吧？大地動過了才多久，今年又地動了。水災(zāi)、旱災(zāi)下，各地的稅糧免了多少？沒有高產(chǎn)的糧種，沒有小爺提供的糧食，韃靼沒有被打敗，大明怕是要變天了吧？”

    “張公公此言過矣！”馬文升繃著臉打斷。

    張永失笑：“小爺回國前令咱家轉(zhuǎn)述這些話，是不想因為既定的事實和諸位做無謂的爭辯。是與不是，諸位大人自行判斷。”

    “海外的利益具體是多少？”刑部尚書閔珪突然開口。

    他是江南官員在朝廷中職位最高的人。江南在太子的打壓下日益衰落。眼見山西、陜西的商人在太子的扶持下壯大，江南是真急了。

    張永搖搖頭：“那是未來的事，咱家不知道，小爺也不知道。”

    宴席中竊竊私語不斷。

    張永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桌面。算算時間，應(yīng)該差不多了。

    ‘騰騰騰’酒樓樓梯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閔大人，請速回刑部。”刑部主事氣喘吁吁地找來。

    閔珪心口一滯，立刻詢問，“出了何事？”

    “南京水師打擊海盜時，順便抓了十幾隊私自下海的走勢商。水師把人綁著仍到了刑部大門口。”主事苦笑著說。

    被抓的十幾個船隊，幾乎囊括廣東、福建、浙江的巨賈之家。水師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都遇到？太子殿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大事。十幾家巨賈的力量，刑部肯定擋不住。

    梁儲用手巾擦擦嘴：“走私是重罪，輕者抄家流放，重者滿門抄斬。三法司一同會審吧。”

    此刻，梁儲一口濃濃的廣東話顯得尤為突兀。廣東一地走私風氣濃重，海商和海盜真不少。梁公不可能不清楚。

    美味當前，大家的食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官員離席，其余的人也先后離去。

    “好東西不要浪費。”張永招呼身邊的人坐下，有滋有味地吃光面前的佳肴。

    太子船隊抵達天津港的時候，陳寬已經(jīng)恭候多時。朱壽一下船，便被快馬加鞭送進了皇宮。

    “照兒，你來與諸位姑姑、姑父說說，無視海禁走私應(yīng)該怎么判。”弘治帝被鬧得頭疼不已，讓兒子自己收拾殘局。

    他剛剛知道，他一向認為乖巧的妹妹們，竟然也會學別人走私。是他給妹妹們找的夫家太窮了嗎？身為天潢貴胄，竟然被商人們拿捏住。大明商人的地位是不是被捧得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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